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晟不该是这样的。他把江晟完全地改变了。 “江晟,你才二十四岁。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虞彧抬起头,努力让自己正视着眼前这个还在发烧,疲惫而紧绷的江晟,竭全力保持着平稳的语气,“但是我,我二十四岁的时候已经结婚了,嫁给了一个有钱的男人。” 虞彧说着,闭了闭眼,睫毛颤抖着。 “结婚之后,我连工作也没有。像菟丝子一样依附着他人活着。利用自己的学识,让资本家不断扩大垄断,给更多人带来不幸。”虞彧声音很凉,说着说着,那双明亮勾人的眸子也渐渐失了光彩,“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丈夫之后,还欺骗他的弟弟。” 虞彧机械地说完这些话,深吸一口气,又看向江晟那双深沉的黑色眼睛:“江晟,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该和我有什么交集。我做完我该做的事之后,我自己会去赎罪。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这不值得。”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抓在虞彧腕上的手并未松开,反而更紧了些。江晟像是没听到虞彧说了什么一样,面无表情的有些吓人:“赎罪?你想怎么赎?” 和江晟对视似乎每次都很消耗虞彧的气力一样,在那双过于逼人的目光注视下,他移开视线,咬咬唇,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现在又成你自己的事情了?嫂嫂?”江晟忽地笑了一声,然而眼底却毫无笑意,冷酷的吓人。 虞彧显然很难接受这个称呼,被他喊的一抖。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堪忍受的神色。 “当时是嫂嫂自己说的,是我的妻子。”江晟眼中的光越来越暗,直至完全消失。他抓着虞彧,一点点地逼近他,捏着他的下巴,“既然嫂嫂顶了这个身份,就得担起这个职责啊。” “嫂嫂应该落的什么下场,应该得到什么惩罚——都得由我决定。” 虞彧没说话,像是心都死了。被人过大的力气捏着,乌黑的发丝从颊侧滑下,清美的脸偏向一边。 江晟不可能放手。 他知道这段关系是畸形的,不正常的,充满了各种随时会引爆的不稳定因素。被卷入的他和虞彧都不会得到任何快乐,只能彼此折磨。 但他不可能放手。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放了手,虞彧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从他眼前彻底消失。 他会再也见不到虞彧。 这是江晟根本没法想象和忍受的。 “你现在在发烧,情绪不要太激动。”过了一会儿,虞彧机械地说道,“你先躺回去。我给你倒些水。” “不用,你在这坐着。这事有的是人干。”江晟冷冷道,眼睛自始至终没从虞彧身上挪开过。 于是虞彧不再言语。如同一个精美的等身人偶,端正而沉默地坐在床边,那双总是在忧郁,总是在难过的眼睛垂着,看不到里面的光。 江晟发着烧,本能地犯困,头晕。刚才又那么闹一通,现在整个人都昏沉。 “过来。”江晟突然不耐地说。 他浑身燥热,不舒服的很,只想找点什么凉的东西降降温。而身边坐着的那个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令江晟没想到的是,虞彧竟然没什么反抗意思的,直接朝他靠近了。 他身上那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于是又传了过来。江晟正病着,心里莫名多了点娇气。闻着熟悉的气味,突然就委屈起来。 他用没有打吊瓶那只手搂住虞彧,滚烫的皮肤贴在虞彧冰凉的身上,深深嗅闻着,蹭着,像对待最心爱的玩具。 他委屈地想,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虞彧削好的苹果丁在一边放着,发着诱人的香气。虞彧安静地任他抱着,就好像他们两个岁月静好着一样。 * * * 江晟睡下了。 他睡的很熟。也许没这么熟过,呼吸均匀,脸颊因为发烧而微红着。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动。 很可爱的睡相。只是一直皱着的眉毛看的人有些于心不忍。 虞彧垂着眸,安静地看着江晟的睡相。半晌,伸出手,轻轻在他眉心揉了揉。 力道很轻,近乎于无。 江晟要他喂他苹果,他不知道苹果被虞彧下了药。 其实连他身上喷的香水也是特调的,安神促眠。 他出门时就带身上了。他很讨厌自己在这方面的敏锐,然而这种敏锐到底是有用的。 无论江晟怎么说,他都不能再留在江晟身边,再耽误他的未来了。 那天江晟的朋友在病房外对他说的话记忆犹新。他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朋友面对他时却冷了脸,道:“虞老师,你可把江晟毁的彻底。如果没有遇见你,他现在会很自由,很快乐。” 当时虞彧没回复他。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但其实,虞彧认为他说的是对的。 如果江晟没有遇到他就好了。如果江晟从来没有喜欢过他这种人就好了。 然而江晟偏偏就喜欢,还两次把真心掏给他。 那么热烈而纯粹的人。 但江晟好,不代表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占有他的好。人还是要认清自己的。 他彻底离开江晟的生活,对江晟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
