没有下雪,阳光正好。 张玉抬头看向窗外,旧英低头按着手机。 忽然张玉感觉喉头微痒,刚意识到不妙,一口血就从嘴里漫出来。 “停车!停车!”旧英把张玉半托起来,两人下了车,张玉扶在路边的树坑处疯狂吐血。 “这不行啊,你身体弱,我们还是先去医院。” 旧英站在路边打车,还没反应过来,一辆黑色的宾利就停在面前。 旧英刚想上去请求一下帮助,就见周景慌慌张张地从驾驶座上跑下来。 飞快地抱起张玉,放进车里。 “快上车!!” 旧英跟着坐进去,张玉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嘴角还在不停的溢血,他还记得不要弄脏人家的车座,用手和袖口不停的捂着嘴巴,擦着掉落的血点,越擦越多,咳嗽起来,一时之间狼狈不堪。 周景顾不得许多,连忙调转车头,往回开去,他们离市里还不远,市里的医疗条件也更好些。 旧英独自回去小镇,做法阵准备。 张玉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先留在市里的医院疗养,周景一路跟着过来,又在医院跑上跑下忙活,张玉也不好赶人走。 他只是想最快见到小宝罢了,有什么错呢? 张玉叹口气,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周景没有雇护工,照顾张玉的事一律亲力亲为。 担心张玉害怕他,一开始他只是有事才进病房,没事就在病房外走廊里守着。 一大早,张玉想出去透透气,以为周景走了,一开门就看到坐在长椅上,憔悴的周景,半垂着头,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正值冬天,医院走廊里也不会多暖和。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西服大衣。 张玉皱皱眉,又悄无声息地缩回房内。 中午周景给他送饭,明显有些感冒了,嗓子有些喑哑。 “医生说,你要多吃点有营养的食物。” 张玉没有拒绝,说出的话又是让周景一僵:“我会养好身体的。” 养好身体做什么,不言而喻。 周景没说话,放下饭急匆匆地出去了。 晚上的饭是小护士送进来的,张玉以为周景走了,出去一看,发现他还是睡在走廊长椅上。 他一开门,周景就抬起头来。 两人在空中对视。 “你不用一直守在这,我不会跑的。” 周景没应这茬,低头看着手机,对张玉道:“明天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张玉没问是谁,只是点点头让周景进来,他最终也没让周景再睡走廊,周景挪到了病房里的沙发上。 晚上屋子里没开灯,周景自进了房间后跟死了一样安静,好像瞬间就睡着了,没发出一点声响。 张玉本来略显紧绷的神经,也随着睡意逐渐放松下来,但到底睡的不熟,下半夜的时候张玉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的手被谁握住。 掌心的薄茧让人感觉温柔又踏实。 张玉没把手抽出来,装作不知道一样睡过去。 第二天,周景居然买了飞机票带他回去。 张玉有些迟疑,问周景要见谁。 周景才对他说是张俯允。 张俯允判了,死刑,一个月后执行。 张玉好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醒来后也压根没心力想起,现在突然听周景提起,还是说他已经被判决死刑。 不可谓不震惊,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周景也没想到判决结果会这么快下来,一个多月前,小宝那边的律师团突然上诉,递交了张俯允的一大批犯罪文件。 之前缺少的证据链全部被补上,一路审理下来,畅通无阻,几乎是板上钉钉地扣死了张俯允的罪名。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的下场。” 张玉六神无主地坐在飞机上,不知道周景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是怕他逃跑,借由张俯允的下场威胁他? 飞机上一时无言,直到坐在监狱探视室里,看到对面身穿狱服的张俯允,张玉还没有真实感。 张俯允苍老了很多,白发丛生,眼角细纹密布,再不复当年的威严与恐怖。 “张玉啊张玉,我自己养大的孩子,如今我也看不透了,没想到最后死在你手里,哈哈哈哈。” 张玉手脚冰凉,思维迟钝,只讷讷的说道:“你罪有应得。” “那又如何?你帮他搬倒了我,又怎么知道下一个死的不是你?” 张俯允笑意狰狞,凑近了玻璃:“当初你偷走的芯片里装的是什么,你打开看过吗?不会看都没看就直接给了周景吧?哈哈哈哈” 张玉脸色一变,禁不住往后退去:“你说什么?” 张俯允一看张玉的脸色,就知道他真的没看,忍不住大笑起来:“没什么,给你拍的一点精彩视频罢了。” 张玉瞬间头晕目眩。 他费尽心思,吃尽苦头,做尽下贱的事,千辛万苦送到周景手中的竟然是……自己的视频。 一股恶心感从胃里升上来,张玉忍不住趴在墙角吐起来。 血液弥漫,入目的都是红色。 张俯允看着满地的血,脸色微变:“你……” 张玉没了力气,弯着腰撑在墙角处,勉强站起来。 两名狱警来扶。 张玉借他们的力看向张俯允,他想问张俯允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吗?为什么要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都这样了还可怜巴巴地上去追问,乞求怜悯,未免太贱! 他这一生都是个笑话。 张玉看着张俯允惊讶的表情,突然想笑,他的嘴角都是血,脸色惨白到好像立刻就会死去,可他居然笑了。 “报应,这是你的报应,就像你不配活下去一样,你的儿子也生来有罪,你放心,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的,我会亲眼看着你下十八层地狱。” 张俯允皱眉。 张玉没再看他一眼,在狱警的搀扶下转身走了。 “抱歉,有纸吗?”他的嘴角血迹还很显眼。 拿过一名狱警递来的纸,张玉虚弱道:“多谢。” 那名狱警还想扶他到门口,被张玉婉拒了。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走。” 把身上整理好了,看自己身上没有溅到血点,张玉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周景在监狱外等他,看到张玉出来,忙走上前。 张玉有些不敢和周景对视,他错身走过周景,打开车子后门上了车。 周景哑然,转身跟上。 “是小宝的功劳。”半路上,周景突然出声。 张玉反应过来,他说的张俯允如今的判决结果。 “嗯。” 张玉应下,又觉得有些单薄,态度不够诚恳。 “很厉害,是他罪有应得。” 周景从后视镜看向他,张玉垂了眼睛别开视线。 周景:“你不高兴吗?” 张玉抬头:“怎么会,我当然高兴,小宝能报仇血恨,我当然为他高兴。” 周景皱眉:“不光是为他。” 张玉:“啊?” 周景:“……也为你。” 张玉脸上堆起来的一点笑骤然僵在脸上:“啊,为我,为我什么……” 张玉突然想起自己记忆里一次一次与张俯允苟合,被张俯允凌辱的不堪场景,还有那些自己亲手送到周景手上的视频。 恐怕他所有的不堪,此时已经摊开了摆在他们面前,所以他们才会说为了自己报复张俯允。 张玉脸上血色尽失,生怕周景说出什么:“别说了!” 周景不知怎么的,张玉为什么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反而脆弱的像是要马上碎掉。 车内空气一时凝滞。 张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强硬,偷偷从后视镜里看向周景,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些不识好歹。 车厢后座挤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谢谢。 周景有些无措的烦躁。
第29章 我不会再耍花样了 从监狱回来后,张玉的身体每况愈下,短短一个多星期,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头疼,咳血,呼吸困难。 后来竟然只能带着呼吸机,手臂上扎满了输血的针管。 别说坚持一个月,怕是这两个星期都难捱。 “周景,可以帮我打电话问一下旧英吗?我感觉不是很好,怕坚持不了那么久了,你让他快点来接我……” 周景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苍白如纸的张玉,说不清是第多少次感觉到了窒息的痛苦。 他的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周景伸手抹去张玉眼角的泪珠。 他伸手拨通了旧英的电话,放在张玉耳边。 张玉朦朦胧胧地听到电话那边,旧英焦急地话语:“快了快了,张玉你在坚持坚持,明天,我明天就去接你。” 张玉的精神振奋一些,他让周景找来纸笔,要写东西。 周景不知道他要写什么,怕他拿不起笔,说要帮他写,张玉拒绝了。 写好的东西张玉也不许他看,他装在一个信封里,就放进自己怀里,说等旧英来了再给他。 周景没有强求。 晚上张玉又吐了一次血,嘴里一直念叨着:几点了? 周景守在他床边,给他报时间。 听到时间后,张玉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天刚亮的时候张玉就醒了,随后就一直睁着眼瞧着门口。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天黑。 “为什么,没有来……”张玉问周景。 周景摸着他的脸,劝他休息一会儿,张玉不敢,他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打电话,给旧英打电话。” 周景拿出手机打过去,那边照旧是旧英焦急地“明天一定”。 张玉强忍住喉头的痒意,艰涩道:“好,我等你。” 随后手机交给周景,周景走出门外接了起来。 “我这边法阵离不开人,还需要两天,而且这边医疗技术不行,接过来怕是更糟,你务必照顾好他,我后天晚上之前一定过去。” 张玉就像是脑袋前面悬着胡萝卜的驴子,被旧英的“明天一定”活活吊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张玉情绪已经崩溃了。 他甚至觉得是周景在故意折磨他,故意不让他解脱,故意联合旧英来骗自己。 天渐渐黑下来,张玉终于无法忍受,他拉着周景的手哀求:“你不要我的命,你也不要小宝的命了吗,周景,我真的快要不行了,你送我过去,好不好?” 送你过去?送你去哪,送你去换回别人的命,送你去死? 周景一时之间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他摸着张玉的冷汗涔涔的手和脸,一阵心悸。 “我没想不要你的命,张玉,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为了我,不,为了小宝,旧英马上就来了,今天晚上,他说今晚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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