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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涵大概知道原因了，但志宇家里的事情那么复杂，他相对来说也只是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什么。何况，家丑不宜外扬，他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让他的辅导员知道，不然，孙志宇以后在学校要受多少人异样的眼光？即便是同情的目光，对于志宇这样自尊心极强的人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于是章涵只好编了个谎话敷衍过去：“诶，志宇他前几个月和家里人吵架，收拾了东西就回学校了，估计是还生着家里人的气呢……” 谭向明松了口气，随即对章涵道了谢：“这样啊，那就麻烦您多操心，帮孙志宇和家人调和一下矛盾了。” “好，再见。”章涵僵着笑脸道了谢，挂掉电话后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章涵就打了电话给孙志宇。 “志宇，是舅舅。”章涵语气和此时的孙志宇的心情一样，无比低落。 “怎么了舅舅？是表姐出什么事了吗？”一接到章涵的电话，孙志宇立刻就联想到了表姐。 孙志宇的表姐患有渐冻症，前几年几乎是一直是在病床上度过的。舅舅一家为表姐的事情一直焦心，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 “不是……你表姐身体一直那样，最近虽然没什么起色，但也还好，并没有变得更糟。我打电话给你是担心你的事。” “什么？”孙志宇一时错愕，担心自己？难道是爸妈把自己和家里断绝了经济关联的事情告诉了舅舅吗？ 那这么说，爸妈对自己还是关心的吗？ “我听你们辅导员说，你最近在学校打零工，我就知道你是和家里闹矛盾了。志宇，你爸妈又打你了吗？身体没出事吧？”章涵心疼又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怎么的，孙志宇的眼泪就突然蹦了出来，他忍着哭腔，尽力平稳地回：“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了。一个人也好，我现在自己做一做兼职，房子换到了离学校比较远的地方，那地方房子租金也不贵，省吃俭用，我也没多困难。舅舅，您别再问了，我不想再提了。” “志宇啊，对不起。”章涵年纪越来越大，加之自己心爱的女儿的病一日一日地不见起色，他如今倒变成了以前自己最不屑的模样，一点小事就能让他流眼泪。 章涵觉得自己对不起章玫和孙志宇，是他间接导致了他们一家的不幸，尤其是孙志宇，他这些年受的苦也是自己间接造成的。 章涵情绪激动，哽咽着差一点说漏了嘴：“舅舅害了你……” “舅舅，您的意思是……”孙志宇并不理解章涵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是一时激动，还是这些年自己的痛苦遭遇真的另有隐情？ 章涵担心说多了会让孙志宇家里的事情更加难办，何况，章玫对志宇的心结并不是孙志宇知道了来龙去脉就能解开的，知道了真相只会给孙志宇徒增烦恼。 思考了很久，章涵决定还是将真相永远埋藏下去，这样至少孙志宇不会有更大的痛苦。 “舅舅喝多了，说话糊里糊涂的，志宇你别在意……”章涵收起情绪，装作刚才只是酒劲上头说了一番糊涂话。 孙志宇高涨的情绪被章涵这句话压下去，轻轻“哦”了一声，他那颗好不容易被温暖了一点的心又瞬间凉透了，他尴尬地哽着嗓子回了一句：“这样啊……” 说完，孙志宇还刻意笑了一声。 笑什么呢？想掩饰自己的失望和难过吗？ “志宇，我等会儿会给你转一笔钱，为了自己的学业，不要再打工了，安心学习吧。” “舅舅，你不要转账给我，表姐身体不好，每天花费又多，你还是把钱留给表姐治病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不，你还是收下吧，我暂时还不缺钱……”章涵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这孩子真是心善，自己身处囹圄，居然还关心着他们一家人。 章涵深深吸了口气，准备说些什么，却重重地咳了起来：“咳！咳！” 听见章涵的咳嗽声，孙志宇不由地担心起来：“舅舅你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烟抽得有点多……”章涵咳完，喘了口气。 “舅舅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开始抽起来了？舅舅，我们都告诉你多少回了，烟酒要少沾……舅妈没管你吗？” 章涵尴尬地说：“哈哈哈，我打电话是来关心你的，怎么倒成你反问我了？” 章涵的妻子李莉一开始是劝诫过他不要抽烟喝酒，可是章涵压力太大，不抽烟喝酒的那些日子里，他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每到深夜，李莉都会被章涵凝重的叹气声和辗转反侧的动作扰醒。 李莉知道他要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没有烟酒，日子更不好过了，便同意让他每天能够少量地抽两根烟，吃午饭的时候可以喝一杯酒。 但即便是这样克制，章涵的身体还是迅速地变差。 “舅舅，表姐和舅妈还需要你去照顾，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诶，我知道……” ---- 我居然一章更了七千字，可惜了没人看呜呜呜🥹
