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尧费力往里挤,“让路让路!!” 陆溯单手插兜,信步穿过人群,他腿长,赵尧很快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陆溯不知大众具体停处,直接走人最多的地方,又走过一群人,他停住了,目光跃过无数影影绰绰,黑压压的头顶,落在人群包围的车顶。 嘭嘭嘭! 数万枚烟火齐发,金色烟火点亮了灰黑色的夜空,如同丝绵的金线,从近在咫尺的地方缓慢降落。 十点了。 男人躺在漫天烟雨中,与周围喧嚣糜烂格格不入,他双手枕着后脑勺,胸膛微起伏着,衣领开了两粒扣,锋利的锁骨若隐若现,左腿随意曲起,右腿修长着搭在车顶。 他没穿鞋,裤腿随意挽了一两圈,金色交错的光影里,他的右脚踝处有一枚忽明忽暗的深红纹身。 半片指甲大小,像一朵玫瑰怒放在雪白肌肤上。 下一秒,一只丑陋的手攀上了那朵玫瑰。 陆溯揪了下眉。 徐回周塞着耳机,不想听到那些毫无营养的嚎叫,他加大了音量,因此他的感官更加明显,他感受到了一道打量的视线。 很纯粹,不掺杂其他,就是简单直接地在看他。 徐回周掀开眼帘,余光捕捉到了侧后方鹤立鸡群的身影。 斑驳交错的烟火里,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确定那是陆溯,高出人群大半头。 这时他脚踝处冒出鸡皮疙瘩。 像那种通身软绵,长着两排密密麻麻的透明软脚,流动着恶臭粘液的黑色毒虫攀上他皮肤,紧贴住不放吸血。 “你脚真美……” 腥臭作呕的酒味飘过来。 在徐回周脱鞋的时候,他就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在那只手得寸进尺,暧昧试图摸进他裤腿时,徐回周猛地起来,单手如闪电般按住了那只手,不给对方反应时机,抽过车旁不知谁的酒瓶,松开另外只手,快准砸向那只手背。 溅起的水滴,分不清是血还是酒,溅上徐回周眼皮、脸颊,他额前垂着几缕碎发,擦过狭长冷厉的凤眼,黑眸不为所动,握住砸碎酒瓶的再次用力压下去。 “操!”那人发出咒骂,嚎着缩回手。 人群早已纸醉金迷,不知今夕何夕,瞧见这一幕越加兴奋,疯狂摇着酒瓶拔出塞子,举着酒水四处乱冲,也有人淋自己头上,脱掉衣裤狂吼狂跳,随便拉人就能现场开干。 群魔乱舞,不过如此。 徐回周全程没观察陆溯的反应,他今天目的已经达到,他拿过鞋套上,翻下车顶准备离开了。 他落地刚碰到车门,又被抓住了胳膊。 不知是谁在笑,“大美人,玩车没意思,玩我怎么样?” 那人力道异常大,死命拉他想拽进人群里。徐回周眼眸平静,他清楚他比不过力气,没试图挣开,他握住门把没被拖走,借着车门拉开瞬间,他突然爆发将那只紧拉他的手同时卡进车内,果断压门。 那人迅速松开了。 徐回周没回头直接上车。 锁上车门刹那,右耳音乐在响,他突然意识到掉了一只耳机,因此才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徐回周眉心微拧一秒。 这幅耳机颜色很独特,可惜了。 车窗挡不住外面的吵闹,他加大音量,启动车开了车灯。 车外,陆溯手心捏着一只墨绿色耳机,隔着茶色车窗,男人右耳也塞着一只耳机。 陆溯毫无物归原主的打算,他塞进左耳。 大音量纯音乐包裹着他的耳膜,陆溯眼眸微眯,目送男人推土机一般退散人群,如永不回头的弓箭,飞速消失在下山夜色里。 赵尧总算挤进来了,他跑到陆溯旁边,气喘吁吁刚张嘴,陆溯猝不及防念了一个英文。 赵尧脑子转了老大一会儿,不确定着挠头发,“daylight?溯哥,这是日光还是月光来着?” 随着主人的远去,耳机里没音乐了,陆溯摘下耳机随手揣进兜里,笑了声,“纯音乐。” 赵尧恍然。 噢,daylight是纯音乐! 他又踮脚张望,“唉!大众车神呢?” 陆溯没回他往后走,“走了,太无聊。” 赵尧还是云里雾里,他的大众车神呢?他还要找他重赛一圈呢!他冲着陆溯背影喊,“哥你先走,我再玩会儿!” “随你。”陆溯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夜色里,通身仿佛有海浪流动的跑车调转车头,很快从来路下山了。 