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勃站起来,史浩维也站了起来,两人都打红了眼,熊鑫拉不开彭勃,却还是使劲拉,让他走,史浩维趁机拿起了水池下方清洗完自然晾干的金属垃圾桶,不由分说就砸在了熊鑫肩上,重重的一记。 “我操你妈的!你他妈真够怂!”打不过我你就打熊是吧?彭勃一把就抓起了掉落在洗手池台面上的整块玻璃,照着史浩维的肚子就去了。 熊鑫根本没时间想,他只知道无论彭勃是捅下去还是划下去都会闹出人命,容不得他犹豫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动作竟可以如此之快,虽然肩膀疼极了,呼吸也还不稳定,可他就是抓住了,抓住了那把玻璃刀。 一切仿佛都是无声的,钢琴师的手顷刻间飞溅出了血水。手和玻璃皆通红一片。 “熊鑫!”彭勃完全傻了。 “我们走,可以了吗?” 熊鑫发现自己竟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伸出手,染满鲜血的手,攥住了彭勃的手腕。 彭勃惊呆了,史浩维也惊呆了。震惊中彭勃脱下了西装,慌忙拿它裹上熊鑫的手。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寂静的世界不复存在,外面的声音涌了进来,更多的声音钻进熊鑫的耳膜。可他木讷着,毫无所觉。 “彭先生?这是怎么了?” “熊鑫你的手怎么了?” 闹哄哄的声音,一波又一波,很多人围了过来,老板、经理、领班、服务生…… 熊鑫被彭勃圈在怀里,始终深一脚浅一脚,后来彭勃拉开车门,他几乎是被他抱上车的。 彭勃急疯了,一直问他疼不疼,你说话啊,车开得超乎寻常的快,红绿灯仿佛一概不存在。 衬衫的袖口上全是血,熊鑫的血,彭勃的每一根神经都鼓胀着。熊鑫是一个钢琴师,他的手,所有抚摸乐器的人最在乎的手,他那么爱护那么小心呵护的手……他怎么可以如此鲁莽如此残忍地迫害自己? 一路向医院驶去,熊鑫的小脸煞白,进了医院一路彭勃都是拉着他小跑,急诊室直接被他闯了进去,医生目瞪口呆。 “给他看,现在,马上!” 护士小姐追了进来,彭勃一脸的凶神恶煞,害她说话都结巴:“这……这位先生……” “你现在就给他看,他的手不能出半分差池。” “这……这位先生……” “我马上会去挂号缴费,情况紧急,医生,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年轻的值班医生有些颤抖地站了起来,彭勃的气势不容他质疑。熊鑫坐了下来,他马上解开缚在他手上的西装,查看熊鑫的伤口。 “我不是不礼貌,他是一个钢琴师。” 医生慢慢镇定了下来,“你先去办手续吧,我马上帮他处理。不用太担心,伤口不深。小张,你带他去挂号缴费,然后让护士科过来一个人。” 医生开始清理熊鑫的伤口,彭勃才随护士出来,护士一出来马上先去了护士科,然后带彭勃来到了挂号处,很机灵的女孩子,完全帮他走完了这套流程。 再回到急诊室,护士礼貌地请他不要进去,说医生在治疗了,请不要再给医生压力。 彭勃没法安静坐下,在急诊室外走来走去,一颗心七上八下。恨不能把时间倒回去,那样他会把每一片玻璃统统砸碎!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本来在等熊鑫,无意间看见他进了卫生间,他正好给服务生签单完毕。想说他出来他就过去跟他打招呼,可他偏就不出来了。先等了五分钟,又等了七八分钟,实在没了耐性他便索性起身过去,路过刚刚那个中年男人的位置,他也不见了踪影,就是也会盯着熊鑫瞧的那位,彭勃想想,好像这位也去了卫生间。刚刚靠近,里面隐约就有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推开一道缝,声音豁然传来,熊鑫被掐住了脖子,男人说着下流恶俗的话。你让他如何冷静呢? 二十分钟左右,里面的护士推开了门,彭勃马上冲了进去。熊鑫还是坐在那里,但手上缠满了纱布。医生正在洗手,见他进来回过头说:“不要紧,创面大的地方缝合了,不会影响他以后的工作学习。” 熊鑫点了点头,彭勃才稍微安静下来,但疼不疼这种问题一直挂在嘴边,像个忐忑不安的孩子。 两人离开急诊室,熊鑫特意谢过了刚刚热情帮助他们的护士。彭勃一直询问他的伤口,又问他头有没有事,肩膀有没有事,说先别走吧,照个片子。熊鑫说没事。彭勃不肯罢休,架着他一通折腾。确定了都无大碍,彭勃才松了一口气。但一出医院的大门,他就压不住火儿了,瞪着熊鑫吼他:“你到底有没有神经?知道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儿毁了自己的前途?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蠢?这是可以用来拼的事儿吗?你还保护你的手,你差点儿就毁了你自己!” 熊鑫咬着嘴唇一直忍耐,他还没吼他,他倒是先开始了。走到车那儿,忍无可忍,熊鑫抬手就狠狠给了彭勃一拳。找回知觉可是知道疼了,这一下儿下去,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 一拳招呼在左肩上,彭勃被熊鑫打了个措手不及,然后就听到他愤怒地吼:“你才是不过脑子!你到底想怎么样?真想打死他?真想捅他?你想被抓进去是怎么地?值当嘛!为那种混蛋值当嘛!你能不能过过脑子!” “过脑子?我有时间过脑子吗?