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行颂,对,还有夏行颂。温枝想。夏行颂回来的时候会发现他已经不见了,他应该想办法联系上夏行颂。 温枝等待了一会儿,终于能让自己右手的手指动起来,然后是整只右手。 他慢慢地摸索着,却没能找到自己的手机。 温枝这时才想起他的手机好像掉在了那里,并不在他的身上。他已经有些呼吸困难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一直在往他的鼻腔里飘。 他闭着眼,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游轮上的冷气是无休止供应的,他今天特地穿了长袖上衣,没想到是救了自己一命。 温枝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他躺着的这张床上也冒出了火苗,他僵硬地避开,随后慢慢地起身,甫一下床,他就倒在了地上。 他倒在床前那条窄窄的走道上,正好对着房间的门口。 房门前摆放着两只体积很大的行李箱。 温枝趴在地面上,虽然没办法靠近去看那两只行李箱,但他能想到行李箱里应该是放了重物的。李晔把行李箱放在这里是为了堵门。 门口放着行李箱,李晔是怎么离开这间房间的,是从阳台离开的吗?温枝想。 温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先是吸气,然后克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几滴眼泪滴落在地毯上,不知道是因为剧烈咳嗽还是因为恐惧而流下的眼泪。 在这一刻,温枝发现自己对于死亡还是恐惧的。 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他甚至还没有回去找庄斯池。 这时,他听到一声转动门把手的咔嗒声,门外的人正在试着开门。 紧接着又是一声踹门的重响。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响,但温枝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在他闭上眼睛的前一秒,有人终于扫开了门口的那些障碍,进来抱住了他。 温枝看不清对方的脸,下意识叫了声:“夏行颂……” - “有哪里不舒服的话要跟妈妈说。”温清沂说着,轻轻拨了下他的头发,“还好现在没事。” “我现在还好啦。”温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睡了很久了,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说完,温枝举起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他没想到温清沂和谈宣辉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来医院看他的时候还带上了温昭。他看向夏行颂。 夏行颂有些拘谨地坐在病房角落的沙发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存在感很低。 说起来,温枝这次能够得救多亏了夏行颂。要是夏行颂晚一点赶到,温枝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怎么样。 谈宣辉就坐在夏行颂身旁的那个位置。他进到病房里后就没有说过话,温枝看他这么严肃,一时间也不敢主动和谈宣辉说话。 都说父爱如山,温枝倒是感觉谈宣辉更像陨石。 病房里有两个不说话的人,这样的氛围实在有些吓人。温昭很显然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有点饿了,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店,紧接着迅速离开了病房。 温枝咬着杯沿,心里还在纳闷温清沂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谈宣辉的情报网比温枝想象中的要广得多。要是谈宣辉愿意,他现在甚至能打听到程致远死后的遗产的详细分配情况。更何况是自己儿子在游轮上遭遇意外。 这次游轮旅行的负责人差点被吓出心脏病。他原本想着邀请大公子过来参加游轮旅行放松放松,借机拉近关系。他接到谈宣辉亲自打过来的电话时腿软得差点直接跪下。 原定时长七天的游轮旅行也因为这次的事情被迫提前结束了。 温清沂不认识夏行颂,但她知道是这个男生把温枝从着火的客房里带出来的。 她很感谢夏行颂,不过她也好奇男生的身份,于是她悄悄地问温枝:“是你最近交的朋友吗?” 夏行颂长得高,气质又很沉稳,没有高中生的那种莽撞,温清沂还以为他是大学生。 温枝顺着她说的,含糊地应了声是。 温清沂压低了声音,笑着问:“男朋友?” 听到这句话,温枝呛了一下,赶紧否认:“当然不是。” 温清沂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她思考一会儿,摘下了自己的手镯,然后走到夏行颂的面前,想要把手镯当成谢礼送给夏行颂。 夏行颂不懂这种首饰,但他知道温枝母亲戴的首饰肯定是上等品。他立即拒绝。 “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温清沂说,“不过把我自己戴过的手镯当作谢礼确实有点不合适,那过几日我再登门道谢吧。” 温枝一听登门道谢,心想不对啊,夏行颂现在住在他家里。他开口代替夏行颂接话:“谢礼我来准备就好了,妈妈你不用登门道谢的。” 温清沂慢步走回床边:“你也应该好好谢谢人家。” “我知道啦。”温枝复读机似的说,“我会好好谢谢他的。” 沉默已久的谈宣辉这时终于开口:“以后在外面要小心,这次是运气好,有朋友救了你。原本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住,我和你妈妈就很担心你。” “对不起,爸爸。”温枝低声说。 谈宣辉走到病床边,叹气似的:“爸爸不是在怪你,只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多注意一点自己。这次的事情就交给爸爸处理吧,你好好休息。” 