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诗臣摊手:“你也说我是喝醉了嘛。” “你小心他今天给你下毒啊。”女孩故作担忧地说。 “不至于这样小气吧,”卢诗臣满脸无奈,“明明是他甩了我啊,还不允许我旧情难忘嘛。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 虽然嘴上说着“旧情难忘”,但是卢诗臣的脸上却没有一分一毫跟“旧情难忘”几个字沾边的表情,仿佛在讲一件轻松幽默的轶事,只可惜在场观众没有人捧场笑出来。 “你一天少开点玩笑吧,小心阴沟里翻船。”女孩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卢诗臣回头来招呼李松茗:“先吃吧。” 这饭馆虽然小,菜品也说不上十分精致,但味道倒是意外地好,李松茗吃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卢老师是很常来这家店吗?” 卢诗臣笑出声:“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他停下吃饭的动作,手里筷子晃了晃,“前台的小姑娘是叫白云朵,刚刚那个厨师是她哥哥,叫白云升,是我的前男友,这是他开的饭馆,开了有几年了,怎么样,手艺很不错吧。” 李松茗看着卢诗臣说完后若无其事继续吃饭的样子,有点微微怔住。 “怎么?吓到了?”卢诗臣看李松茗傻乎乎地样子笑出了声,“我的事迹应该是广为流传的吧,你不至于这么意外吧。” 李松茗以为在经历过那样大的风波之后,卢诗臣应该是小心翼翼的,未曾想他对着一个才认识的人都表现的这么坦然无畏——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是传闻中那么不堪的小三和骗婚者吗? 就像方才问李松茗是否恐同一样,他说出“前男友”几个字的表情毫无异状,语气也十分平稳,仿佛在说一件十分无关紧要的事情,轻松到令李松茗几乎以为同性恋是件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尽管李松茗传闻已经听过不少,但卢诗臣坦然无谓的态度还是令他有点难以言喻的微妙感——他有点过分地坦然了,无论是在熟悉的人面前,还是在李松茗这个相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的人都是如此,几乎是坦然得有点刻意。 李松茗甚至觉得,卢诗臣就像是故意在向每一个人展示自己的轻浮。 “好了,赶紧吃饭吧,今天也累了吧?吃了早点回家休息。” 两个人沉默地吃了一会饭,白云升上完了最后一道菜之后,卢诗臣拦住了白云升,“上次那事你那心上人真的很介意啊?那次我是真的喝多了,谁叫梁昭那小子伙同几个实习生灌我酒还怂恿小秦表白你也不拦一拦,我那不是下下策嘛。” 白云升瞪他一眼,总算开了金口:“卢诗臣,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很多次,没那个意思就端正一点,别老做让人误会的事情。” 卢诗臣不以为意:“我哪有,你别在别人面前污蔑我啊,”他半靠在椅背上,“说真的,你把那谢警官的联系方式给我,我给他解释解释?” 白云升脸色大变,语气明显有些怒意:“你想得美!你丫要敢打他的主意我打断你的腿!”他气愤地叫白云朵,“云朵,以后别让他进店门了!” 卢诗臣自讨没趣,无奈的耸耸肩:“松茗,你吃饱了吗?” 李松茗被白云升突然爆发的怒气吓了一跳,卢诗臣问出这句话他下意识结结巴巴地回应:“吃、吃饱了。” “卢医生,你是嫌活太长了啊?”听完了全程的白云朵一边给他结账一边吐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以前干什么的,你还非得去挑战他的底线,你这么想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啊。” “我哪知道他这么冷酷无情,这么快就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哎,我真可怜啊,”卢诗臣阻止了李松茗拿钱包的动作,“我请你吃饭哪有让你结账的。”他直接用手机支付了,然后跟白云朵说了声再见。 “你还真沉得住气,”卢诗臣笑道,“我每次带新人过去吃饭,在店里就忍不住问起来了。” 李松茗倒也不是没有好奇心,只是不论人长短是从小到大耳提面命的教育之一,因此他很多时候是好奇也不多问,方才问卢诗臣是不是常来这里吃饭已经算是冒昧了。 但是卢诗臣的确总是让人很好奇,即便李松茗对他心怀偏见,依然会觉得好奇,李松茗不知道自己的好奇到底是出自对发生在卢诗臣身上的那桩充满充满不光彩的旧闻的,还是对于卢诗臣本身的。 吃完了饭,卢诗臣又很自然地提出送李松茗回家。 “您下午做了那么长的手术也很累了,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吧……” “没事,也没有累到送后辈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今天要不是我你应该也早就回家了——走吧,再这样下去可就更晚了。”在路边略微昏暗的灯光下,卢诗臣很绅士地给李松茗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回首朝李松茗笑了笑,“上车吧。” 卢诗臣姿态并不强硬,恰恰相反,他看起来很温柔随和,但总是很能营造出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氛围。 李松茗最后就像来吃饭的时候一样,还是无法拒绝地再次坐上卢诗臣的车。 “你住哪里?”