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勃敛了敛资料,在会议桌上磕了两声,见施沐晨没动静,让他一步先说话了:“一会儿一块儿啊。” 施沐晨抬头,“嗯?” “打球儿。” “你跟我秘书要我日程表了?” “我怎么那么待见你啊,老黄给我打的电话,说你们下午约了一道,问我赏不赏光。” “于是您赏光了?” “不欢迎言语,我最能给自己找事儿了。” “甭废话了,动身吧,这都几点了。一块儿午饭呗。” 彭勃笑了一下,施沐晨也笑了一下。 等了施沐晨一会儿,两人结伴出来,按了电梯。聊了几句公司的事,显示上行的电梯停了下来。门叮一声打开,门内门外三人都愣住了。 秦浪本低头在想事,电梯门开,本能地抬头,正好看见并肩站在一起的施沐晨和彭勃。施沐晨背着高尔夫袋,彭勃叼着烟。只对视了十秒不到,秦浪就收回了视线,一句话没说,径直走过了两人。 与表面的平静淡定截然相反,心脏跳得几乎撑破心房。 进了办公室他就按亮了待机的笔记本,开了文档却一个字儿也打不出来。其实他根本也不是要打字。 这就是所谓的“狭路相逢”吧? 什么事儿啊。两个与他无疾而终的男人同时出现在视野里。说偶然其实也是必然,只要他还在这家公司,日后怕是冷不丁又会这样撞上。 这些天他很少在公司待着,不是跑案子就是跑品牌管理这边的事,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卖力工作就能逃避现实。 可能吗? 最终,他同施沐晨不欢而散。冷冰冰的短信传过去,施沐晨的热情终于戛然而止。他知趣也识趣,当然大抵也是明白过来这样的关系之荒唐必须要结束。管它是什么,他不是施沐晨他永远不会明白,总之结束就对了。 空落落的。 家里、心里。 本来就不该开始,这样收场也许还不算太尴尬。 他这一年多的生活完全可以用乱七八糟来概括。好容易鼓起勇气和彭勃走到一起,又被甩了;糊里糊涂上了施沐晨的贼船,把他甩了。一个是他二老板,一个是他大老板,人俩人儿还是发小。 秦浪觉得自己就像个笑柄,别人都可以发笑,唯独笑柄笑不出来。 也想过干脆辞职一走了之,可谁也没为难他,他又该为难谁?尤其他不想被他们看不起,你上班是办事啊还是谈感情?还是不是男人。 荒唐都荒唐过了,又不能一笔勾销,一走了之骗自己有意思吗? 跳槽也得有个底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凭自己的年龄资历,秦浪不认为离开这边自己能找到一家待遇更合适的公司。真要办砸了,岂不是更被他们看不起。等机会吧。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秦浪伸手去摸,来电的是OH的销售经理冯颖曼。接起来那边轻快的声音就传来了,先是公事后是私事,简而言之第一期的公关企划引起了热烈讨论与反响,约他出来一起玩,顺便聊聊下一步,说刚给王浩通了一把电,逢春也叫了,大家都表示应该聚一下,就差他给个话儿了。秦浪应了,于公于私都得应。公事上冯颖曼没少帮忙,私人方面冯颖曼更是出了名的开心果,她组织的派对怎能不捧场?再说了,既然公司这边设计部媒介部的都应了,那就来个倾巢而出呗。正好放松放松,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老跟公司家里蹲点,心就老空落落的,一空就容易瞎想,瞎想完郁闷的还不是他自己? 刚要挂电话小杨TM上传他文件,还震屏,秦浪拿了桌面上的铅笔扔他——你怎么这么急? 小杨也不甘示弱,砍橡皮,然后整个部门都加入了这场“混战”,不亦乐乎。李凯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回到了中学时代。小杨回曰:就让我们集体怀旧。接着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上学时候的糗事,大家让“秦总监”也爆爆料,秦浪摆摆手说:我上学时候没什么好笑的事。 一点儿也不好笑。那是秦浪一辈子也不愿意回想却永远也没法忘记的岁月。现在过的是日子,那时候熬的是岁月。日子因为轻松愉快,所以一天一天飞逝;岁月不同,蓦然回首是那般漫长直叫人肝肠寸断。 最苦的苦都熬过去了,秦浪想,再糟还能怎么糟?没人爱没人疼,八成命理就这么写的。挺好,不被爱也不需要付出爱,少点儿摧残折磨,日子还是日子。别又过成岁月如刀。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承受了这么多,好的坏的、苦的甜的,秦浪就不信了,以后一个人还不能过了?还能过得更生不如死?都是过程,走过就成了。
