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胡须头发都挺长,遮得三庭五眼看不到一半,认不出来大概年龄。 “大哥,要吃的不。”他凑近蹲下身去问。 那躺着的人没什么动静,辛秋也不急,又问了一遍,里头的人发现他们还在,扯着被子窸窸窣窣了一会坐了起来,然后就这样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他们。 “要啊,当然要,放碗里吧。”说完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拿出来个坑坑洼洼的不锈钢碗,辛秋递了有一会,刚想放进去,那碗却又被主人翻面盖在了自己怀里。 何忍冬听这人说话,觉得这人应该是个中年男人,大概比他们大个十来岁左右。 “这么多,冷了哪里好吃,给我挑个花卷儿和馒头,哎,你内豆浆是不给我的。” “你放好,捂严实着点今天中午也还不算冷的。”他将豆浆放到他面前,也不嫌弃,就势坐在了这人扯出在他面前的报纸上。 那人扎开豆浆就开喝,似乎纠结一番,然后说:“啧,我不爱那糖三角,你拿去。” 辛秋会意,抽走了糖三角,那人这才将碗放下,金属制的碗磕在地上发出了与地面和沙砾摩擦而成的闷鸣声,他将四个包子连着袋子一起放在了上面。 “要不?”他撕下大半的糖三角递给他。 他对上他的视线,伸出手接了过来,然后单膝撑着跪蹲着,学着辛秋一块一块地撕着来吃。 “小伙子,你这买的够热乎,不错。”男人含糊点评着。 三人就这样在巷子里头一起吃着东西,市井的喧嚣从外头传来,离得有些远了,听得不大真切。 他们吃完后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出去。 “会不会不喜欢吃?”辛秋扯了纸巾给他。 “还可以。”他接了过来擦了一下指腹上的糖渍。 “要不是我穿的衣服长,直接坐在那薄薄的报纸上,肯定得冷得打寒颤。” 他拍了拍自己的长大衣,像是在说着件有趣的事。 何忍冬吸了下鼻子,笑了出声。 “怎么想着进去送吃的了?” “那人之前就看见过,想着不知真假,但这冬天实在是难熬,就想给这些人买些吃的,要是真的生活得困难,后面我可能会帮忙打电话给救助站,人家会安排妥当的。” 他两手交握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而何忍冬侧头看他,微垂低了脑袋,侧目看着他,正在认真地听着。 “这样的话,真的有困难不至于饿着人家,要是假的,人家也没得到钱,可能你给钱了就是在助长这种乞讨行为的出现。” 他也没什么钱,读书的时候钱都是父母给的,虽然现在好一些了,但还跟着老师学习,暂时没有工作但得供应自己的全部生活,还是比较困难的。 也有人说他竟然给都给了,为什么不买个好点的盒饭?又或者说为什么不直接给钱。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颠沛流离惯了的人,所承受、经历过的漂流和磨难,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其中滋味,一旦尝了甜头,就容易牵挂和惦记,但并不是大多数人都会那样心善,或许,这样就够了。 而他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况且其中是否苦中作乐又有谁知道呢?止不准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自在,我这样做只是觉得对得起自己。” 他渐渐的就不解释为什么了,只觉得自己做自己认为不愧于心就行了。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但从他的角度而言,那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帮助别人的方式了,他所能给予的,也是他能给出的最好的了。 有些人活在别人嘴里,有些人活在自己心里。 他早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在他徐徐的话语中,慢慢地拼凑,能让人得以窥见他那冰山一角中的为人处世,是像冰原一样纯粹而坚定的,总有人会在远处就曾观望过这座深藏在云雾中的山峰,然后不禁被吸引,或许观赏感叹、或许想攀其而上,一窥美好。 何忍冬看着他那刚才一直握着馒头的手,刚买不久前放在箱子里隔冷,估计都还是热的,刚才他一直拿着递了很久,看起来像是被烫着了。 因为青年此时正在搓着耳垂和脸颊,还去捏外套上的纽扣和装饰,似乎是想借此冰敷降温。 让他觉得,竟有些可爱。 何忍冬这样想着突然就笑了,暖意融在脸上,仿佛晨间饱和度极暖的阳光照射在老式居民楼矮墙根般轻松惬意。 “你也还没吃早餐吧?刚才那糖三角是不是太干了?我请客,你想吃些什么?” “其实还好,不过既然辛医生你都这样说了……”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天气得找个地方先坐着。 “那我们去吃馄饨吧。”他指着对面的一家正热火朝天招待客人的老店,觉得两人现在应该吃点热乎能暖身暖胃的。 辛秋应好,然后两人进去了店面,挑了一桌空桌坐着,两个高大年轻的男人一同进店,让两人坐着的桌椅都显得狭窄了那么几分。 隔壁桌的年轻姑娘一看就是熟客,看打扮应该是个小白领,对着忙得热火朝天的老板说:“叔,老样子先给我上份干蒸,馄饨今天就来个原味的,还是不要葱姜蒜哈。” 