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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下是魔界，古往今来都不好进入。 潜淆思索着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犄角旮旯的时候，一尊神明悄然出现在了他身旁。 “邪神寻我们，有何贵干？”那神明以复数自称，想来便是他苦苦寻觅的双魂之神。 看到寻找了半天的神明就在自己身侧，潜淆内心激动不已，可碍于社恐本性，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怔怔的看着对方。 双魂之神换了一个语气和语调，说：“你发的那些东西咱们都看到了，不就是为了信徒来的吗？下次可以发私信给咱们啊，我们有运营一个咨询号的，嗯，多平台吧，用同一个名字，不知道算不算‘一个’——如果咱和这位算是‘一尊神’的话就算是了吧。” 对方的语速极快，字又多又密，听得邪神有些发晕。 他不适合交际，是有原因的，不止是不想而已。 邪神在内心祈祷了一句：希望没有“下次”。 明明自己就是神明，却还要为自己的“将来”而祈求上苍垂怜啊。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他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既然对方明白他的来意，那就不用多说了，他不擅于向祂神交代前因后果。 原来有求于神是这种感觉。 虽然是为了自己的信徒，但还是有几分局促。 面对梦境之神和幻术之神的那两次就不会这样，因为他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和祂们脱不了干系。 可双魂之神，原先和他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他的信徒也并非祂的信徒。 术业有专攻，回头还是让他们入双魂之神的信徒籍好了，如此一来也无需他当这个“传声筒”。 潜淆将早就整理好的时间线和事件细节展示给双魂之神看，这样一来他就不用直接跟对方交谈了。 发布在网络上的是经过了甲乙两名信徒同意的简略版概述，内情仍要告知祂，不然这事不好解决。 他以前从没有过为了自己的信徒去拜托祂神的经历，哪怕是麻烦其他信徒，他也不会走求助于同事的“捷径”。 不过，双魂之神在神界并无编制，也算不得真正的“同事”，托祂办事应该也无妨。 自己的邪神身份已招来许多非议了，他不希望在涉及信徒的方面又落下把柄，那样或许会令信徒也落人口实。 作为神明，首要的任务便是保护好自己的信徒。 没有信徒，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保护信徒，是他的天职。 他是邪神，是生来便没有被定义具体要做何事的神明，因此他长期接到各不相同的祈愿。 他不明白神明到底要做什么，又要做到何种程度，他只清楚一件事——信徒是最重要的。 为信徒而生的祂，必须克服自己的障碍请求祂神的协助。 双魂之神虽然看起来古怪了一些，也的确会自己跟自己拌嘴，但还是挺好说话的，足够了解事件本身后便应下了。 “世间一体双魂者，均如同我们的孩子一般，我们自会相助。”祂含笑道。 “对啊，”祂的另一魂接着道，“即使他们现在还不是咱们的信徒，不过能帮就帮嘛，说不准帮完了就是咱们的信徒了，哈哈。” 潜淆也是这般想的，他不想某些神明那样对自己的信徒有那么强的“占有欲”，他认为一名信徒信奉多尊神明是很正常的事。 如今的神明各司其职，要是不多信奉几尊专职于某事的神，那不是什么事都得找他了？ 他可不想那么忙，就算信仰值再多，也不能占用他的所有时间。 而且，祂神也是要赚的，他不能过分涉及到祂神的领域，信徒多信奉几尊神明对他而言也有益处。 神明也是会有私心的，他当然希望甲乙信徒在这件事之后还能继续是他的信徒、将他奉为心中最重要的神，而不是像信徒甲故意刺伤他的话里那样真的对他失望。 “一体双魂者情绪起伏不定，体内蕴含有二魂之力，二魂天资不同……这实为难事，我们当尽力而为。”双魂之神不知是单纯在对自己的另一魂说，还是在说给邪神听。 潜淆看着共用一张嘴进行着激烈探讨的神明，选择了回避。 他觉得自己也得好好想一想，这事怎么办才妥当。 信徒甲和信徒乙除了“分享”一体外，又有着怎样的关系，他还不得而知。 一体双魂并非双重人格，共居一体时的记忆和感知基本共享。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许多本来好解决的事就会有所顾虑，毕竟两个灵魂之间的矛盾外人和神明本就不好插手，由于一魂的祈愿而介入可能会引起另一魂的不满。 虽说那甲乙二魂都是邪神的信徒，但是召唤神明祈愿的只有信徒甲。 信徒乙属于直接找上门了的非常规事件，这名信徒的不可控性更令神明感到头疼。 一体双魂之人他此前也未如何接触过，将信徒托付给专神自然放心了不少，但仍是担心信徒是否会觉得“寄人篱下”。 接受并非自己所信之神的帮助，在一些人眼中是非常可怕的事。 他遇到过一桩相关事件，那时这件事震惊了全神界，连他这尊不合群的神明也在众神的广为传播中了解到了大致。 一人召唤神明祈愿，那神正好有要事待办，便托了相熟的一神代劳，并允诺了对方会付以加倍的信仰值。 