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转动门把手,推开了诊室的门。 贝楠依旧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本就白晳的面颊在室内的白炽灯下,几近透明,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 乔翰宸轻轻走到他的身边,直到隔着一臂的距离,贝楠才轻轻颤抖了一下,抬起茫然的眸子望向乔翰宸。 乔翰宸本想抚摸他的头的手停在了空中。 “贝楠?” 乔翰宸轻声呼唤,怕惊醒了一场梦一般。 贝楠黑黝黝的眼珠动了动,目光定定落在乔翰宸身上,五年前的乔翰宸与现在的乔翰宸,犹如两个影子,渐渐在眼前重叠。 高挺的鼻梁,更深邃的轮廓,比原来稍微壮了些的身材,岁月似乎在他身上没显露出什么痕迹,可是在贝楠眼里,这又是一个与之前的乔翰宸完全不一样的人。 贝楠垂眸,长长的眼睫洒下一片阴影,他眼眶温热。 好像这样的场景他曾无数次梦想过,可又觉得这一切如梦幻泡影,飘动着虚幻的影子,很不真实。 他低头盯着眼前黑色的皮鞋尖,啪嗒,一滴眼泪顺着面颊掉在了地上,竟差点落在乔翰宸的鞋上。 乔翰宸眸色一深,大手落在了贝楠的头上,轻轻揉了下,声音轻柔:“感觉怎么样了?以前的事记起来了吗?” 乔翰宸的声音好像一点都没变,好像当年他就坐在寝室下铺,对着他柔声说话。 贝楠摇头,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像是卡住了东西,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如何面对乔翰宸,如何面对他们接下来的日子。 他本以为他能想起一切,自己的病治好了,就可以跟乔翰宸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可是并不是这样。 乔翰宸见贝楠始终不开口,心底无数想法飞掠而过,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那我们现在回家吗?” 现在看到贝楠的样子,乔翰宸彻底后悔来找居正了。 如果他想不起过去,也不至于又跟自己疏远了。 贝楠听到这话,像是突然梦醒般抬起头,发红的眸子望向站在身前的乔翰宸,粉嫩的唇瓣颤抖了下,声线嘶哑:“乔经理,我想搬出去。” 乔翰宸眼底痛色一闪而逝,勉强扯了下唇角:“要搬走也得先找好地方,你现在身体虚弱,等明天吧?行吗?” 贝楠点头,无知觉地站了起来,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跟着乔翰宸往外走。 车子开出停车场的时候,一轮夕阳正自西方缓缓沉下,贝楠回想,也不过只是一天时间,而他却像经过了百年。 乔翰宸面容冷峻地盯着前方,打着方向盘,偶尔瞄一眼贝楠,看到他一只胳膊撑着车窗边,一直盯着外边发呆。 乔翰宸攒了好久的劲,才喃喃自嗓子眼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啊?”贝楠听到他的声音缓缓转头,眼中却是乔翰宸不懂的陌生。 乔翰宸心头似是被狠狠刺了一下,目视前方,不敢再看贝楠,可是这些话却是不吐不快。 “以前觉得你失去记忆,说出来只会徒增烦恼,而今你找回原来的记忆,所以,这句道歉还是要的,五年前我就该说了,却一直都没有机会。” 贝楠如小鹿般惊慌的眸色落在乔翰宸的侧脸上,说他没有变化,还是有些的。 下颌线的棱角已经没有那么凛冽,整个人显得没了攻击性,温和而随性,他在开口前,轻轻咳了咳。 “刚才居正跟我说不要纠结于过去,才能更好的走向未来,既然一切都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 他明明说着释怀,可是再看到乔翰宸,他的心头还是掠起不确定。 “谢谢!”乔翰宸再开口,嗓音里带着苦涩。 如果过去的都过去,他又何必将自己包裹的这么好,又要搬离他的家呢? “不用放在心上。” 贝楠又托着下巴转过头去。 乔翰宸的声音却再度响起在他的耳边:“贝楠,如果五年前没有你勇敢地站出来,今天恐怕站在这里的将不是现在的乔翰宸,除了谢谢与愧疚,还有对不起之外,我不知道该向五年前的你说些什么。”
第77章 想睡一觉 他的声音已经哽咽,这样的乔翰宸,抱着方向盘无声流泪的乔翰宸,让贝楠心疼,可是他觉得自己好累啊,累到不想开口,不想去想现在,明天,未来。 车子停在别墅前的停车坪上时,夜色已经四下蔓延开来,别墅的一楼开着灯,有隐隐的人影晃动。 贝楠下车前不解地望了眼乔翰宸,正常这个时候别墅里是没人了。 乔翰宸眉梢轻挑,淡淡道:“我让打扫的李婶留下了,帮我们做了晚饭,怕你饿。” “哦!” 贝楠轻轻答应着,还好有另外一个人在,否则他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跟乔翰宸相处。 李婶人看起来很随和,胖胖得,笑起来脸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见乔翰宸和贝楠进来,笑迎向他们。 “回来啦啊!快去洗手,来吃饭吧。” 贝楠点头,低低道了谢。 乔翰宸望着他走向洗手间的身影,抿紧唇角,朝李婶点点头。 “谢谢李婶。” 李婶朝乔翰宸挤了挤眼:“傻孩子,跟我客气啥,这就是那位你连面都不舍得让我见的人?” “哪有,我只是怕他害羞,所以……” “好了,别说了,李婶懂。马上他爱吃的酸菜鱼就上桌了,你们忙了一天,一定饿了吧?” 乔翰宸点头,岂止是饿,是身心俱疲。 他揉着眉心,与洗好手出来的贝楠擦肩而过,两人再没有多说话,只面对面坐在餐桌前静静地吃饭。 