随后,谈宣辉和夏行颂握了下手,他递了一张名片给夏行颂:“这次多谢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联系。” 温清沂他们离开后温枝看了眼依旧沉默的夏行颂。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温枝感觉得出来夏行颂很沮丧。 他看着夏行颂,轻轻地叫了对方一声:“行颂。” 夏行颂闻声抬起头,张开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温枝把手里的水杯小心地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然后温声说道:“谢谢你。要是当时你没找到我,我现在可能已经……” 在他说出接下来那个词的前一秒,夏行颂打断了他:“我是看监控才找到哥哥的。” 温枝愣了愣:“游轮那么大,不看监控的话要找很久的。而且不管怎么说,找到我的人都是你啊,我肯定得谢谢你。” 夏行颂像是听不下去他的道谢,摇摇头:“哥哥不用说和我说谢谢。” “为什么?”温枝问。 “本来就是我的错。”夏行颂说,“所以不用说谢谢。” 温枝皱起眉头,疑惑道:“为什么是你的错,我出事又不是你害的。” 夏行颂的头压得更低了,他从温枝不见的那一刻起就在内疚,如果他一直待在温枝身旁,温枝就不会被李晔带走了,也就不会碰到危险。一开始就是因为他,温枝才会遇到危险的。 这是他的错。 “如果我一直在哥哥的身边,”夏行颂低声说,“哥哥就不会碰到他了。” 温枝大概明白了夏行颂的逻辑,他说:“可是这件事不能怪你啊。这么说的话,那么我也有责任,如果我不让你去买东西,我也不会碰到李晔。” “不一样的……”夏行颂摇头,“都是我的错。” 温枝知道夏行颂一旦陷入自己的逻辑里就很难出来,就算他现在跟夏行颂解释,对方多半也是听不进去的。 他对着夏行颂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夏行颂听话地走了过来。 温枝指指病床边上的椅子:“坐下吧。” 温枝环顾病房内的装修,心想自己这半年已经住院两次了,他总是感觉现在的场景似曾相识。 他看着低下头的夏行颂,发现对方是真的很难过。他伸出手,拍了拍夏行颂的肩膀:“好了,不要难过了。” 他不安慰还好,他这么一安慰夏行颂更沮丧了。 夏行颂的头越来越低,直到把头埋在温枝的大腿上,他的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哥哥。” 温枝顺势摸了摸夏行颂的头,只是说:“好了,好了。” 他每次摸夏行颂的头都会感觉自己像是在摸一只大型犬。 不过回想起那间着火的客房时,温枝还是有些后怕,还好最后夏行颂找到他了。 李晔那个人虽然干出了放火这样吓人的勾当,但被人抓住后立刻交代了动机。他坦白自己最近听到同事间的传言说公司打算辞退他,他自认为没干什么错事,也没有招惹其他上司。 思来想去,他最后把这口黑锅扔到了温枝身上。他觉得是自己和温枝打招呼的那次惹得温枝不开心了,是温枝要求星蓝辞退他的。 谈宣辉和星蓝的人确认了一遍这个事情,发现星蓝根本没打算辞退李晔。所谓的辞退只是员工之间的传闻。 温枝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上游轮之前,他根本就不记得李晔这个人,也不知道李晔的名字,再说了,他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要求公司辞退一个员工呢。 温枝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不过听人说,李晔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是满身伤的状态了,连走都走不了,应该是被人打了一顿。 难道是…… 温枝看着埋在自己身上的夏行颂。 是你吗?他想。
第77章 齐大非偶 出院后温枝被带去见了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李晔。 温枝不太想见李晔,可这是基本流程,他得过来走一趟流程才行。 仔细算算李晔这次在游轮上的干的事情,谋杀未遂、放火烧船、私藏违禁药物,单凭这三件事已经够李晔喝上一壶了,何况还有谈宣辉推波助澜。 温枝再次见到李晔,只感觉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阴暗感更加让人厌恶。太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了。他想。人类似乎不该这样。 他自上而下地看着李晔,目光平静,没有任何感情,没有厌恶也没有愤怒。他只是这么看着。 李晔双膝跪在地面上,几乎是爬到温枝面前。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个极其在意尊严的人,直到这一秒他才发现原来尊严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必需品。 他喃喃道:“对不起,温先生……对不起……” 按照李晔自己的说法,他原本是想和温枝一起死在那间客房里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殉情。只是看到火势大起来后他就害怕了,这才从客房里逃走的。 李晔伸出自己颤抖的双手,看起来是想抓住温枝的脚。 然而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温枝长裤的前一秒,一直静默着站在温枝身旁的夏行颂猛地踢了他一脚。 夏行颂完全没收敛力气,李晔被他踢得硬生生往后滚了一段距离。 夏行颂声音低哑:“滚。” 李晔捂着自己刚刚被踢中的部位,怨恨却又恐惧地看向夏行颂。他嘶嘶地吸着气,让人联想到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他几天前在游轮上是就被夏行颂打了一顿。当时他感觉自己差点就要被这个人打死了。他没有去过健身房,也没有和别人打过架。他的确很记仇,但他觉得自己的报复手段是很温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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