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铃声狂响中。 那人好似看见了他,朝着他走了过去,世界跟随着他的脚步,从虚无一寸寸在他脚下成型。 他伸出手,拉过了燕沐辞。 燕沐辞不知道此刻是不是真实的,但是一切都好清晰,还有他的手上传来的温度,透出皮肤是暖的。 像是幻境。 “你是谁,”燕沐辞问道,见那人不吱声,语气颓然,不知是不是惋惜,“这里是种不出东西的,别白费力气了,你去别处吧。” 那人在一片白光中,开了口,“埋葬了自己,无法滋养你这颗种下的种子,你不该种下它,再摧毁它,让花成花,好吗?”声音像是空山白雪,仿佛连灵魂都在被洗涤。 话音未落,刺眼的白光取代了这里的萧瑟红气。那人已经不在了,剩下了一条他来时留下的路。 “我在人间等你。” 唰—— 剧烈的风向卷起他,推送着他,一片无色花瓣划过了他的脸颊,下一秒,飞一般的速度,让他倒抽了一口气,甚至无法呼吸,等一切尘埃落定,他缓缓的睁开了眼。 “病人恢复知觉,心跳恢复正常,血压稳定,准备腺体修复手术....”整个手术室的医生护士都长呼了一口气。 燕沐辞动了动手指,他又活了...他睫毛抖了抖,微微的呼吸,好像那抹香味,还在...而后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全是叶瑄河拿着针剂扎进腺体的画面,不断重复。 叶瑄河注射的时候,针头在月光的反射下,在他的眼前一晃,极快闪过,一阵清脆的铃声在他的脑袋中响起,他当时瞬间瞪大了眼睛,惊诧和不可名状的一种情绪,瞬间模糊了思绪,也模糊了双眼,双手却快于脑,去抓住那要戳下去的针。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凝结在了那一瞬间,凌乱的发丝定义着此刻的混乱,那是风的形状,此时只有形状,没有温度。叶瑄河近在咫尺的脸定格在他的面前,他轻抚着,从紧蹙着的眉,到那双坚定的眼,再到高挺的鼻梁,略微冰凉的唇。 就是在那一刻,他想将自己埋葬在那片贫瘠地。 以叶瑄河违逆本能的虔诚为碑,作为他的名。 燕沐辞的意识不断地游走,他跳跃在时间线上,看着自己的过往,他在支离破碎中长大,每天都在幻想着自己的家可以在自己的刻苦学习中,得到延续,他每天都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不停地学习,不停的长大,这样父亲会回家给自己开家长会,母亲会对自己笑,那时所谓的爱不是控制,他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他会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关心。 他无疑是开心的,像是宇宙撑到极限,要爆炸一样的强烈。 可是每次都是短暂的结束,以父亲的冷眼为引,以母亲的哀吼为尾,然后突然间,就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父亲走时,不会有一个眼神留给自己,母亲离开时,也只剩下了“为什么你这么不争气”的冷漠。 而他总是认为自己得到的时候,再失去。 杯子放满了热茶,丢进冰水会崩裂。 而他在极喜和极悲中来回游弋,崩溃却是无声的。 巨大的信息素能量波动似乎冲破了他大脑之中的一部分被尘封的记忆,他似乎看到了楚孟秋描述的alpha绑架案当时的场景。 那天,在夜幕降临的时候。 那天,他差点被标记了。 那天,这个陌生人横冲直撞,让他又对生活燃起了憧憬。 对死亡,对美好的憧憬。 直到母亲想要他半条命去换她的婚姻,直到母亲在某一天回家周的晚上冰冷的躺在客厅。 他的憧憬不再是憧憬,他没有了任何的束缚和桎梏,他只想让一切都化为尘土,让一切都归于静谧。 他也曾经天真的想过,他会等到一个人来爱自己,可他为什么一定要依赖别人呢?没有人爱自己,自己也要爱自己。 直到有一天学校里流言四起,他虽然觉得荒谬,但是却不知道如何辩解,他在否定中长大,他的精神没有得到过任何的支持,他一直在害怕,他一直在逃避,最后在无数个没有人的夜晚,蜷缩在角落。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他又怎么会去爱自己呢? 他知道自救的办法,但是他无可奈何。 他在别人的的评论里认识自己,在别人的留言中听说自己,没有人当面跟他说过讨厌和喜欢,他从来没有被坚定的对待过,他将自己封闭的严严实实,甚至在徐彻面前,也会装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无畏样儿。 他活的好累,他觉得活该。 叶瑄河的出现,让他措手不及,他的早饭、他的死皮赖脸都是有温度的,就算他听到了那些流言,也丝毫没有改变对自己的选择。 他仿佛有一种魔力,让自己无法去拒绝他,可是他害怕,他害怕叶瑄河受信息素驱使,只是本能索取,他害怕叶瑄河来了又走,他觉得自己好懦弱,他都看不起自己。 他不咸不淡的活着,没有奢望过什么,只是想安静这等待着试验期的结束,他想着如果这项临床试验,因为自己这个受试者的参与而成功,也就够了。 总得体会几件有意义的事,总得让自己感觉到活着,而不是麻木,体会够了,也就对得起自己那份憧憬了,对死亡的憧憬。 或者说,他想证明自己在活着,用死亡证明。 他从没有想过有人愿意为他做什么,更不用说放弃优质alpha的身份,他也从没有想过会有人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毕竟,连他的母亲都没想让他好好活着。 当他进到那间屋子时,看见叶瑄河瘫坐在地上,还怕自己被药物影响,不停的把自己往外推的时候,他的心狠狠地撞了一下胸腔,撞得他好疼,撞得他喉咙酸胀的痛。即使季明银当初怂恿人去散播谣言,让他名声扫地,他也没有像那一刻那样,呼之欲出的想要掐死他。 季明银拿出那管试剂时,他想,如果只能用自己来当他的解药,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抵触的,他那时才明白,他是真的接受不了叶瑄河的离开或者意外,他怕到发抖。 可叶瑄河突然撞了过来,握着他的手,一如往常,他的手四季冰凉,但是叶瑄河的却是热热的,他收了收手,往他的掌心轻轻的钻了钻,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 真的很暖,让花开在最绚烂的时候,埋葬在那片荒地。他将永远都是那朵不凋零的存在。 定格在得到,就不会再害怕失去了。
