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她的? 强烈的不安,逼得俞诚攥紧拳头,闷声质问,“她怎么知道的?” 苏江欲言又止,叹出一声气,朝应急通道侧侧眼,“少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闻言,俞诚拽着他就走,将他拖进楼道,关上隔离门。 但换成安静的环境,他却有些问不出口,生怕听到的名字,会和心底的那份不安重合。 而他没问,苏江自然也就不做声。 不知过去多久,俞诚慢慢后退至墙角,手掌和背部紧贴墙壁,偏着脑袋笑笑,“是...祁炀吗?” 沉默半分钟,苏江轻轻摇头,“不是。” “那,是...”快到嘴的名字突然卡在喉管,俞诚紧着眉头,不成声地问,“是黎焕吗?” 这次,不论时间过去多久,苏江都没有再开口,只微垂着脑袋,似乎在致歉。 死寂... 楼道里,俞诚的呼吸声越发沉闷,不时夹杂几声自嘲的笑。 【不会是焕哥的,他不会做出这种...】 “闭嘴!”俞诚几乎是吼出来的,不等苏江反应,他上前揪住苏江的衣领,“说话,是不是黎焕!” 应该是知道真相过于残忍,苏江咬紧牙关死不松嘴。 没来铜锣巷之前,他从没意识到赵燕对‘时宁’的重要性,就算被祁炀再三提醒,他也... 没怎么当回事。 这才导致一时疏忽,只顾着留意时斌派来的人,却唯独忽略掉了黎焕。 可任凭他怎么想,都想不通黎焕会做出这种事,毕竟... ‘时宁’在时界里装得人模狗样,不就是因为想要保护黎焕吗? “少爷。”苏江愧疚地抬起眼,蠕动着嘴皮,干哑地说道:“医生说过问题不严重,只要静养几天,赵燕就会醒...” “呵...”俞诚的手指突然失去力气,从他的衣领处滑落,闭闭眼,轻声驱赶,“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苏江不愿走,却拗不过他,不放心地一步一回头,迟钝地离开楼道轻轻带上门。 安静半晌,再次睁眼时,俞诚只感觉瞳孔不能聚焦,周遭环境都已模糊不清,有阵阵耳鸣。 不知怎么的,右肩突然一沉,导致身体一个踉跄,差点跌落楼梯。 好在他下意识抬手抓住了护栏。 稳住身体,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由于手指使不上力,点火的时候只能用虎口往下摁。 然而烟没点燃,左腿却是没来由的一软。 这次没能抓住护栏,随着几道沉闷声,俞诚滚下台阶,如死鱼一般趴在地上。 【嘶...诚哥,疼。】 时宁能感觉到疼。 俞诚也能,不过他习惯了不喊出声。 俞诚伸手捡起一同摔落的打火机,撑着地面坐起,挪到墙角处点燃烟。 白雾升腾,可乐味香精溢满口腔,苦涩得不像话。 这根烟抽了很久,久到能把之前的记忆全过一遍。 而那些记忆片段里,每一帧都刻有相同的字眼‘报应’。 辜负祁炀的报应,最终借黎焕之手重重扇了他一耳光。 响亮清脆,嘲弄至极。 “时宁。” 【我在!诚哥你没事吧?】 停顿三秒用来续上烟,俞诚惨笑着说,“你不是一直想要回身体吗?我现在就还你。” 时宁被吓得口齿不清,急忙拒绝,【不行,我,要不再等等,我还没准备好,我...我觉得焕哥肯定不是故意的,要不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当面解释?】 一个字没听进去,俞诚自说自话,“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我偷了你的人生,所以遭到了报应?我怎么觉得,我像个笑话。” 【不是的,你没有做错,只是,只是...】时宁从没这样怨恨过自己的嘴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你的东西,我全部还你。”俞诚拿出兜里的车钥匙,放到眼前悬挂着小火龙,“道个别吧,你自由了。” 确实,人不能自由选择喜欢谁,这种莫名的情感,比时斌嘴里的“天赋”更加不讲道理,只是... 就算喜欢不能控制,俞诚却能选择不跟谁再有交际,这是他的权利。 因为从客观来说,黎焕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明白赵燕对他的重要性,做出这些事全属无意之举,所以他怨恨不能。 可他又矛盾得不能原谅。 一直以来他对于黎焕,就像是护了把刀在背后,精疲力竭倒下时,刚好被刺个透心凉。 所以他知道,他和黎焕,再也回不到以前的他和黎焕了。 第二支烟结束,连同心脏一并燃尽,之后只剩如同灰烬一般一捻就碎的麻木。 不想再继续下去了,真的好累,放过我。 【不行,我不要你走,我们可以共用这副身体...诚哥,你说过要陪我的,留下来好不好?】 “不被拆穿的谎才能叫善意,如果你真的在乎黎焕,就别把我的事说出去。”突然,俞诚双手紧握小火龙,死命地挤压、碾碎,“帮我照顾好我妈,有空去看看冯老师。现在开始,你只是时宁。” 【不要!】 咔! 伴随着碎裂声,钻心的痛感钉入眉心,眼里忽而一片漆黑,像是被潮水一般的绝望顷刻淹没,意识当场溃散... 时宁清楚,这些真切的痛感,全都来自俞诚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 ...... 撑开眼皮,是陌生的天花板,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很重。 脑袋还没完全恢复清醒,手臂却被人拽着摇晃,“哥,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好点?” 