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代发展得快,更新换代自然也很快,但跟得上时代的浪潮也不一定就是时髦,安静沉淀的要更有滋有味。你在中医上的建树也算得上时髦,总不能拿自己擅长领域上的时髦拿去跟别人不擅长的方面去对比。”他不以为然,毕竟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多跟得上潮流。 “可以和我讲讲吗?”辛秋掰着玉米瓣,突然起了兴趣。 然后他听到了许多故事,何忍冬说是他师父的,其实也算是他的,内容超乎他想象的精彩有趣。 “我和我师父背着背包和行囊去过很多地方,我们去山间寻找百草,去市井拜访我师父的故人,他带着我学手艺,只要我愿意,什么都学。” 辛秋当时就想,做事认真的何忍冬到底学会了多少东西呢? “有一次我们经过一个很小的镇子,我们的背包和行李被人偷了,那人亮了刀,所以我们就没去追,我们学了防身的功夫在身上,但也不是用来跟亡命之徒搏命的,作为医者,我们比谁都知道命贵。” “那个地方的人警戒心很强,也很排外,似乎对我们这种人见得多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善意。我师父似乎担心我受挫败,那时他同我说,世间无可奈何的事情很多,形形色色的事情很多,亲身体会的机会却很少。” “我和师父平时也是风餐露宿的,没了帐篷也不是很要紧,我们拾荒了好几天,然后去废品收购站换了点钱,过得不算体面,但也新鲜,一无所有的时候跟以往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但发现自己没有负担后,心就轻了。” “当时幸好锅碗瓢盆都在,白天我们偶尔会去拾荒,有时就去山上找吃的,师父就顺便教我认药。”晚上他们就在镇子附近的山脚下用捡回来的东西搭建睡觉的地方,他们在乡间田野里度过了好一段日子。 他们曾经有过比现在还难捱的日子,包括拾荒后的那段日子,他们大有本事和手艺在身,其实也能过得很好,但他们随性习惯了,也没觉得当时的日子窘迫。 “我们在那曾经遇到过一个孩子,那时的我们风尘仆仆的刚歇下脚,就算我们把自己收拾得很好,但即使不算狼狈,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可能是因为我师父看起来睿智从容,那孩子穷途末路一样抓住了那时对于是陌生人的我们,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那个孩子十几岁的年纪,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他一辈子像没了盼头,他说他初中毕业后读了半年技校就辍学了,自以为能闯出一番大事业,却因为年纪小而到处碰壁,现在只能在家放牛赶鸭,而这段时间受了很多人的指责,越来越觉得人生没有了意义。”一辈子是长是短他不知道,但十几岁的孩子,把人生和一辈子挂在嘴边,仿佛带着对无限未来的迷茫。 他师父好像开导过很多人,与其说开导,倒不如说是听过许多人的故事,包括他也一样。 “我师父告诉他有个人自幼学医,长大后也如愿成为了一名医者治病救人,然后问他觉得这个人是否有为?” “他说医生是个让人神圣的职业,行医救人,当然是成功的。” “然后我师父又问他,那要是有个身体健全的成年男人,一事无成、在外流浪,为了一顿温饱在街头拾荒,这样的又怎么算呢?那孩子一听就皱眉,摇头说这样的人难道不是一无是处吗?我告诉他刚才说的人就是我们俩的时候,那孩子眼睛都瞪大了,不可思议得很。” 他学过很多手艺,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也听过许多道理。 他那个时候是怎么对那个孩子说的来着? “我曾攀登高山采药,也曾身着白衣救人,我也曾在街边巷落拾荒只为一顿温饱,我是个在西装革履和衣衫褴褛之间转换身份的人。” 等那孩子听完后,那时他又问他:“你现在觉得我到底算成功还是无能呢?” 何忍冬将玉米倒入汤锅里,对辛秋说:“那孩子似乎很混乱,的确,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的确是难了点。” “衡量一个人是否有为,不在于常规,才华横溢是标准,一无是处也是标准,谁也不能悬着尺子去度量一个人的作为,所谓标准,只是用做衡量,而不是拿来定义别人。” 我们在自己或别人的人生里总是会扮演很多角色,节奏不同是正常的。 每朵花都有属于自己的花期,我们大可不必在别人绽放的时间里惶恐不安。 “谁又能保证自己就是一事无成呢?慢慢地走一段路也是可以的,累了就歇下来休息,这没什么不对的。” 在辛秋看来,何忍冬他们似乎总是漫无目的地上路,而又满身风尘的回来,其实归途的时候何忍冬早已满载而归,因为真正珍贵的,他师父早已教给了他。 “还记得我们在荷花镇遇到的那个冬天吗?” 辛秋点头,他当然记得那天无声相陪的何忍冬。 “我们那天遇见了位街头的流浪者,那个时候我其实有想过,要是我流浪拾荒的路上遇见了你,会不会有想和你聊天倾诉的欲望?” “但我现在却觉得,十几岁的少年和二十几岁的青年都不是现在已然有三十岁的何忍冬,现在的我或许也会像那个人一样,只是静静地与你分一个馒头,就像已然叙完了一场往事。” “当时你坐在那位流浪汉面前,我突然就想起我当时和师父拾荒徒步的时候,那段时间天为被地为床的,狼狈不堪也有过,现在回头一看,觉得也算是豪迈洒脱过。” 他觉得他发现了个不一样的何忍冬。