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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学生迟疑着问道，“刘教授，要不要送你回去？” 刘真亦收拾完东西，抬眼看向那个关心他的同学。 “谢谢，不用！” 眼镜店的黄老板到底还是离开了。 刘真亦面上强装平静，心里悲痛不已，这个状态没办法开车，把陆寅叫了回来，两人一起去的疗养院。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一张孤零零的病床上，盖着白布，下面勾勒出模糊的人体轮廓，病床旁边站着穿着白大褂的疗养院工作人员。 刘真亦掀开病床上的白布，床上男人双眸紧闭，和印象中潇洒英俊的黄老板稍稍有点不同，可能受病痛折磨瘦得有些脱相，嘴角解脱般地微微翘起，整个人看起来陈静而安详。 黄老板安静地躺在床上，窗外明晃晃的阳光照在白布上，眼前的黄老板和脑海中那个笑着给他烹茶的黄老板相重合。 工作人员交给他一个小箱子，说是黄老板生前嘱咐转交给他的。 箱子里一个紫砂手捧壶，一封信，以及一大关于遗产公证的材料文件。 信的大致内容，或者可以说是遗书的大致内容：黄老板所有资金全部捐献给默沙东艾滋病基金会，希望和常玉轩（黄老板男朋友）合葬在一处。 紫砂手捧壶是清朝道光年间的古董，作为送给刘真亦的新年红包。 所有资产全部经过公证，后事交由刘真亦全权处理。 黄老板和他说过，黄老板是有父母兄弟姐妹的。黄老板家境条件还算优渥，只是当时黄老板坚持和常玉轩在一起，被家里长辈逐出了家门。 “红包收下了！” 刘真亦合上白布。 刘真亦依照遗嘱一一照做。 刘真亦捧着黄老板的骨灰，放进和常玉轩合葬的墓地里，在陆寅的帮助下，合上厚重石板，从此这个世界再无黄老板。 墓碑上雕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小字篆刻着他们的生卒年月，他们的生卒年月是那样相似，生年相同，卒年相差一年。 黄老板是因为男友出轨带回传染病才不幸染病去世的，刘真亦一直无法理解黄老板为什么当时选择原谅。 看着墓碑上两个人的名字，他忽然有点懂了黄老板所说的习惯，不过是爱到极致罢了，但愿那个常玉轩下辈子好好不要辜负了黄老板，再或者下辈子他们是陌生人，他们的缘分止步于这方窄窄的合葬墓地。 他们的故事就此封藏，从此没有对错，只剩下一块石板上的两个名字。 这一刻刘真亦说不上什么心情，突然感到一分释然，近日来悲痛的情绪忽然不那么强烈了。 刘真亦不觉联想到他和陆寅，如果依照现在的生活轨迹，他比陆寅大了九岁，大概率是他先住进来，剩下陆寅一个人，基本上情况和黄老板差不多。 同性情侣这条路，是一条满是荆棘坎坷的路，能坚持到最后都是脑子有病的勇士。 如果可以，他希望陆寅可以随时退出这条路，他不希望若干年后盖着白布，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陆寅，太过孤单，想想就令人心痛。 陆寅把花摆在墓碑前，转身替刘真亦扫去落在肩头的灰。 “我们回去吧！” 刘真亦瞅了一眼陆寅，特别想再问一遍陆寅，说喜欢他是不是真的。转而想到这话陆寅好像不止说了一遍，多说多问就显得没有意义了。 回去的路上刘真亦给陆寅讲他和黄老板认识的过程，讲黄老板和他男朋友的故事，自动省去了黄老板男朋友出轨的事情，斯人已逝，黄老板都已经接受了，他一个看客，没什么好评论的。 陆寅朝身后黄老板墓碑方向瞅了一眼，牵起他的手，勾唇一笑。 “他们的故事结束了，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等我们俩死了，也像他们俩一样，住在一起。” 一个身形佝偻拿着大扫把打扫墓园的大爷经过，“呸！呸！”两口。 剜了陆寅一眼，语气不善，“这里是墓园，想死自己找个坑躺里，还要拉上一个，年纪轻轻说话真晦气！也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 陆寅拧着两条眉毛，视线追着大爷，“哎，你……” 刘真亦捏了捏陆寅的手掌，“行了，走吧！” 刘真亦是个唯物主义者，不相信晦不晦气的说法，人早晚都要死的。 他回望一眼大爷背影，或许是常年工作在这种地方，见惯了死亡，对生死有不一样的定义吧。 被说晦气的陆寅，视线落在刘真亦身上，黑亮的眸子中闪着固执的光，似乎一定要寻个答案。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你……” 尽管刘真亦是个唯物主义，总在耳边念叨死啊死啊的，也不好听啊，加上刚才大爷说的话，心里犯膈应。 “不愿意！”小狼崽子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刘真亦紧接着说道，“我们一起活着多好。”陆寅最好是走在他前头。 听到这话，陆寅脸色这才逐渐好转。 两人一起操办完黄老板后事之后，马上临近陆寅去燕城网球训练馆报到的日子。 两人一起收拾行李箱，也没什么好准备的，食宿都是队内安排，生活用品到当地买，行李箱只塞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在陆寅的要求下，两人提前两天到燕城，就算陆寅不要求，刘真亦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住的还是上次住的那家酒店，两人非常默契地哪里都没去，厮混在酒店房间，十几平米的标准大床房，处处都有他们缠绵欢爱过后的痕迹。 刘真亦等陆寅报道之后才走的，国家队，每个队都有每个队的规矩，网球队入队之后非假日不得外出。 刘真亦自己返回绍市，从此两人的异地恋正式开始。
