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彭勃到了地儿。胡同里不太好停车,揉啊揉,揉得彭勃肝肠寸断。 刺青店黑色的门头就在几步之遥,彭勃锁了车走过去,推开门,小妹金彩热络地跟他打招呼,然后回头向里面喊:“翔哥,彭勃来了~” 陈翔从里面走出来,叼着烟挑了挑眉,眉环跟着抖动。 “你怎么老臊眉搭眼的。” “看见你我来气啊。” 彭勃笑。早先他让陈翔把任伟纹他背上,陈翔就不管,曰:你赶紧算了,纹上就洗不掉,哪天你改主意了,再来找我麻烦,我受不起。结果怎么样?他真有想弄掉这图案的一天。没有办法,背连着心,这份折磨他实在不想受了。到头来,还是扔给陈翔一道大难题。陈翔骂也骂了,损也损了,说不管却不是真的。这不是画了好几个方案出来等他选吗?真是奇怪,往往面貌凶狠的人却有一颗豆腐心。陈翔肯定属于面貌凶狠的存在,但这不是先天的,真是后天的。任谁脸上数个环儿,刺青一直爬到脖颈也不会是温和的存在。但奇怪的是,越是这样凶狠的脸,越是招人,据所有跟陈翔上床的男男女女反应,这叫性感。至少施沐晨是这么说的。彭勃就腻味施沐晨这个,就不爱跟他出门,尤其领他去哪儿,走哪儿勾搭到哪儿,啥口味都津津有味……就让他陪着过来纹个身,实际上也没求陪丫自己觉得好玩儿跟来的,你看看,这都没放过!什么人啊!丫还敢说这才叫男人。呸!说起来,也不知道他那盘儿凉拌黄瓜吃上没。天底下能有个他拍不上的,委实不容易。 “进来吧,图我都画的素描。” 跟陈翔进了里间,彭勃脱了外套,接过了陈翔递过来的一叠素描纸。你不佩服不行,喊着没招儿没招儿的人,竟准备出七八个方案。 “先说好了啊,哪个都费劲,你做好来十次八次的准备,大工程。” 不用陈翔说,彭勃看也明白,绝逼大工程,整张背都要动,别看任伟占得地儿不大,你想给他遮起来,就得大动。 “你搞上新情儿了吧,容不得你背着一张脸了吧。”陈翔慵懒地窝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问。 “没那回事儿。” “诚实点儿能死?” “我脸上写着呐?”彭勃往镜子里看。 “装吧装吧,乐意装可劲儿装,你丫这磨磨唧唧的伪娘。” 彭勃不搭理陈翔了,摊上他,一般人嘴上占不着便宜。仔细斟酌着几张草稿,都还不错,陈翔还是挺了解他喜好的。可他一边看后背一边疼。任伟挂在他背上让他疼,真要遮上还他妈疼! 陈翔也不催他,人横躺在双人沙发里,又点了一支烟,自顾自望着天花板出他的神。 彭勃看来看去,越看越没主意,本笃定的事竟又有些动摇。这些天一直没跟熊男联系,短信都没发一个,忍着。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作多情的自己,有一个任伟就够了,别来个噩梦重演,趁着还没怎么着,干脆就止步。可你说这就不抓心挠肝了吗?呵。谁难受谁知道。短信写了删删了写,最后都在草稿箱里躺着;电话翻出来翻过去,却没底气拨出去一个;就连录好的Demo都让小蓝发给熊。可你别挂心啊!我搞不好真是个伪娘?果真磨磨唧唧啰里啰嗦? “这一张吧。”心一横,彭勃选了哥特风格的天使,天使旁边的钟楼搭配,给人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透着深深的孤独感。 “这是我第一张画的。早知道省把子力气了。您那背,实在折磨人。” “遮得上吗?”彭勃反复看着。 “你当我干嘛吃的?” “那今儿就开始吧。” “别后悔啊,我这儿唯独不卖后悔药。” 彭勃斜了他一眼,开始脱衣服。 陈翔从里间探出头去喊:“彩儿,你逛去吧,把营业中的牌子翻过来,帘儿挂上。” 趴上狭窄的“床”,彭勃点了一支烟,各类器械的响动仿佛远在天边。背上微微一凉,他不禁眉头紧皱,接着是柔软的笔在身上描绘的感触。任伟就要从他背上消失了,埋进线条和颜色里,埋进岁月的痕迹里。他又想到了广告牌上的那个男人的那张脸,恍若一场梦。黄粱一梦。他现在在干嘛呢?这世界就是没有公平可言,你在想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大抵优哉游哉地做着自己的事儿,连你是谁恐怕都忘了。 陈翔按了CD音响的开关,一个熟悉的男声隐隐传来。 “你他妈欠揍吧?” “听会儿。你不听还不许我听啊?唱得多好,谁心里没住着一个怪兽?” “他心里住着十个。” “那你至少应该有自信帮他捏走了一个。” “你当捏蟑螂啊?” “你小心我给你纹一蟑螂。” “你嘴不欠能死吗?” “肯定活不长。这是内心积郁的一种发泄。” “就是你不舒服也不让别人舒服呗。” “比你舒服点儿,至少没傻逼到请谁上自己的背。你懂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你是真欠揍。” “反正没纹完你也不敢揍我,纹完你早忘了为啥要揍我。你没发现每到最后一次我都特沉默吗?我怕你,太子爷。诶我说,我还特意给你新情儿留了块儿地儿~你好这个,太阳系全员都知道。” “欠逼。”彭勃笑骂。跟他聊天儿你会有种另类的快乐。绝对不寂寞就对了。 “话说太子爷,你那富二代小朋友呢?” “干嘛?” “我这不是看见你想起他来了么。” “病了,刚好,你慰问慰问?” “我看行。” “你花痴之前麻烦我这背您悠着点儿。” “得合。” “诶,你咋没给他纹一个?” “咱这买卖人不照顾,也就照顾照顾我,讲话把他爱都纹我身上了。