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并不急着了解他,关于何忍冬,他受得住惊鸿一瞥的惊才绝艳,也承得起久埋深藏的挖掘推敲,不管是谁,恐怕都会在与他的相处中折服。 他不同于他那说要丈量天下走遍天下的父亲,洒脱无羁间无形中造就多情,处世中带着浪漫。 但倘若你要说他不浪漫吧?随心随性几十年载,不负少年心,如果这不是诗情画意,那怎样的才能算得上浪漫呢? 他或许的确要比别人多走了一些路,十年如一日,但初心仿若赤子,抽丝剥茧也能发现其中的纯粹可贵。 “我或许是个笨拙的人,也可能不是个常规的人,我的日子简单,或许别人会认为我曾经是个枯燥的苦行僧。”他也没有刻意去学别人怎么走一段路,也没强求自己一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即使前半生他活得不算常规,但他也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 辛秋却不这样认为。 一个人,曾跨越高山流水,目睹旭日东升,流云飞燕,耳闻禽鸣鸟啼,世间尔来三千样,纵然是,难拘逍遥客。 有时候,试图去参透一本书、一篇文章,但有时候,在一阵风间、一花开时、一句言语的不经意间就悟了禅意。 没有人刻意要教会何忍冬什么,但他把自己活得像一股风。 大多数人也都是一阵风,只是我们很多人都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密封的罐子里。 他的过往经历仿佛有实质般绚烂的阳光和蓬勃的麦子。 瓦罐里的汤沸腾冒出的热气让上头盖着的盖子发出连贯的响声。 “后来呢?” 何忍冬不知所指,所以扭头看了一眼辛秋。 “你和你师父。” “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我和我师父挂失的证件也补办好了,后来我们重新买了行囊和装备上路,然后在下一个城市休息了一段时间,好山好水游历了一轮。” 毕竟是体验,他师父还是很心疼他的,人要识得百味苦,却不是叫人学会吃苦。 “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我们陪他放了一段时间的牛羊,他给我们搬了好几捆牛棚上的稻杆,让我们睡在上面取暖,甚至还想收留我们一段时间,心地倒不坏。” “我们要给他一点耐心,孩子总是要给多一点让他成长的时间的。” 第一次降临人世的我们也一样,总要给自己多一点耐心和宽容的才对。 辛秋去端盐,跟他说道:“你以后或许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他听见何忍冬低笑了一声,声音轻缓,语气却很严肃正式。 “爱意深发于心,不论身份和性别,若是遇到了喜欢合适的爱人,双方愿意,我自然会与对方组建家庭。”他搅动汤勺的手一顿。 “感情一事,本就可遇不可求,一生能遇见一位爱人实在难得,本就足够珍贵,偏爱更是应该,如果对方不喜欢孩子,我或许可能不会成为一位父亲。” 话题似乎有些严肃,何忍冬倒了点汤在汤碟上,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一时之间只听见餐具碰撞的声音。 “尝一下汤,我热一下饭,我们准备吃饭吧。”何忍冬将汤碟和勺子递给他。 像是被人喊回了神,辛秋应了句:“好。”
第59章 两人今天在辛秋家的小院练完琴,翻箱倒柜厚后才发现,原来因为辛秋最近在何忍冬家待的次数多了,他一时之间回到家都忘了备菜放着,打开冰箱门一看,纵容是个成年男人在家,但一个人在家本来就吃不了多少,现在没备上存货,更是显得空空如也,看着带着几分凄凉的气氛。 辛秋扶着脑袋叹了口气,然后两人对视,不由自主地笑着。 “下次我肯定去扫平那超市货架,给这填得不留缝隙,不然这冰箱天天空摆着还耗电,我这不就亏了吗?” 何忍冬一听更不得了,笑得更欢,连连说他说得很有道理。 等笑够了,两人就商量着怎么解决晚饭。 “下馆子去?”何忍冬抬腕看了看手表,两人忙了一天,最近也经常彩排,今天就犯个懒好了 “走走走。”辛秋表示赞同,说完立马推着人家出了厨房,将挂着的外套和钥匙一拎就出了门。 两人去到了食街附近,现在更是生意火爆的晚饭时间,就显得附近的店面更是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 他们站在一家超市外边的停车位上,各自将自己朴实无华的自行车和小电驴停放好。 超市对面有一家火锅店,挂着红灯笼,还贴了大红的铜牌对联,前些年装修,这店翻新了一轮,盖了青瓦,贴了似火的枫叶,远远看着,像模像样的。 蛋城真的很有意思,模仿着外城的风采,热闹是小镇独有的热闹,它想跟上新潮,但大家也依旧喜欢它,连带着年份老了的店面一起爱屋及乌,就跟喜欢这个地方一样喜欢着。 何忍冬顺着他的视线问他:“想去吃对面的店吗?” 辛秋摇头,而是将视线扭去了另外一边。 “突然想吃顿垃圾食品。”然后他又收回视线,看着旁边的人。 何忍冬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去,有些诧异地皱了一下眉,辛秋被他的反应逗到了,还笑了一声。何忍冬又对上辛秋戏谑的眼神,然后装做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摇了摇头,故作无奈地说“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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