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却笑起来:“这怎么好意思。按照正常发展,我这个鸠占鹊巢的客人,是不是应该挽留盛情难却的主人?” 他说着,声音慢慢低沉下去,尾音里带着旖旎的暧昧。晏如撩起眼皮仰视秦月章,眼睛里含着如有锋芒的笑意。 秦月章心头重重地跃动两下,视线扫过晏如单薄的衣服领口,划过他的喉结,来到晏如的脸上。 “那你……” “那你就辛苦啦。”晏如霍然起身,像是完成一场成功的恶作剧之后,得意地看着被戏弄的人,“我就不客气地先休息去了。” 说完,晏如准备向着楼上走去。 秦月章瞬间明白过来,这人是戏弄自己,伸手一抄就很轻松地把病号揽到自己面前。晏如也不挣扎,反倒是气定神闲地看着对方,大有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样”的样子。 “现在是要讨住宿费吗?”晏如挑眉。 秦月章反问:“你给吗?” “我现在身无分文,只怕给不了钱。” 秦月章笑了笑,说了一句“没关系”,然后他的视线微微下移,从晏如的眼睛滑到了他颜色浅淡的唇上。 这一刻,良夜温柔。 晏如感受到他逐渐靠近的呼吸,心脏不受控制地蹦跶两下,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脱离了重力一般往上冲。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温热的气息近在眼前,可接下来,晏如却觉得侧耳一热。 是秦月章猝然又很亲昵地附在了他的耳边,嘴唇翕张,唇瓣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耳廓,激起一阵酥麻! “我去收拾卧室,你早点休息。” 晏如立刻睁开眼睛,登时对上了一双含着清浅笑意的眼眸。 好啊,他这是“报复”自己呢! 晏如只觉四肢百骸里都充满了力量,毫不犹豫地推开秦月章。 秦月章把一句“咱们扯平了”给咽回肚子里,顺着晏如的力道后退两步,然后转身往楼上走去。他顺着台阶上前几步,忽然垂头看向晏如,而对方独自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秦月章只觉唇边还残留着如玉一般温热的触感,呼吸间空气暧昧。 怎么办,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啊。 秦月章无声地笑了起来。 楼上有两间房间,一间是主卧,也是秦月章起居的地方。另一间平日里没有住人,但卧具都是齐全的,只需要铺展开就可以了。 秦月章在购入这套房子的时候,并没有这里会这么快迎来它的第二个主人。 是的,刚刚秦月章撒了一个小谎。房子是他去年回国时就已经买好的——但这无关痛痒。 晏如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他是很聪明又敏锐多思的人,这一点在长久的相处中秦月章已经了解得很透彻。这也让秦月章既欣赏,也厌恶。 不过没关系,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对于铺床这样细小的家务活,秦月章是很不拿手的。他之前都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在学术上,家务会有家政定期完成。 但是他今天却很乐于做这些事情。一想到晏如会躺在他的床上,沾上他的味道,秦月章就心情愉悦。
第80章 审判 第二天,是一个春日里很常见的好天气,再寻常不过。 阳光从法院的玻璃窗口透射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暖洋洋的。前排审判长高高地坐着,面上无喜无怒,威严得宛如神明。 在被告席上,许黯然和他的父亲许既明很安静。他们身上的镣铐已经除去了,这是法庭给予他们的最后的尊严。 陆安弛和齐幼萱也来了,与晏如一起坐在旁听席。但今天陆安弛的身份并不是警察局局长,而是受害者魏钦州的父亲。 旁听席很大,但大部分位置上却空着。晏如拧紧眉头:“为什么这场庭审不能公开旁听?” 秦月章解释道:“毕竟牵连巨大,而且暴雪系统还涉及行业机密,连你的旁听证都是我费了一番功夫才弄来的。” 这可和晏如设想的不一样。 这和晏如想要的也不一样。 他要的是所有人来见证微曜的罪恶,要的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一刻,要的是自己在阳光之下,挺直腰杆,纠正二十年前的错误。 凭什么呢? 他的父亲被冤枉,闹得举世皆知。可幕后真正的凶手,被审判时却没有媒体在场。 虽然不少摄影设备被架在高处,它们从各个角度记录着神圣的审判。可是晏如知道,录像只会被保存起来,必要时被为数不多的人开启。它们绝不会被普通人所知。 这不公平! 晏如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下的板凳,依靠着疼痛平息他心中的愤恨。 走到了这个时候,晏如终于不得不无力地承认,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的公平的。现在的一切,已经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做到的极致了。 法庭之上,审判长已经开始了问话。此案早已证据确凿,许黯然头发被剃短了,却并不颓唐,脊背笔直,很郑定坦然地回应着审判长的问题。 “微曜科技现任执行官许黯然,你对检方提起的拐卖、绑架人口、故意杀人等指控是否有异议?” “没有。为了完善、完成暴雪系统,我们不得不选择用活人进行实验。” “你对检查方提供的受害者名单是否存在异议?” 一张受害者名字清单被递到许黯然面前,许黯然瞟了一眼,点头:“没有异议。” “许既明,拐卖、绑架、故意杀人等罪行是否从你担任微曜科技执行官期间便已经开始?” 许既明那身仙风道骨的道袍已经脱下,身披囚服的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头子。