这种好差事当然是有神愿意干，一神为信仰值接下此单，略施法术达成了信徒的愿望。 原本在愿望成真之后，信徒满心欢喜，奉上价值不菲的供品，感谢神明的帮助。 但是，后来信徒知道了实现自己愿望的神明并非自己所信之神，便发了疯似的到两尊神明的神殿大闹一通。 那件事的影响十分恶劣，原本只是在规则之内进行了一点儿操作的两尊神明也因此受到了小小的惩罚。 那其实是信徒个人的问题，可却造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心惶惶和信仰危机。 有的人只信奉某尊神明，认为祂神不是能够信仰和信任的存在，要是自己的祈愿交由祂神，那么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他们是对祂神有排斥的，有些人就是有信仰洁癖，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祈愿被祂神解决，而自己的供奉也要给祂神。 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妥协的，要是每尊神明都这样做，那他们的信仰又算什么？ 在那场风波中，无数信徒除了信徒籍，上街游行示威各种抗议，连人类的相关部门都不能坐视不管了。 神界那里也是乱作一团，祂们没料到事情的后续发展竟会变成这样。 这种做法并不罕见，但是从未有一次造成的后果有如此严重。 人类的想法不是神明可以参透的，这种事的发生十分突然。 那两尊神明受损的不止是神殿，还有几百年间好不容易攒下的好名声，现在也毁于一旦了。 人类是脆弱的，不仅是身体，还包括心灵。 他们不想面对超乎自己预料的世界，他们不希望自己的信仰崩塌。 但是，却可以促使其崩塌。
第45章 邪神 潜淆在寻找双魂之神前, 自然问过甲乙信徒的意愿。 他们是同意让那尊素未谋面的神明接手自己的祈愿的——起码信徒甲是愿意的。 而信徒乙只是笑着说：“他愿，我就愿。” 这人看起来像是全心信任着眼前的神明，但是邪神总觉得对方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 那不是一种对自己体内另一个灵魂的“纵容”。 反观信徒甲, 他的回应一如既往：“啊？果然你做不到这件事，真是有够废的神明……如果那个什么神能做到的话，交给那神当然可以, 我只注重结果。” 既然他们已经接受了由祂神接手, 那么应该不会酿成“那种”后果。 但是神界的动荡令潜淆留下了一丁点儿的阴影, 毕竟他接那些本该是祂神处理的祈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的信徒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万一被那些神明的信徒发现了…… 那件事的后续发展越发严重, 许多神明的信徒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彼时人间还未建立起森严的法律, 民间的“宗教审判”也在此背景下愈演愈烈。 邪神, 向来是某些人眼里的“万恶之源”，即便他与这场混战的根源毫无关系, 他的神殿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 一开始只是人们心怀不满，后来渐渐演变成了不同信徒间的言语冲突, 后来竟如同最初闹事的那名信徒一般砸起了神殿。 这种恶劣事件对不信教的人也不是毫无影响的, 他们的正常生活同样被那些极端的信徒搅得一塌糊涂。 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都有信神的可能。 作为无神论者的你，或许不知道信仰的力量之强大, 那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一些内心以奄奄一息的人活在世间最后的希望。 但是, 这一份希望被另一些信奉祂神的信徒击碎了。 于是, 那些无神论者见识到了信仰的力量之可怕。 一些内心只余信仰别无他物的人，在心中的信仰被谁“伤害”的时候, 会做出极其恐怖的事。 他们除了信仰之外，再无其他的观念，没有道德和法制意识，只有追随神明的心。 那样便和那些恶魔的追随者差别不大了。 潜淆不愿看到自己的信徒也变成那样，所以他耗费了当时几乎所有的神力为信徒们定了心。 因此，他在那次“混战”中算是损失惨重，虽然他相信信仰值也会“千金散尽还复来”，但是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恢复到事发前的水平。 “我们已商量好，您可以带我们去见信徒本人了。”双魂之神中的一魂对潜淆使用了敬称，这令邪神有几分意外。 以他的资历，大部分神明理当这般敬重他，可事实却与之相反。 如今听到了这么一声从前只会在人类口中说出的敬称，居然让他有点儿感动。 他不明白自己感动的点是什么。 或许是被尊重吧。 自己在神界，似乎很少得到过尊重。 神约法庭不会这样做，“祂们”也不会这样做。 就算是一座小山的山神，都能不打一声招呼地拉住他、驱逐他。 他只有在信徒那里体会过“被需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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