第25章 离开 药是他常服的那种,效用很强。除了虞彧这种已经有了耐药性的,其他人吃下去,很难在一天之内醒来。 虞彧又摸了摸江晟发烫的头,然后轻轻地扒下江晟紧紧抱着他的手。 已经陷入深眠的江晟似乎在梦里也感到了什么,蹙着眉,下意识地抓了一下。 当然是什么都没够到。 虞彧从病房里走出来,外面的医生下意识地看他,有些犹豫地上前:“虞老师,您有什么需要吗?” 虞彧平时是冷淡,但并不是那种生人勿近的类型。纵使话不多,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好相处。但现在,他眼睛平视着前方,明明面上没什么表情,却让人偏能从眉眼间瞧出一种冷若冰霜。 医生看着他这样,莫名有些发怵。然而还是得硬着头皮完成上司的任务。 “我要出去。”虞彧平静地说,“你不用管了。我会给江先生打电话的。” 他说着,自然地绕开人,向电梯走去。 他的姿态太过笃定,以至于竟没人敢上去拦他。 电梯门刚合上,虞彧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有钱人的能量通常体现在小处。譬如电梯里手机到底能不能有信号。 是江承义打来的。和虞彧料想的一样。 “你在做什么?”江承义的声音有点粗。 “江晟知道了,江先生。”虞彧平静地说。电梯门开了,他于是一边和江承义说话一边向外走,“我要走了。” “走?你想去哪儿?”江承义的声音猛地拔高了,“你害死了我儿子,让我家族受损,现在就想拍拍屁股离开?!” 虞彧闭了闭眼。江承义和他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江淮,是两个极端。他们一个自私自利的明目张胆,另一个则伪装的天衣无缝。 这两个人拿捏着他,逼迫着他。虞彧有时甚至恍惚觉得,江淮的死是故意的。他要用那罪恶感,一辈子地困住自己。 如果不是对江晟的愧疚感占了上风,他势必会像江承义所设计的那样,永远地留在江家,永远地为这个家族付出,去弥补那份罪恶。 但现在他只想离开。离开江家,离开江晟,走的越远越好。 虞彧现在整个人处于崩溃前线,看起来姿态平静而不可撼动,实则完全是在硬撑着,根本没有精力和江承义再拉扯什么,他木然道:“江先生,我知道我给你们带来了损失。我之前说过我会赔偿,即使我离开,也会继续为您的产业提供帮助——” 快走到大门处了,虞彧看了看毫无开启迹象的大门,还未等江承义说什么,他就接着道:“之前协助江淮的时候,我无意中得到了一些有关您的家族的资料。虽然那可能算不了什么,但您如果要强行扣留我的话,我的朋友会立刻把那些情报全部散播出去。” 江承义没想到自己还有被虞彧反咬的一天,勃然大怒:“你!” “请您开门,江先生。”虞彧闭了闭眼,“让我离开。” 情绪过于深重,几乎要化成实体。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脑袋也嗡嗡作响,听不清耳旁的声音。 他压根没有余力和江承义再纠缠,因此直接软硬兼施,将所有底牌都一下摔出,只想尽快做个了断。 门开了。 虞彧喘息着,头晕目眩,只觉得肺都要在体内爆炸。他挂了电话,迅速走了出去。离开这个江晟所在的场域。 宁城实在太大了。他那么清瘦的一个人,几乎瞬间就融进了拥挤的人群中,犹如一滴水汇入大海,瞬间没了踪迹。 * * * 宁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校,医药学尤为发达。前几年更是出了个传奇人物,以天才般的头脑一路跳级跃升,为专业领域开辟了全新的光明道路,在国际上都大名鼎鼎,直接被德方邀去留学,人还没毕业,已经有了荣誉讲师的职称。在宁大众多杰出校友中也是毫不逊色的一位大人物。 然而他的传奇人生却还不止于此。这位不世出的学术天才,居然是个同性恋。留学还未结束,人已经在国外传出订婚的消息。对方是大家族的长子,虞彧一个前途无量的男人,在青春年华之际,居然选择“嫁”进世家,实在是令人浮想联翩。 据说因为这事,他原先的导师还和他断了关系。而结婚后,虞彧居然连自己的工作都放弃了。隐入幕后,全心全意帮助他丈夫的家族牟利。 高洁的学者一下变成了丑恶的商人。这让许多人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虞彧也从学术神坛跌落,变为众人口中轻贱而低俗的存在。 但他的能力还是在的。尤其是这能力不可替代的时候。 在这个领域,没有人可以代替他的位置。真正意义上的没他不行。 所以即使他的名声败坏至此,宁大还是保留了他名誉讲师的位置,让他有空能来授一次课。 这天,宁大总是风平浪静的校园里突然起了波澜。 “哎,听说了吗?今天有那个虞彧的课。” “啊??你从哪听说的??他人不是在国外吗?” “你消息太不灵通了吧。他早回来了,那个江雪药业就是他和他老公办的。” “啊??” “那种人还能回来学校教课,真不可思议。明明那么有能力,居然干那么低俗的事,这不是带坏社会风气么。” “你们的意思…他跟男人结婚的事,是真的?” “何止是真的,你去外网上搜,还能看到完整的视频呢!这人为了攀高枝,连女人都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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