他回应:“是,我的儿子只是受到我的胁迫,为了掩护我的罪行,不得不参与犯罪。” 此言一出,陆安弛一把按住了身前的椅背,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他的手背单薄,只有一层皮似的,但青筋却很明显地突着。 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不得不在这里听着另一个父亲如何袒护自己的儿子。多么讽刺与诛心。 齐幼萱立刻安抚住陆安弛,可她自己眼睛里都还含着眼泪:“陆伯伯,别冲动,这里是法庭。许黯然故意杀人罪是板上钉钉,就算许既明要保他,也逃不了死刑。” 陆安弛深吸一口气,终于冷静了下来。 那头的审问还在继续,一问一答间,晏如终于回过味来。许氏父子倒台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他们的罪行也辩无可辩。但许既明却在问话间,把所有的罪行往自己身上揽,只说许黯然的行为是受到胁迫。 “被告,你们有什么证据要补充吗?” 许既明的律师适时地站了起来,将准备好的资料递呈上去。证据显示,许黯然的所有资产,几乎都在许既明名下。包括微曜科技,实际控股人与掌权人依旧是许既明。 所以,理论上,许既明才是微曜科技真正的决策者。 审判长垂眼看着这些资料,神情肃穆。 这是晏如第一次旁观庭审,他只期待着最后的审判。只可惜,案子并没有当庭宣判。 当审判长敲响法锤,宣布休庭的时候,晏如还没有反应过来。 秦月章解释道:“这桩案子牵连很多,错综复杂,庭下还要合议,所以没办法当庭宣判。” 许黯然和许既明被看守警察重新戴上镣铐,押送起来。许黯然起身时,忽然回过头,目光遥远又准确地落在了晏如身上。 晏如抬眼,与许黯然对上。 许黯然的视线来回扫过晏如和秦月章的脸,最终又回到晏如脸上。正当晏如以为他会落魄,会愤恨,会恼羞成怒的时候,许黯然却对着他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带着恶意的看好戏的笑容,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又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这一秒在晏如眼里无限拉长,不好的预感陡然产生,可具体是为什么呢,晏如也不知道。不过转眼间,许黯然就被押送警员给带进了特殊通道,消失在了门后。 就这么结束了吗? 晏如生出些不真实的感觉。 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怅然若失。 就好像是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路上荆棘塞途。他怀着对目的地的巨大期待出发,可是到达终点后,却发现这个结果并没有尽如他意。 热烈灿烂的阳光从窗口照到了他的身上,很温暖。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退走,他们都拥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关心别人的故事。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午,是无数个日子中的一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甚至这个世界上大大小小的节日那么多,今天好像一个都没有赶上。 两人默默向门外走去。 “是不是很失落?”秦月章忽然说。 晏如一顿,却还是回答:“没有啊。” 秦月章说:“一个人的目标被满足的高峰体验并不持久,只会导致很短暂的幸福感,之后还常常伴随更大的失落。如果你现在感到失望,其实是很正常的。” 晏如似笑非笑:“大心理学家,所以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消解这种失落呢?” “树立一个新的更远大的目标,感受从来没有过的人生体验,比如和我……” “晏如。” 秦月章还没有说完,忽然前面响起一道沧桑却沉稳的声音。 在道路的尽头,陆安弛在等待着晏如,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第81章 决心 陆安弛穿着便服,看起来有些过时的夹克外套让他没有了平日着警服时的锐气,显出几分这个年龄的人应有的老态来。 他眼下的眼袋很深重,像两个沙包一样松弛地卧在眼下,看得出他这段时间确实费了不少心力。 抛开身份来说,陆安弛也的确只是一个老年丧子的可怜人罢了。 “晏如,本来昨天应该去医院接你的。但是为了配合准备公诉的资料,实在脱不开身。” 他们曾经是同一条战线上的盟友,有着共同的计划与目标。但是实际上,互相面对面的时候,晏如才惊觉他们陌生得可怕。算起来,他和陆安弛真正接触的时间也并不多。 甚至他在拘留所的时候,也仅有过一次单独的交流。 晏如默然地盯着陆安弛,等他说完,才问:“陆局长,当初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什么时候才可以完成?” 晏如的目标从来不在于给魏钦州讨一个公道。他同情魏钦州,也佩服他,但是他没有义务去为魏钦州找凶手。晏如答应陆安弛合作的前提条件,就是要为自己的父亲翻案。 可是,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人提起过晏安德的名字。 一个也没有! 这让晏如怎么能够忍受。 陆安弛呼出一口气:“晏如,你不要急于一时。晏安德的案子已经在准备了,等到微曜科技案定性,就可以轮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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