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李鹊问。 “然后开会决定,先把正片放出来,看风向再决定怎么投放这张花絮照。”施弥明笑笑,“事实证明,这个方案是很聪明的,比起直给,观众们更喜欢反转和反差。” 李鹊默默低头,竖着手机,果然看到网友们也都疯狂转发,并大呼反差萌: 【太好玩了,原来豪门贵族也和我们普通人一样对着镜头就手都不知怎么摆?】 【做婚纱摄影的表示,新郎真的都跟木偶人一样,这照片里两个新郎,木上加木,怪不得贴错门神】 【花絮这张真的甜到我了】 【还是自然流露的真情最打动人】 【施总不愧是‘爱鹊狂魔’】 …… 看着这些大呼磕到了的网友们,李鹊心里涌起一阵讽刺。 他扯起嘴角,说:“所以,群众的眼睛也不是雪亮的,随便抓拍一张似是而非的角度,他们就觉得是真感情了?” “这不重要。”施弥明笑着说。 李鹊机械地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和施弥明营业笑容很相似的笑:“确实不重要。” 施弥明继续对李鹊说:“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我们这边都会协调好,你只要配合就成了。” 他的语调很平和,甚至称得上温柔,有种对小孩子或小动物讲话似的下意识的软和。 李鹊听了这话,决不感到温暖,只觉做作:唉,这英俊的暴发户又装那种没意思的逼了。 “知道了。”李鹊站起来,“那我走了。” 施弥明温和地与他道别。 施李联姻已成为热门话题,而且是“施”在前“李”在后,仿佛在表明新贵施家已凌驾在李家之上,成为最上等人家。 李家也默许这种宣传模式。 婚礼盛大,精心策划会场被精致的花艺点缀得如同仙境,流光溢彩的灯光投射满堂,越发彰显华贵。 各路媒体云集,镜头不停闪烁,记录下这场尊贵而奢华的婚礼。每一张照片都成为媒体报道的焦点,细致入微的描绘着施弥明和李鹊这场璀璨婚礼的每一个细节。 这场盛大的婚礼成为了社交媒体上的热门话题,引起了公众广泛的关注和讨论。无数人纷纷点赞,祝愿这对新人幸福美满。 整个婚礼如同一个童话般的奇迹,都够看客们陶醉在幸福的海洋中,谁能想到新人每个甜蜜笑容都是精心设计的公事公办。 李鹊熟记着每一个走位,定时点头,定时微笑,定时鼓掌,定时把身体微微往丈夫的身体倾斜,露出侧脸最清晰的下颔,嘴角勾起,眼神在灯光下闪烁,好像在看星星一样看伴侣。 施弥明则把手臂虚扶在李鹊腰间,十足优雅克制的绅士。 到了最隆重的时刻,一阵落花从天花板如细雨降下,飘荡在二人身上,形成如梦似幻的场景。 李鹊抬头,看见施弥明沐浴在一片花雨之中,如同神仙,或是王子,对自己满脸郑重地说:“我愿意。” 李鹊得承认,这一刻,他入戏了:“我愿意。” 满场欢呼里,他还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乱跳,甚至感到眼角发热,大概已微微浸润出似有若无的水汽。 只不过,泪光太微弱,轻而易举就被满身水晶反射的璀璨光芒吞没。 热闹过后,寂静如同一抹柔和的调色,在婚礼的余音中逐渐升腾。 李鹊脱下厚重的礼服,身体骤然变得轻盈,却又空荡。 他走出休息间,问道:“施先生呢?” 助理回答道:“施先生已经在车上等你了。” 李鹊心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感慨,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随工作人员踏入私密寂静的VIP通道。 婚礼的盛大喧嚣无声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吞没一切的宁静。 李鹊走出通道,眼前是一辆豪华轿车。 车门敞开着,施弥明坐在车内,身上已换回轻薄的休闲装,手里捧着商务平板电脑,大约正在处理着什么价值连城的投资项目。 李鹊踏上车里,车门随即关闭。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施弥明习惯了李鹊随时不吭声地出现在自己的空间里,他也懒得寒暄,继续处理自己手头上的事务。 李鹊看了一眼施弥明,鼻尖吸了吸,总觉得还能闻到那场花瓣雨散发的香气,但又疑心是自己的幻觉。 一路上车内十分安静。 他们连对望都没有,只是沉默地共存在这个共享的空间里。 刚刚全城瞩目的恩爱,已是泡影。 车轮滚动的声音伴随着他们的沉默,随着车内的空气凝固成留一层不可名状的空虚。 回到别墅后,早已预备好的管家和工人们已经站成两排,表示欢迎。 管家微笑着走上前:“施先生,李先生,欢迎回家。” 施弥明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谢谢,辛苦了。” 工人们齐刷刷地祝福雇主二人新婚快乐。 李鹊的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大家辛苦了。” 施弥明的手机响起,一边接起,问电话那头的人:“所以纽约那边什么环境?” 天已很晚,李鹊站在原地,打了个呵欠。 听得李鹊的呵欠声,施弥明才扭过头,一边把手掩着手机,一边对工人陈姨说:“陈姨,你带李先生去他的房间安置一下。” 陈姨恭敬答应。 施弥明又朝李鹊点点头,然后拔腿走向书房。 陈姨领着李鹊上二楼,到了他的房间。 李鹊和施弥明的房间不在一处。 