这个声音,是年川? 时宁抬起另一只手放到眼前,对着空气抓握几次,“我...我醒了吗?” “哥,你差点把我吓死。”没来及松口气,年川扭头就跑,“哥,你等下,我去找医生过来。” 脚步声离开病房,环境恢复安静,空荡的有些可怖。 缓神半晌,时宁翻身下床走到窗边,喃喃问,“诚哥,你在吗?” 没人回答他的话,而且,他感觉不到身体里有第二个人的情绪。 仿佛之前的种种,都是睡梦中的一场电影,他的人生里,从没出现过一个叫作俞诚的人。 可心脏缺失掉一块带来的空洞,却是真实存在的。 时宁颤抖地抬起右手,掌心的纱布已被浸红。 回头看去,小火龙的残骸就被放在床头,掉漆的碎片边角,还沾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诚哥...你在的对不对?你说话,你这样会吓到我的...”越问,时宁的声线抖得越厉害。 他确实无时无刻都想要回身体,但从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 回想俞诚之前对他的照顾,情绪越发憋不住,顷刻冲破眼眶的束缚。 一边哭,时宁一边用拳头捶打心口,想着让身体痛起来,总比感受不到俞诚的情绪要强,“你出来,你出来啊...” 哭闹声招来不少人,年川、医生、苏江,就连头次见到的年岳也在。 见时宁这副模样,众人都被吓得不轻,苏江第一个冲上来,控制住他的双手,“少爷,你没事吧?少爷!” “你别说话,你们都出去,你们吵得我都听不见诚哥说话了!”时宁不断挣扎,可敌不过苏江的力气,最后只能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他现在才知道,亦师亦友的俞诚对他来说,已是生命之中不可分割的绝大部分。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听不见俞诚的声音,他就感觉是在停电的夜晚里弄丢了蜡烛那般无助。 这番举动,弄得苏江不知所措,因为记忆里的时宁,从来不会这样言行无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住黎焕,对不起...” “滚出去!”松开嘴,时宁扯着嗓子嘶喊,眼泪淌进嘴里都不自知,掌心处没完全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 苏江根本不敢放手,回头怒斥,“愣着干嘛,快过来检查他的情况!” 医生喉间一哽,迟疑着不敢上前,“...他这个情况,应该需要静养。” “又静养,你...”苏江被噎住,只得圈住时宁的手臂,限制他的行动。 这时,时宁裤兜里的手机震响。 他没心思接电话,但铃声断掉又响起,一直反复,似乎很急。 苏江没辙,叫来年川帮忙拿出手机。 只是... 刚看清来电人,年川就咬牙骂道:“草,是黎焕那傻逼!”
第106章 迟来的道歉 黎焕的来电被挂断,时宁默许他们的做法,因为不清楚该怎样面对黎焕。 一个从小喜欢到现在的人,却伤害了对他最好的人... 他心里无比矛盾。 许久,时宁情绪渐稳,没再哭闹,呆滞地坐在地上。 苏江和年川守在身边,医生则撑开他的眼皮,用小手电闪烁他的瞳孔,“问题不大,就是受了刺激,休息会儿就好。” 一模一样的话术让苏江有些恼火,复杂地看向医生,“...谢谢。” 但不管怎么说,时宁的状况要比赵燕健康许多,至少还醒着。 苏江扶起他朝病床走,“少爷,你先休息会儿。” “你...是在叫我?”时宁脚步一顿,本就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湿润,“我不是你少爷,我...” 是个冒牌货。 但我不就是时宁吗? “别多想,会没事的,你先休息会儿。” 这句安慰不痛不痒,时宁听着就跟没听一样,“你不懂...我找不到诚哥了。” “诚哥?你是在说俞诚?”苏江苦涩地抿抿嘴,“少爷,等你恢复好,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他。” “啊?他在哪?”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宁抓住苏江的肩膀死不松手。 只是他眼里刚冒出的光亮,却被苏江一句话浇熄,“俞诚的墓就在A市,开车过去只要两个小时。” 攥攥拳,时宁眼珠一瞪,用力将他推开,“你胡说!你出去!” 对于性情大变的时宁,苏江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满眼都是自责与愧疚。可他没辙,紧盯着时宁慢慢后退,离开病房。 有前车之鉴,年川没敢说话,只将时宁扶到床沿坐好。 病房里沉默一阵,时宁拿起小火龙碎片捧在手里,心里不是滋味。 碎片的断口平整且锋利,摸着与刀刃一般,手指轻轻划过,还能感觉到俞诚残留的痛感。 虽说小火龙是塑料的,但想要把它捏碎,不知得费多大的力气。 时宁悲痛垂眼,诚哥你是多恨黎焕? 他擤擤鼻,蹭蹭眼眶,“年川,我想去看看赵阿姨。” 他的声音和语气比之从前过于软弱,年川被弄得摸不着头脑。 记忆里的‘时宁’,每句话都是斩钉截铁,带着很强烈的坚韧与底气,怎会突然之间变得这样拖沓? “...哦,那我带你过去?”年川不知所谓地扶着他下床,权当他的转变是因为受得刺激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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