第7章 路媛 === 当日晚上，章涵瞒着李莉，悄悄给孙志宇转了一万块钱。 转账的备注写的是：“志宇，这钱就当是舅舅还了欠你的一部分。” 孙志宇知道舅舅说的是什么，可是舅舅家境并不宽裕，加之表姐的病一直在治着，每月要花的钱不少，本来就入不敷出，现在又给自己寄这么多钱…… 孙志宇自责不已，他想起来五年前，在他十四岁的时候那一次春节，舅舅带着表姐来自己家里拜年。 表姐那时的病并不像现在那么严重，走一小段路是没问题的。 来到餐桌前，章涵扶着表姐的胳膊，让表姐跪下来给孙志宇父母拜年。表姐面无表情地照做了，她动作僵硬而缓慢地弯下腰，一双瘦到筋骨全露的手撑着地面，慢慢伏下来，双腿颤着跪在地面，给孙志宇父母两个磕了个头：“姑姑，姑父新年好……” 章玫笑着扶起表姐，一边说着“新年好，茉茉”，一边给她塞了一个一千块钱的红包。 章涵赶紧扶起了表姐，对委屈自己的女儿愧疚不已，可他眼里含着眼泪，嘴上却仍要笑着说“多谢姐姐姐夫”。他几乎是没了尊严地在向章玫要钱。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不要脸，但他也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只能这样。 “阿涵，你也新年好。”章玫眯眼笑着给他三千块。 “是是……”章涵看到那三千块，眼睛都要放出光了，他迅速伸出手，想要接住那唾手可得的三千块。 章玫却收回了手，章涵一手扑空。 章玫含着一抹得意的微笑，不知是关心还是嘲讽似的说：“阿涵，你是我们一家学历最高的，好歹读了个本科，怎么现在混得最差呢？” 章涵顾不得仔细分析这句话是关心还是炫耀，只能一直陪着笑，嘴里不停重复着阿谀奉承的好话：“姐姐说得对，我是没什么出息的，比不了姐姐姐夫有本事。” 章玫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场景，继续顺水推舟地向他炫耀自己的幸福：“姐姐并不是舍不得给你钱接济你……只是你自己读了那么好的学校，现在混成这样，真的太让姐姐伤心了……你看姐姐，虽然没什么机会读书，可现在过得……”章玫看了眼无地自容地章涵，见他双颊通红，她心里得意不已，一番羞辱下来，她终于得意地扬起嘴角。 章玫从小到大都被章涵压制，因为他是男孩，又是家里最小的，家人更宠爱他，把什么好的东西都给了章涵。而章玫，不过因为自己是女孩，就得不到应有的关爱，甚至初中毕业，章玫就被家人要求辍学，到了她二十岁的时候，她又被家里人逼迫，嫁给了自己并不熟悉的男人…… 而如今，从小到大被家人宠爱、被重视的弟弟沦落到现在的模样，她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一成了。 “我知道，我混得不好，给姐姐你添乱了……”章涵并不觉得受到了屈辱，只觉得自己确实是无能，保护不好家人，救不了自己的女儿，竟然要为了这几千块钱，让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章玫轻轻叹了口气，悠悠地把手里的三千块放到章涵还没收回去的手上。 “谢谢、谢谢你，姐姐。”章涵点了点头，眼泪从眼眶里直直地蹦出来，声音都颤抖起来。 章涵被留下来吃了一顿年夜饭，席间，章玫一直语气欢快地给章涵和他女儿介绍他听都没听过的菜肴。章涵先是惊讶，后又觉得羞愧，右手扶着女儿的肩膀。 当章玫介绍到那道做了两天的佛跳墙，章涵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她到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既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很兴奋，表情淡淡的，一丝笑容都没有。 吃完饭后，章涵背着女儿准备回家，走到院子里的停车场，章涵正准备骑车，却发现自己的电动车钥匙丢了，他刚准备回头去取，孙志宇就喘着气给他送来了：“舅舅，你的钥匙！” 章涵微笑着说：“谢谢你，志宇。” 孙志宇把钥匙交给章涵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五万块钱交到了他手上：“舅舅，这是我这两年爷爷奶奶给的压岁钱，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用，就给你给表姐治病吧……” “不行，不行！”章涵连忙推辞，他要真沦落到那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的钱的地步，那岂不是太丢脸了？何况这孩子存了几年的压岁钱，就这么拿走，让外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说他？即便外人不知道，自己的良心又怎么过得去？ 孙志宇笑着说：“舅舅，没事的。现在表姐病情越来越严重，你不要推辞了，你放心吧，我不缺这些钱。” “好吧，”章涵叹了口气，“那这钱，就当是舅舅从你那里借来的。” 孙志宇点点头说：“好。” 从沉重的回忆中醒来，孙志宇长叹了口气，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舅舅还记得那件事情。 暑假尾期，正在准备开学事宜的孙志宇，接到了一家杂志社的电话，说他的文章被编辑看中，要征求他的同意，将文章发表在他们的情感杂志上。 孙志宇问：“那，稿费是怎么样的？” “一千字一百五十块？你觉得合理吗？” “可以！”孙志宇的稿子第一次获得了这样不菲的稿费评估，听到价格，他直截了当地答应了。 “那，我手里的这篇文章，我们可以发表在我们的杂志上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按千字一百五的价格向您支付稿费，也就是三千块的稿费。”那边很有礼貌地问。 “好。你们打到这张卡上……”孙志宇拿着银行卡读出卡号。 此后，孙志宇由于自己的专业文章和情感散文小说具有在同龄学生中没有的极高的思考性，被不少报社看中做他们的专栏作者。就这样，孙志宇有了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每个月投出去的稿子为他带来的收入远比之前高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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