李婶也不知道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端着碗左看看右看看,不敢出声。 吃完饭,贝楠帮着李婶收拾完东西,就匆匆上了楼。 乔翰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只手撑着头,脸色黑沉。 一股莫名的低气压充斥在整个屋子里,明明他们的关系缓和了,可是一切却又像是回到了原点。 乔翰宸叹了口气。 贝楠走进卧室,关上房门,便重重靠在门上。 记忆如潮,翻滚着从脑海里涌出,压得他直不起腰,他踉跄几步靠近床边,整个人重重跌了下去。 口袋里的手机此时嗡嗡响了起来,贝楠眯着眼掏出手机,有气无力地喂了声。 对面传来谢春精神百倍的大嗓门:“小贝,你跟乔经理在一块吗?” 贝楠连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只侧过脸,将手机放在脸上,对着耳朵听着。 恹恹地回道:“没有。” “那好,我跟你说……”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人听到似的。 贝楠不置可否地听着。 “公司网站你看了没?咱们GBR公司的最大股东现在竟然变成了你的室友,咱们的乔经理。明天早会,就会在会上宣布这一点,小贝,你果然要飞黄腾达了,哈哈……” 贝楠被她魔性的笑声震得耳膜滚烫,果然乔翰宸还是出手了。 不管《连魅》是不是盗的《异世界》,乔翰宸已经成了GBR的最大股东,想来,他再追究那件事也是没必要了吧? 可是这一切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春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两天没上公司网站,所以就没关注这个,一会我上去看看。” 谢春笑完,才听出贝楠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 “小贝,你怎么了,没精神的样子,是不是生病了?” 贝楠想晃头,发现手机还卡在脸上,于是咬牙回了句:“没事,就是累了,想睡一觉。” “那好,你睡吧,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贝楠挂断了电话,眼皮就打架似地合到了一起,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五年前乔翰宸的脸,现在的乔翰宸的脸,不停在他脑海里翻滚,就好像在找他们要去的位置,却怎么也找不对地方,于是就一直在他眼前晃动,搅乱了他的思绪,让他不知如何自处。 直到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贝楠才从这场天人交战里醒过来,乔翰宸清朗的声音响起在门外。 “贝楠,起床了,要上班了。” 贝楠抓过手机,看了眼,已经七点四十了,真要上班迟到了。 他匆匆拉过衣服,给自己穿上,跑进卫生间洗潄。 镜子里显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窝深陷,好像是从深山里刚被挖出来的大熊猫。 贝楠用力拍了拍面颊,才显了红润了些,这才扯开门走出去。 乔翰宸已经坐在了餐桌边等他,一样的早餐,想来是李婶一大早送来的。 贝楠匆匆吃了些,上了乔翰宸的车。 一路上贝楠都没说话,乔翰宸也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低气压充斥在车子的空间里,压得贝楠有些透不过气。 他们踩着点进了公司,上了电梯。 贝楠在策划部这层下了楼,而乔翰宸继续坐电梯上去总部。 贝楠刚出电梯口,就看到谢春,李锐立他们几人出来,朝电梯这边走来。 没等他问要去干嘛,李锐立就上前揽住他的肩膀,指了指楼上:“一大早全体员工开会,走吧,贝楠。” 贝楠这才想起昨天谢春的那个电话。 贝楠随着他们的脚步进了电梯,电梯迅速上行,到了二十层的会议定以。 整个GBR有上千名员工,这样整体出席的会议,一年也没有几回,但二十层,整层却设置了一间大得离谱的会议室。 平时有人闲着无聊,还会把会议室的桌子挪到一边,跳个绳打个球什么的。 现在所有的桌子都回了原位,有些部门的员工已经到齐,坐在了插着部门牌子的椅子上。 贝楠跟着大家找了策划部的位子坐了。 会议室的前台上也一字排开了七八张桌子,上边都放了茶杯,显示着一会要有人坐在那里。 贝楠对于公司的决策层不是很了解,但记忆恢复之后,他更加确定,现在的《连魅》就是挑袭的《异世界》,如果乔翰宸真找到证据,将这件事抖出来,那绝对是震惊游戏界的最大的丑闻。 所以不管是从程光耀的角度,还是从公司的角度,恐怕没人会愿意将这件事说出来,最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乔翰宸以自己原创人的身份入股,至于入多少,那就要看乔翰宸怎么跟他们谈了。 所以,这场大会,也注定是乔翰宸一个人的表演大会。
第78章 上位 贝楠现在对乔翰宸的想法很多,除了私人的情感之外,他是希望乔翰宸这么多年的辛苦不要白费,而GBR如果到乔翰宸的手里,肯定会更上一个台阶的。 不管乔翰宸人品如何,但在开发游戏上,他相信乔翰宸的能力。 GBR公司下设的十几个部分很快到齐,都入了座,熙熙攘攘的会议室很快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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