第四十三章 迷惑真相 隔天早晨,叶瑄河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迅速地坐了起来,但是由于动作太快,晕了一下,随着而来的就是大脑的剧烈疼痛。 昨天细枝末节的一些零散片段,全部涌入了脑袋,他低声骂了一句,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手上的输液针头拔了,刚打开房门,啪一下撞上了云天泽。 “你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能随便乱走的!”云天泽摸了摸-胸口。 叶瑄河瞪了一眼云天泽,“我回来在找你算账!燕沐辞呢!他在哪呢!带我过去!” “你冷静一点儿,他现在是关键期,你去也没用,只会添乱。” 叶瑄河一把抓住了云天泽的衣领,“我让你把他带远一点,你直接把他和我装进车里?!” 云天泽将人推开,话语中也有些气愤,“叶瑄河,他是个alpha,你想怎么样,非得等着你爸把你关进精神病院,天天拿着东西电你、扎你,你才舒服?” 叶瑄河咬了咬牙,“那是我的事!云天泽,我知道你是个什么心思,但是我不会拿着燕沐辞作为拿到叶崇明把柄的代价!我就是喜欢他,结局怎么样,我不管,我会抓着一切缝隙去争取,我话放在这儿了,别再燕沐辞身上动心思了。” 云天泽叹了口气,“你-他-妈的真的是个混账!之前医生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只是你在激素失衡,危险情况下出现的自保型人格,情急之下,产生的吊桥效应,都是假的,你要是非得爱,爱你自己吧。” 叶瑄河扶着门框,死死的咬着嘴唇,“闭嘴!别来质疑我的感情,你们都不相信我可以!但是别来阻止我!” 云天泽见叶瑄河的情绪不对,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不然一旦收不住,不见得又干出什么事。叶瑄河间接性情绪失控很久没有出现了,当时药物导致的激素失调,使得他毫无征兆的出现了情绪失控的症状,当时,那简直就是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刚才叶瑄河的眼中明显充满了血丝,那眼神简直跟当初急红了眼,四处抓人闻腺体的他如出一辙的暴戾。他突然意识到,只要跟燕沐辞沾边,稍微好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这样,上次还跟他要镇定剂。 燕沐辞在他楼上的重症监护室,叶瑄河刚要抬脚往那边走,就迎上了怒气冲冲的楚孟秋。 褪去温柔的外表的楚孟秋,快步而上,握拳而来,朝着叶瑄河的面门就过去了。 “混蛋!” 叶瑄河只觉一阵风朝着自己的脸呼啸而来,来不及躲开,挨了个正着! “是你。”叶瑄河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盯着楚孟秋,语气生冷,“燕沐辞腺体上的伤,别让我查出什么。” 楚孟秋不为所动,怒目而视,一拳不解渴,还想招呼叶瑄河,“还想去找他?你把他害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云天泽赶忙拦住了,虽然刚才还在打架,但是外部矛盾出现,还是得一致对外。 “干什么,啊?!” 叶瑄河面沉如水,嗤笑了一声,泛着青光的医院走廊,顿时气温低了几度。 他扬起下巴,眸光瞬间就暗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孟秋,语气低沉缓慢:“离他远点...你,有什么立场对我说出这句话。”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帮我解了药性,他现在跟我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有了联系,最亲密的那种!而且...”叶瑄河迈着修长有劲的双腿,目视前方,在楚孟秋的耳边,掷地有声:“他是自愿的...还是你想看看他身上的...我,留下的咬痕?!” 楚孟秋揪住了叶瑄河的衣领,胸口像是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每呼吸一次,就在柔软的内壁划伤一寸,又痛又闷。那是他的艺术品,是他的!现在却染上了别人的味道!他气疯了,但是他却改变不了什么,他简直想把叶瑄河撕烂!! “alpha之间的标记,是会要人命的,你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楚孟秋咬牙切齿道,目光狠厉。 长长的衣袖遮着紧握的手,叶瑄河的指甲都已经嵌进了皮肉,那双不怒自威的丹凤眼中,充满了警告,又突然笑了起来,心里的苦涩让他喉咙变得酸痛。 “那你更没有机会了,他死都是我的鬼。” 他越过楚孟秋朝着楼梯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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