陈姨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只是殷勤地说:“先生,需要什么服务,随时告诉我们。” 李鹊淡淡地点了点头,轻轻推开房门,进入卧室。 这是主卧,原本是施弥明住的。 此刻成为李鹊的卧房,并已完全按照李鹊的风格进行了改造。 原本施弥明的卧房以实用简约为主,而现在,这儿变得华丽过头。 墙面采用深奢的巴洛克风格壁纸,金色的花纹在暗红色的底色上显得格外庄重。沿着一侧墙摆放着一组古典雕花的金边壁橱,橱门上嵌着的彩色玻璃令人想到欧洲的古老教堂。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雕花床架,由深红色的实木制成。床上铺着厚实的纯白色绸缎床单和雪白的羽绒被,大概又嫌全白色太素,被褥的边缘点缀着精工刺绣的花边。 李鹊赤脚走过红色的地毯,细腻的丝绒质感在脚底传来舒适的触感。 李鹊走到床前,身上的疲惫感如同一阵无形的巨浪,猛然涌上心头。他用力地摔倒在床上,感觉到那柔软的床垫像是一片安宁的海洋,将他深深地吞没。 身体在那一刹那仿佛解脱了一切的负担,他闭上眼睛,尽力回避着这一天所带来的所有情感波动。 李鹊一觉睡到天亮,起来的时候,看到充满陌生感的天花板。 他坐起来,神情恍惚地凝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已经搬到了这个新屋。 他前往盥洗间,盥洗间里摆放着一系列定制的个人护理产品。 他立即意识到这些全都是他用惯了的,比如放在他左手边的洗面奶,是品牌定制,以舒缓的椰子和橙花为主调,配方温和。瓶子上的标签上印有他钟爱的抽象艺术图案。 护肤霜和香水则摆放在铺着丝绒的抽屉里,每一瓶也都是由品牌特制。 高级埃及棉制成的白色毛巾整齐地叠放在一个智能加热毛巾架上,调定了42℃的温度,恰到好处的温暖使得毛巾抚摸上去的感觉宛如初夏的阳光。 李鹊洗漱过后走下楼,来到饭厅。 饭厅的墙上矗立着他所要求的卡拉拉大理石壁炉,清晨的阳光透过饭厅的窗户洒进来,让独特的石纹更加清晰可见。 陈姨这时候走过来问李鹊需要什么早餐。 李鹊问:“施先生呢?” 陈姨笑道:“施先生八点就出门了。” 李鹊惊讶:“这么早?” “从太平山开车到中环,还是早高峰,当然得早一些才不会迟到。”陈姨笑着答。 李鹊倒没话。 管家在旁边说:“施先生原本住得离中环更近,说是因为李先生喜欢住太平山,才搬到这里来的。”这语气就跟小说里管家说“我从没见过少爷对一个人这么好”一样。 李鹊笑了笑,心里却想:哪里是为了我?分明是他要削尖脑袋进上流圈,才要住太平山。就跟他买马一样,是为了交马主朋友。真信了他是为了我,我就不是李鹊,是傻鸟。 管家看得出李鹊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便转而问他午餐和晚餐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李鹊忽而问道:“施先生喜欢吃什么?” 管家说:“他喜欢吃盐水鸭。” 李鹊便道:“那晚上做官燕鲍鱼羹,黑松露炖鸡,香槟烤龙虾尾……”李鹊一口气数了几样菜品,最后才慢悠悠地加了一句:“还有一道盐水鸭吧。”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李鹊一整天都没出门,在别墅里这儿逛逛,那里看看。 等到晚上,管家问李鹊:“施先生一般很晚才回来,李先生是否要独自用餐?” 李鹊心下微沉,却一脸骄傲地说:“当然,我从不等人开饭。” 管家便让人摆上晚饭。 今日白天,李鹊就点好了晚饭的菜,原以为是两人食,不免多点了一些。 他吃得慢吞吞的,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都未见施弥明回来。 他便停了筷子,留下那道一口没碰的盐水鸭,离开饭厅。 到了客厅,他看着电视机,漫无目的地转着各个频道。 只见不少正经或娱乐的新闻节目都有大肆报道昨晚那场风光的婚礼。 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清朗:“各位观众,大家好!昨晚港岛上演了一场豪门婚礼盛宴,我们现场为大家带来施弥明与李鹊的浪漫婚礼花絮……” 随着主持人的话语,电视屏幕上闪烁着昨晚婚礼的一个精彩瞬间,每个细节都被放大呈现——花瓣飘零,画面中的二人宛如童话中的王子,含情脉脉对讲“我愿意”,引得无数观众感慨不已。 李鹊猛地把电视机熄掉,随手将遥控抛开,然后趿拖鞋上楼回房睡觉。 一连几天,他早上起来见不到施弥明,晚上食饭也是一个人。 仿佛这华丽的豪宅成了他独居的堡垒。 到了星期六那天朝早,李鹊才见到施弥明。 只见施弥明坐在沙发旁边看电视,电视上播放着财经新闻。 施弥明本人穿着洗旧了的家居服,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手机,时而发送信息,时而抬头看几眼电视画面。 ——李鹊看着这样的施弥明,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好像还从未见过施弥明这样松弛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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