然后她就开始拨弄着筷筒拿筷子。 何忍冬听着,问他:“你吃香料吗?” “吃的。”两人都是不挑的人,好商量得很,然后两人都点了一份鲜肉馄饨。 虽然店内生意火热,但上菜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两份一样的馄饨就被端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些许紫菜虾仁混着香菜叶浮在瓷碗的上头,勺一个皮薄馅大的馄饨在汤匙里,混着汤下去,最是舒服不过。 两人无声地吃着早餐,在周遭烟火味升腾和碗筷碰撞声中,显得温馨而自在。 两人吃完,辛秋付完账走到店门口站着的何忍冬面前,问他:“还要吃点什么吗?”辛秋对人提着邀请。 “那你呢?有什么想吃的吗?”何忍冬看向面前的人,话里带着询问,但语气却仿佛在说都可以。 辛秋带着他拐了个巷道,在停在一棵香樟树下的移动摊子上买了根烤红薯。 而他看着接过纸袋在细细剥着油皮的人,突然又跟老板买了袋糖炒板栗,老板问他要不要买剥好的,他说不用。 “高糖高热量能使人分泌大量的多巴胺,在不能经常坚持运动的情况下,吃些能使自己开心的东西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他掰了一大半沾着焦皮的红薯给何忍冬,热气腾腾,薯类的甜香飘了大半在两人附近,格外令人食指大动。 “虽然靠着焦皮,但这快最香,快吃,不然冷了。”辛秋催促着他。 何忍冬接过,自然是很听话的几口给解决完了,吃得有点快,然后他等着辛秋吃完。 “可以帮我拿一下袋子吗?” 在他点头后,何忍冬将油皮纸袋放在了他怀里,然后他就开始剥着板栗,新鲜出炉的不算难剥,不过热气融着糖砂,剥得多了就会有点粘手。 “怎么不买剥好的?”他接过何忍冬递给他的板栗肉,跟红薯糯软的口感不一样,粉状的栗子肉则要细腻很多。 “很快就冷,而且总觉得得自己剥会好吃一些。” “的确,我觉得自己动手也的确要更好吃些,不过、何医生剥的味道也很好。”然后接过他重新剥好递给他的板栗。 虽然他说自己剥得要好吃得多,但栗子最后大多是给辛秋给吃了进去,其实他没那么想吃,只是想给他剥一份。 “怎么想着大清早过来这了?”他看着热闹的晨间,正是熙熙攘攘的时候,虽然算不得太远,但肯定是起了个大早的。 “突然想来看看这边清晨的活动广场,虽说比不上夏天那样热闹,但这里的居民相必是习惯了日日的作息,所以就想进来看看。”他之前也来过,但在寒冷的冬天早起过来,还是头一回。 有一次他远远地看见一座老旧的楼,突然就格外地想去,所以他就去了,那种触目可及后的感觉让他欣喜。 “人不多,但也有一番气氛。” 何忍冬只觉得他的确心思纯粹,平日是个说风就是雨的,同他这个人一样随心所欲。 “的确,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节奏。” “那你肯定起得很早就过来了。”青年显然是个爱漂亮的人,估计晨起太冷,围了一条同身上大衣同款颜色的围巾,柔软温暖,像冬日依旧亮色的暖枫。 “所以我在活动广场看见你了,何大夫打拳很好看。” 但他没有打扰他,只是不知不觉中远远地站着看了几轮,然后就在附近逛了会儿。 他此时笑得明媚耀眼,这时正吹过一阵风,将何忍冬头顶的香樟叶吹得沙沙作响,叶片摇曳之间随风飘落着。 不得不说,自是有人能以一人成风景,夺得人间三分艳,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肤浅,被外貌吸引,但爱欣赏美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他发现他其实也不能例外。 “你也好看。”何忍冬轻轻地拿走了掉落在他围巾上的香樟叶,然后帮他将垂落的围巾一头饶放在他的身后。
第33章 今天,江葛洪领着他的妻子刚去做完检查,然后正要打算去自由活动,半途就看到这场闹剧,他赶紧跟着冲进去帮忙拉着要打人的男人。 “我都说了别逼我了,是不是真要我死给你们看!” 少年变声期的声音从朝阳院中的某个病房里传来,听不真切的人只觉得里头混乱嘈杂,引得来来往往的人不禁侧目而视。 而熟知情况的倒给出来了一副早已司空见惯毫不见怪的表情。 “你装什么装!死小子你当你才是我爹是吗?闹什么呢你?” “都说我是精神病了,我有病!我发病了!非要我死给你看?你就是要逼我是吗?”这是一位演技浮夸的病人,是个未成年、还在读中学的孩子,他之前因为有自杀倾向被家长送来这里,干预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有大碍后,疗养院在表示他已经可以试着回归社会后他就时常会这样做。 说自己是精神病患者,病情还很严重云云,后面甚至连检查都不配合,医嘱也不再听。 他的咨询师想说服他,这个少年却拒绝跟对方交谈,问问题也是答非所问,十分抗阻抗。 今天家长又来探望,想逮人回去,他这会在医院歇斯底里地闹,家长一有什么动作,就嚷嚷着自己要跳楼,要割腕,疗养院里的医生甚至还看见过他被他爸撂耳光的样子。 问题挺明显的,家长和孩子都有问题,但家长油盐不进,小孩也不肯面对那样的家庭,死活要待在医院。 “这种占用医疗资源的行为是很不负责的,会浪费院内很多人的时间和精力。”负责他的护士经验丰富,资历老练,这会家长在她也直接将话往开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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