第二十八章 “下雨了。” 循着声音望出去,豆大的雨点扑簌扑簌落在便道上,已经有人跑了起来,还有人钻到房檐下翻找着包里的折叠伞。雷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这一次可真不是干打雷不下雨了。 隔壁的理发师和客人还在就窗外的雨聊着,熊鑫收回了视线。雨哗哗下着,但屋内听来并不真切。头顶上的加热器一圈又一圈旋转,久得熊鑫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 中午下课他就过来了,阿元看到他的脑袋直皱眉,揪着他的头发恶言相向。那会儿店里客人还不多。洗了头,阿元好生端详了一会儿,表示都已经长到这个长度实在很难下剪子。自来卷不像烫发,每一个卷都规则。最后姑奶奶问他着急吗,熊鑫说我没别的事,阿元索性帮他把头发烫了。烫了不算,还强硬推荐给他巧克力色,染之。这一晃就过去了近三个钟头,阿元还有别的熟客来,就把他扔在这儿干等了。 出神的工夫,Ipad待机,熊鑫刚又按亮,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摸出来一看,是纹身男。 刚接通,那边就问:“你那儿下雨了么?” “正下得热闹。”熊鑫再度看向窗外,雨丝分明,地面已呈现被浇透的趋势。 “我刚进门儿,雷啊闪啊打得。我过去接你呗。” “不用,别折腾了,我完事儿就过去了。” “不折腾。等我吧。大概方位我知道,找不着电你。” “我开着车呢。” “我可以打车。” “我意思是我淋不着。” “你怎么这么多话呢,我献殷勤你浑身难受是怎么地?” “……” “听着点儿电话吧。顺便琢磨琢磨晚上吃什么。” 彭勃说着挂了电话。 他俩一早约了周五熊鑫过去彭勃家。彭勃说下午见个客户。他这就见完了?听说都到家了…… 眼前忽然一亮,不消说又是打闪了。雷声紧跟着袭来,窗外黑乎乎一片。 从面前的镜子里看见阿元,熊鑫赶忙回头:“行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阿元显然是过来拿东西,急匆匆的模样,“但再烤会儿,我这会儿挪不出手,乖。” “……” 二十分钟以后熊鑫才被释放,一楼没地儿了,他随阿元上了二楼。躺在洗头椅上,阿元给他洗着头发,熊鑫斜眼看着窗外,顿生一股违和感。记得……去年,也是这样的雨天,就是在这个位置上,他第一次见到施沐晨。那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的上衣,英俊的脸庞让人难以忽视。他还记得他笑着说:上车,送你一程。 “你在想什么?”熊鑫忽然不说话了,阿元掐了掐他的脸蛋。 “没什么。” “没什么眼睛都直了。窗户外面儿是有让雨浇透露出胸肌的帅哥么?” “……你就留点儿口德,又能如何。” “这怎么叫不留口德呢?我这是真心表示对美的期许。” “能让我对美再保有崇高的理想吗?” “死相。你是不是想到施沐晨了?” 熊鑫差点儿咬着舌头。 “我刚坐下来,往窗外一看,就想起来了。唉,你说那么好的男人你都不要,你到底要啥啊?” “自行车行么?” “还贫!他后来都没来过了,你害我损失一个大客户耶!” “你跟丹红怎么样了?”熊鑫慌忙岔开了话题。 “好着呢,您别操心了。” 熊鑫赶忙抬眼皮看阿元,以见证奇迹——真处下来了? “眼睛还能瞪更大点儿么?” “再大就是牛眼了。” “那你能配套长出牛舌吗?” “诶,跟你说个事儿啊。”熊鑫不想跟阿元瞎扯了。一会儿彭勃过来,怎么也得提前给阿元打个预防针吧?最近他老是做出“重大决定”,闹得阿元骂他蔫主意见长——譬如,跟施沐晨分手;譬如,搬回父亲家住。 “绝不是什么好事儿。你掂量下儿不至于气着我再说。” “什么话呀……” “实话。” “那不说了。” “说吧。让自己痛快痛快。” 阿元真让他说了,熊鑫又决定不好怎么措辞。我恋爱了?我找到男朋友了?我爱上一个男人?我…… “你吭叽什么呐!说不说啊!不说我开水了,开了可听不见了。” “我现在……和一个人交往呢。” “哦。” 熊鑫有些不敢置信。就一个“哦”?太不是阿元的风格了! 水从花洒里喷了出来,阿元揉着熊鑫的头发,看着泡沫一点点流进下水孔。 “你怎么这么平静?”洗完头,脑袋被包住,熊鑫站起身来问。 “我应该?”阿元挑眉。 “……” “本来嘛。又不像以前了,有什么事儿都要问问我,听听我的意见,这一年,您一直都独立思考。你新对象我既不认识也没见过,不哦干嘛?我没什么可说可问的。你要是搞上名人另算,兴许我知道。” “……你生气了?” “生气什么?生气咱俩生分了?” “阿元……” “也许这样才对吧。大家都得有自己的生活。你又不是我保镖。” 气氛真冷。比窗外的冷雨还冷。阿元的字字句句熊鑫无可辩驳,他承认,不知不觉中自己确实是忽略阿元了。 “走吧,那边有空位,给你剪头发。” “……” 彭勃没给熊鑫打电话就摸了过来,这边儿他开车去施沐晨那儿当属必经之地。熊鑫跟他说的时候,他就模模糊糊有印象,出租车开过来,一看见,他就确定了。要不是熊鑫一早说是去找他发小做头发,他真要琢磨琢磨熊鑫干嘛大老远跑这边来。是不是施沐晨以前常带他来。 上礼拜跟施沐晨还有一个老客户打高尔夫,两人基本相安无事了。晚上一起吃饭,老黄没待多一会儿就走了,就二奶天天见去了。剩下他跟施沐晨俩人。于是他俩换了家安静的会所,小酌了两杯。当天中午跟秦浪三人面面相觑,委实异常尴尬,所以无论是午饭还是开车去高尔夫球场的路上,“秦浪”二字都是被极力回避的。晚上窝在灯光昏暗的会所房间,有关秦浪有关熊鑫也都没出现在话题里。可那份别扭肯定是存在的,就算去规避就算不去想,可这事儿其实明摆在眼前。看着施沐晨,说实话彭勃真有点儿想不明白——熊鑫干嘛死活看不上他?说白了把他和施沐晨摆一起,一般人都会选择施沐晨吧?就算明知山有虎,也偏向虎山行。施沐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说话做事更是有手腕有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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