我合计了一把,好像应该倒给他钱。” 彭勃乐,是施沐晨的路子。那张嘴,彭勃敢说能忽悠鬼。 “秦浪,开会~” 设计部的小赵探头进来,秦浪正埋首于计算机前,“哈?”着实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快点儿,施总让你过去的。” 秦浪心里犹如十米高的跳水台,踏板上的小人儿一不留神真就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秦浪拿了笔记本跟在小赵后面出来,快步向会议室走。 那天早上醒来,秦浪看见身旁睡着的施沐晨,看着地板上的一片狼藉,恨不能干脆就从明亮的窗口跳出去。囫囵穿了衣服起来,简单洗漱完他就出了门。都快走到地铁站了,方才想起家里处于无电状态,便又急匆匆返身回去拿了电卡去银行的ATM机上买电,买了电回家充好,关闭了电灯电视,施沐晨还在睡。这一通折腾下来,迟到了近一个钟头。没忙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肚子咕咕叫,秦浪想赶电梯下去吃饭,却无意间看见彭勃从办公室出来,他立马缩了回去,心怦怦狂跳。你都干了些什么啊?本来跟你二老板就弄到这般地步,结果扭脸你又跟你大老板……真想辞职算了。没脸见人了。结果午饭秦浪没吃,哪儿还有胃口吃。忙忙碌碌到了晚上下班时间,秦浪泡在办公室不挪屁股。部门里的同事问今天不急着回去啦?秦浪听来都像讽刺——他心虚啊。施沐晨也没犯欠打电话喊饿,秦浪一拖就拖到了十点半,八点半吃完饭后,就真的没啥可做的了,生生玩儿了两小时网页游戏。搭地铁晃晃悠悠回家——不回不行,那儿好歹是自己家——路上准备了无数次的逻辑混乱的说辞到底没能派上用场,施沐晨不在了。茶几上躺着一张便条:我回去了,这几天辛苦你照顾。秦浪说不上自己那一刻的感觉,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松过了头儿。家里还是老样子,被施沐晨搅和得很乱,秦浪赌气一般收拾,一直忙到凌晨两点。第二天,施沐晨出现在了公司的局域网里,人却没现身,接下来的数天照旧,你知道他在,但他不是真的在,代表他的那个ID在,他人却不在。私人上的联系更是没有。整天坐镇的是彭勃,抬头不见低头见,秦浪上火得厉害,整宿整宿失眠,人憔悴不堪。前天他有点儿想明白了,他跟施沐晨睡觉算什么啊,两人本来也没什么,做爱怎么了,419不成啊?自己暗自伤神的时候,施沐晨不知道过得多逍遥呢。对他来说也就是爽到了吧,瞎纠结的总归只有自己一个。真崩溃,整天整天想的竟然都是施沐晨。犯得着嘛! 可你这算狗屁想开了啊?进入会议室,秦浪跟心里骂自己。他都不知道施沐晨今天来单位了。这会儿听闻要一起开会……你心里那个跳水小人儿算怎么回事? 施沐晨还是没全好利索,至少锁骨还缠着绷带呢。可没人体谅他。一个商人总会有忙不完的事。甩手大掌柜就是甩手大掌柜,他在与不在一般情况下没啥意义。邮箱里不由分说塞满了邮件,无数待处理问题像是要挤爆邮箱,偏巧大连那边有一个Case出了严重状况……施沐晨只能拿自己当炮弹飞人。那天急匆匆从秦浪家走,实在是情非得已。这是不是报应啊?让你没事儿泡病号占小秦浪便宜。老天爷发难题给你!替天行道! 秦浪一进来施沐晨的眼神儿就飘了过去,诶妈呀,吃减肥药儿了?怎么才这么几天没见人就缩水一圈?秦浪却闪躲开了他的视线,在犄角旮旯坐了下来。施沐晨朝设计部总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这位赶忙起身,PPT投影到屏幕上,讲解随之开始。 秦浪来得晚,资料拿得也晚,这会儿一边听讲解看屏幕,一边偷瞄手里的资料。莫名其妙参加设计部会议的原因秦浪现在知道了——OH酒店的案子。当时拿下来,施沐晨就问过他愿不愿意跟进。 乱七八糟的思绪马上就被秦浪抛诸脑后,人开始专注于这场策划会,专注于这一Case。 施沐晨始终埋首于自己的工作,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好像仅仅是旁听,旁听的也不太专心。秦浪撩了他几眼,他也全然没发觉,认真的模样很有味道。秦浪开了个小差,心想:莫不是我比较喜欢成熟男人?然后就跟心里抽了自己一耳光。你有病吧? 讲解演示完成,施沐晨推开面前的本子,清清嗓子说了几句,言简意赅,大致意思就是这个案子必须要做好,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今年拿到他们的项目是偶然,也是机会,这一年也不以营利为目的,为的是打下坚实的基础争取发展成稳定的长线。稍后进入讨论阶段,施沐晨离席。 秦浪又跟设计部的人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回到办公室已过了下班时间,只有小杨还在作图,其他人已经走了。手机上没有未接电话,只有一条短信:晚上请你吃饭,已经订了位子,看到回我。发信人是施沐晨。 秦浪的心又不平静了…… 他……什么意思?一直也没联系,忽然就说要吃饭?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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