上了车后,卢诗臣问道。 李松茗报了地址之后,卢诗臣说:“住得有点远啊,坐公交应该要挺长时间,上班很不方便吧?” “是暂时住在朋友家里的。” “没申请宿舍吗?” “医院说宿舍已经满了,不过已经找好了房子了,准备这周末就搬到附近。” “那挺好的,”卢诗臣说,“不过医院这边房租都挺高的吧,是你还在实习期,手头上宽裕吗?” “医院会提供住房补贴的。” 三院原本是提供宿舍,但是现在宿舍名额已经满了,李松茗他们这批新进来的医生都只能自己找住处。李松茗之前在别的医院实习的时候工资很低,基本上月月都光,也没有怎么存下钱来,好在三院对没申请到宿舍的医生是提供住房补贴的,否则李松茗就得张口跟爸妈要钱了。 路程确实有一点遥远,即便是开车,也开了得有半个小时。卢诗臣便一边开车一边和李松茗闲聊,问一两句他在学校的生活,仿若普通校友或者前辈那样,谈论起来医科大的某片湖某棵树,某位教授近乎偏执的小习惯,某个食堂难吃的奇葩菜式……晚风从开着的车窗里吹进来。天早已经黑了,一路上灯火通明,李松茗偶尔侧头看卢诗臣的时候,看见街边的灯火如水流一般忽明忽暗地蔓延过卢诗臣的脸,仿佛动态的油画一般。 一切氛围都太寻常了,寻常得李松茗难以将眼前的卢诗臣和传闻里那个卢诗臣对应起来。虽然和卢诗臣相处还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那些标签性的东西已经渐渐在从卢诗臣身上被撕下来,卢诗臣渐渐在这些寻常中成为一个很生动的、个体的人。 李松茗想,或许……卢诗臣并没有传闻里那样不堪。 两人闲聊间,卢诗臣已经将李松茗送到了住处。原本卢诗臣打算将他送到楼下,但是小区外来车辆登记太麻烦,最后便作罢了。李松茗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跟卢诗臣道了谢。 离开之前,卢诗臣再叫住李松茗,说道:“昨天我走得太急了,忘了给你留个电话,”他报了一串数字,“记一下吧,生活上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讲,不要客气。” 李松茗慢半拍地拿出手机,卢诗臣再念了一遍,“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李松茗说。 “晚安,明天见。”卢诗臣笑着和李松茗挥了挥手,然后发动车子离开。 李松茗只来得及匆匆地应了一声“晚安”,然后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走进了小区。
第5章 很好看 告别了卢诗臣之后,李松茗回到了住处。 李松茗现在是暂时借住朋友岑一飞家中的。岑一飞是李松茗在鸿医大读研的室友,两人关系不错。岑一飞是本地人,李松茗刚刚应聘到三院,没申请到宿舍,匆忙之下没有住处,还是岑一飞收留了他。 李松茗进门的时候,看到岑一飞正在沙发上,几乎是躺在沙发上,拿着笔记本电脑疯狂打字,估计又在赶稿子。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岑一飞头也不抬,一边打字一边问李松茗。 “被医院的前辈带去吃饭了。” “昨天我没回来,没来得及问你,新去三院怎么样?” “还行吧,”李松茗说,“怎么,你想上班了?” “我才不呢,”岑一飞说道,“别提了,昨天回我爸妈那边,提到你进了三院,又开始唠叨我,我等着你给我讲点三院的坏处呢堵堵他们的嘴呢。” 岑一飞虽然和李松茗一样是学医的,但是他并不想做医生,学医纯粹是由于家学渊源——他们家称得上医学世家了,往上数十八代都是医生,一代代地从中医做到西医,自然岑一飞也逃不了学医的命运。 也不知道是从小被逼着学医产生了逆反心理还是因为有个文学梦,岑一飞原本读了本科以后,是死活不愿意继续学医了,但他父母承诺只要岑一飞考上鸿医大的研究生就不再管他了——他父母的意思是不会再逼着他读博,但是岑一飞却投机取巧抓住了这个“不再管他”的漏洞,以此为借口在研究生毕业以后死活不去医院工作,天天蹲在家里写小说——写那种男频爽文,梦想着有朝一日大红大紫。 李松茗一边和岑一飞说着话,一边脱下外套挂起来,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李松茗的母亲杜英打来的。 李松茗接了起来,杜英先是像所有分隔千里的父母那样,问了问他近来的生活,嘱咐他照顾好自己,还这两天刚去三院工作怎么样,是否习惯,和同事相处如何,李松茗都简单地答了。 问完了李松茗的事情之后,杜英又说起了旁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说:“那你最近应该挺忙的吧。” 李松茗敏锐地从母亲的语气里察觉到可能有什么事情,便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还记得你那个表弟吗?”杜英问李松茗。 “怎么了?” “他学校周五要开家长会,中考动员会,怎么也该有人去一下。要不是我给他打电话他说漏了嘴,估计这孩子也不会告诉我。原本想你如果还没有去医院可以去看看,没想到这么不巧,刚好你这两天去医院了。” “具体什么时候?”李松茗问。 “周五上午。” “那我问问看医院这边,看周五能不能腾出一点时间去一趟。” “你才刚进医院,还是安心工作吧,别折腾了,”杜英说,“我再想想办法。” “没事,我先看看,我也才刚进医院,现在主要是熟悉医院的情况,没什么太重的事情,您别太担心了。”李松茗知道,如果事情不解决,母亲肯定会一直记挂着这事,以她的个性,最后实在没办法说不定她会亲自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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