第128章 死亡局 刘真亦的生活再次回到以前的状态，搞科研，完成教学任务，参加各种会议，出席各种活动。 去年投的那篇SCI进入了获奖名单，刘真亦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也因为这个拿到了晋升指标，职称摘掉副字，成为正教授。 姜院长一直都没问他，他和陆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好像忘记了那束手捧花的事。 姜院长调任校里，任A 大副校长，属于副厅级干部。光学工程学院其中一个副院长升任院长。 姜院长，现在应该称为姜副校长，找刘真亦谈过一次话，有意让他接替空下来的副院长职务。 刘真亦坐在姜志平比原来大了一倍不止的新办公室的沙发里，垂眸看着手里的文件夹。 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接近权利巅峰能做到，把自己努力变成这个世界上的独一无二，无人能代替一样可以。 他更喜欢搞科研，尤其是在上一篇SCI获奖之后，他个人精力有限，副院长日常工作繁多冗杂，分心于琐碎事情，难免会影响到他的研究。 还有，他和陆寅的事始终是悬着的，难免有一天要和姜志平正面谈话，刘真亦需要尽可能从姜志平权利之下抽身出来，脱离控制，不被人拿捏，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筹码。 沉默半晌，刘真亦抬眼看向姜志平。 “老师，谢谢您这些年的对我的照顾，我觉得实验室更适合我，而不是隔着肚皮的办公室。” 刘真亦这话已经是明着拒绝了，姜院长倚靠坐在办公座椅里，浑身上下透着身居高位的威严，嘴角绷直，目光沉下来。 刘真亦直视那道威严的目光，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眸光执拗而坚定。 姜志平垂下眼睛，叹了一口气，语气惆怅。 “你是我最中意的学生，不愿意走我给你铺的路，有自己的打算，想另辟蹊径，你要想好了，不管选择哪一条路，都不是那么容易走的，至少我给你踩出来的路，相对容易一些，你不用这么急着回复我，我再给你一段时间，你回去好好想想。 ” 没过几天姜志平再次找了刘真亦，刘真亦态度不变，最后副院长的位置提了另外一个人。 陆寅去燕城网球队报到之后，刘真亦和陆寅之间的联系主要靠一部手机，陆寅那边时间抓得紧，基本上每天中午发两条消息，然后就是晚上大概能聊半个小时。 时间匆匆而过，几个月后，陆寅迎来了他入队以来的第一场比赛。 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正式比赛，是一场友谊交流赛，比赛地点在澳洲。 陆寅很不幸但也很幸运抽到了世界排名前三的本地网球运动员斯普林霍尔 ·格吉尔。 一张新面孔对战世界排名前三的老将，势头正猛，有一些体育评论员甚至说这位老将实力已经逼近第一的巴克·奈哲尔。 抽签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结局。没什么看点，也只能欣赏一下老将风采，顺便看看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是如何被完虐的。 就连陆寅的教练也拍着他的肩膀他安慰说道：“别紧张，没事，就当做是学习技术了。” 当陆寅和斯普林霍尔·格吉尔同时入场的时候，无数闪光灯亮起，各种录像照相设备齐齐瞄向这边。 陆寅知道那些人不是在看他，也许某一张不小心拍到他的照片，甚至会把他P下去。 陆寅拿着网球拍走到场地，看着对面强劲对手，他目光坚定，黑亮的瞳仁里好像燃着一团火。 随着裁判的一记响亮哨声，陆寅的比赛正式开始。 陆寅澳洲比赛的那段时间，正赶上毕业季，作为评审答辩老师，那半个月几乎忙得脚打后脑勺后，刘真亦不能去澳洲观看陆寅的第一次比赛。 因为有世界前三的斯普林霍尔·格吉尔，陆寅的第一场比赛有国际频道的直播。 刘真亦这边上午答辩结束后，拜托助教帮他带一份饭，他急匆匆回办公室。 方明达叫住刘真亦，“刘教授，我定的老厨家，走去我办公室吃饭？” 刘真亦心里着急，随口拒绝，“谢谢，我已经让助教帮我带了！” “食堂阿姨怎么能有老厨家大厨的手艺好，你直接打个电话，让你那你那个助教不用带了，不就成了。” 刘真亦脚步不停，“我还有事，先走了。” 订餐的时候，方明达特意定了两道刘真亦爱吃的菜，还没来得及在说些什么，刘真亦人已经拐进电梯了。 因为有时差，澳洲那边的网球赛已经结束，直播已经变成重播，官网首页醒目地标注着比赛结果，斯普林霍尔·格吉尔2-1陆寅，预料之中的结果。 刘真亦点开赛事重播，助教把午饭送了过来，边吃午饭边看重播。 镜头基本上是追着斯普林霍尔·格吉尔走的，只有在远景镜头时，才能捕捉到陆寅身影。 他对网球不了解，但偶尔几个斯普林霍尔·格吉尔贴脸镜头，能看出来掩饰在平静外表下的焦躁。 刘真亦带着耳机听着里面全英文讲解，讲解员叠加在这位老将身上的溢美之词数不胜数，随着比赛的推进，讲解员提到陆寅名字的频率明显增多，就连场地上近景镜头都分给了陆寅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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