你都快被他掐死了!” “我让没让你住手?告诉没告诉你不值当!我拼了到底为什么呀!你才是真蠢!” “上车。”彭勃不想跟熊鑫吵。 “你真是……你真是气死我了……” 熊鑫的眼眶一湿,彭勃更没了脾气,拉开车门让他上去,自己也上车之后更是赶忙拿纸巾给他擦眼睛。 熊鑫一下一下捶着彭勃的肩,“你知道我吓坏了吗?生怕你惹出大事来,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难道要赔上你一辈子?” “傻蛋,他就是真躺地上了,我也能把这事儿摆平。” “屁话!你以为你几岁了?你未成年人啊!” “别哭了,你看看眼泪擦都擦不完。我不吼你了,我就是着急,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本来就不好受。你别让我心疼了行不行?” 被彭勃环住,熊鑫一下扎进了彭勃怀里。哭得更凶了。 “我是吼你吗?我是被你急的,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啊?” 所有的委屈、怨恨、愤怒、焦急,都在这副怀抱里宣泄而出。 彭勃抱着他,胡噜着他的背,亲吻着他的头发,熊鑫稍稍仰起脸,他就吻住了他的唇。熊鑫没有推拒,反而更紧地搂住了他,热情地回应着他。舌头翻搅在一起,牙齿碰着牙齿,四片唇几乎要一并融化掉。 手机这时候忽然响起,彭勃完全不予理睬,熊鑫却推着他让他接电话,彭勃不放手。 熊鑫红着脸说:“你接嘛……” “我怕我一放手,你又跑了。” “说什么呢……”熊鑫用小脑袋顶他。 “那好吧,我接。我搂着你接。” 熊鑫没吭声,彭勃将他搂在怀里接起了电话。是会所的老板来电,说事儿给他摆平了,还请他消消气,千万不要动怒。又说你看我真是大意,这个男的一开始来门卫拦了,后来他拿了会员卡,我这边儿就松懈了。真是对不住啊。你看熊鑫是施沐晨介绍过来的,跟你又很熟,他跟我这儿出了这样的事,让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你们,他的手没事儿吧?不影响以后弹琴吧…… 熊鑫缩在彭勃怀里都听见了,彭勃狐疑的那声“施沐晨?”当然也尽收耳底。身子一紧,呼吸断档,心脏停跳。 老板解释了一番,彭勃嗯嗯着挂了电话。 熊鑫靠着彭勃的胸膛,唯有等他发问。 然后,问题就来了:“你认识施沐晨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他也没跟我……”话说到这里他自己愣住了。 我就是随便吃两口,吃完音乐厅。 钢琴师?就你? 呦,就您还听柏林爱乐呐,真糟践人家的票了。 我没不满意啊……他哪儿哪儿都挺好的,英俊潇洒温柔体贴,脾气特别好,还很绅士,老天爷估计把所有优点一不留神全分配给他了。 好儿好儿处着吧,我跟你对象儿又没仇儿,好么我倒完苦水儿你把他飞了,他招谁惹谁了? 那你跟你男朋友呢?恋爱因子结合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想分开了。 嗯,别勉强自己。 …… 我操!彭勃脑子从没这么条理清晰过。 熊鑫喝了咖啡会擦杯壁和搅拌勺,他在施沐晨家见过这样的杯子和搅拌勺;施沐晨苦追一个钢琴师,他还想过哎呦真凑巧…… 吃惯大鱼大肉的施沐晨,要点拍黄瓜。黄瓜吃不上,嗷嗷着急。 而熊鑫口中那个温柔体贴找不出毛病就是不着四六的男朋友…… 我操!熊鑫的男朋友,是施沐晨。还有别的可解释吗? 熊鑫靠在了副驾驶上,他明白,彭勃这下是全知道了。呵。真想苦笑一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是在替史浩维笑,你看你,如愿毁我个够本。 “这才是你疏远我的原因,对吗?你一直……跟着施沐晨。”彭勃侧过脸,看向了熊鑫。 熊鑫垂下了头,“嗯。那天你去我家……你走了,我妈跟我随意聊起来,我才知道……你说你做一点投资,其实……是跟他合作一家广告公司。” 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点儿?彭勃真的有些哑口无言。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彭勃点了一支烟,将烟盒扔给了熊鑫,“我一直忘了问你,结果你跟他分手了吗?” “你猜呢?” “你执意要出国也是因为这事儿,对吧?” “呵。” 熊鑫没有点烟,而是闭上了眼睛。 彭勃抽完指间的一支烟,倒车出去,起步上路。 熊鑫怔了一下,“……去哪儿?” “反正不会把你送回施沐晨那儿。” “……” “你大年三十儿哭得稀里哗啦,是丫招的吗?” “什么啊……不是。” “那是刚才那孙子?你那龌龊的前男友,虚伪的王八蛋老师?” “……” “我真想再揍丫一顿!” “前面把我放下吧,我打个车能回去。” “回去给你妈欣赏欣赏你的手?” “我住我爸那儿呢!” “你爸是盲人?” “我独住侧屋,可以见不到面!” “甭废话了。我现在把你扔下我成什么了。” “你不是也知道了吗?我以前一直在跟你哥们儿……处。” “你这不是迷途知返了吗?真不是我拆他台,你要真死心塌地跟他好,人生就四个字儿:以泪洗面。那花花公子。我太了解他了。” “你不尴尬呀!不别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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