徐回周开出南山区,找了无人路边停住,剧痛来得迅速猛烈,他一手倒出12片药,一手抓过保温杯,吞咽几次才成功服下全部药片。 熟悉的苦味今天夹杂着淡淡铁锈味,他摸出手帕抵住嘴,压住涌动的咳意,他怕咳不停会重新呕出药片。 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实在是不太美妙的体验。 休息片刻拿开手帕,洁白的棉布还是沾上了几滴猩红,徐回周灌了几口茶,冲淡了嘴里的血味。 静静休息了一会儿,待剧痛退去,他拿出酒精消毒片,仔细擦干净脸,又抽出一大张消毒巾,用力擦拭着右脚踝。 酒精味在狭窄的空间流动,那一小朵彼岸花在酒精的作用下,颜色渗得无比暗红。 除了徐回周和纹身师,没人知道,美丽的花朵之下,曾是一块腐烂的伤疤。 当年在原始森林留下的伤疤,或因徐回周自身体质,或是擦了药膏,统统结痂掉落,重新长出了新肉,像是没受过伤一样,唯独右脚踝,被尖锐的石块穿透,愈合也永久留下了痕迹,半片指甲大小。 徐回周在伤疤之上纹了一朵彼岸花。 彼岸花生于幽暗潮湿之地,故事里是地狱之花,人死后会踏着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通往无间炼狱。 他的双脚曾去过地狱,路过了那条彼岸花道。 徐回周来回擦了数遍脚踝才作罢。 此地已看不到烟火,路边几盏路灯,远处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安静的路上仅他一辆车,同刚才的山腰仿若身处不同的两个世界。 徐回周降下车窗,新鲜空气鱼贯而入,他后仰靠着椅背,指尖轻叩着座椅思考。 陆溯藏得很深。 至少目前给他的感受,陆溯绝非是沉溺酒色的花花公子,甚至—— 凤眼微眯,徐回周目光投向远方,他怀疑陆溯不是同性恋。 夜渐深,身体的疼痛感渐渐弱了,他将垃圾收拾装好,用消毒巾将车内全部擦了一遍,下车锁门,给租车行发送了停车地址。 他提着垃圾直行,到第五只垃圾箱才停住丢掉垃圾,叫车回酒店。 翌日,徐回周睡三小时准时醒了。 他起床洗漱,边刷牙边给花盆浇水,嫩叶生长很快,快有他食指长了。 应该有了? 徐回周伸出食指量了量,叶尖到他指尖位置,还真是一样长了。 他擦掉嘴边泡沫,轻碰了下嫩叶,“好好长大吧。” 擦完脸,他出去泡了杯合欢皮,端着去客厅坐下。 此时4点15分,他爱喝滚烫的茶,热流淌过五脏六腑,会让他有它们还很健康的感觉。 他没等放凉,喝着茶单手抽出拼图。 陆宸国电话进来时,徐回周拼出了一小块局部。 一团黑灰色夹杂着若隐若现的绿色,仍是瞧不出眉目。 徐回周放下空杯,按了免提还没出声,陆宸国先说:“我在酒店楼下,你下来?” 徐回周随手收着拼图,“您去餐厅,我随后到。” 第9章 009 精英律师。 【009】 徐回周换了身休闲装,带暖色调的白色,是徐阿姨最喜欢的颜色。 下楼到餐厅,他刚出电梯就接到了电话。 “206桌。” 徐回周神色不变,他知道206桌在左侧斜对面。 206桌视角宽阔,进出电梯第一眼看见。 陆宸国的小心思同他预测相差无几,有欲望的人,总是最易计算。 徐回周扬唇,“您稍等,我马上到。” 陆宸国全程观察着徐回周,看到修长笔直的俊挺身影向他走来,时光倒流回以前,时隔十几年,他又看到了提着一袭白裙,光脚淌过清澈的溪水,阳光明媚朝他跑来的模样。 真是她儿子! 陆宸国小小的自我感动了一把,但这段对他无足轻重的插曲,很快也就从他回忆里褪去了,转而考量一个健康儿子能为他带来的利益。 他大哥两儿一女,二哥留下一个陆溯,小妹有一儿一女,他儿子没死和死了一样,所以母亲才给他一个副总职位,没任何实权,反倒是他小妹陆华秋骑他头上成了陆氏总经理,董事会那群拜高踩低的老东西,也只认陆华秋。 这一切还不是因为陆华秋有个好儿子! 他要有个同样优秀的儿子,那形式就会大不一样。 因此当徐回周拉开椅子坐到对面,陆宸国的眉宇呈现一种复杂的纠结,他担心徐回周不是他亲子。 徐回周礼貌伸手,“您好陆先生,我是徐回周。” 陆宸国观察着徐回周的手,像,太像了!他记得徐回周的母亲就是有一双修长的手,他稳住心神,回握点头,“陆宸国。” 他没有还钱夹的意思,徐回周也不催,详细向陆宸国推荐了几款早餐,陆宸国选了才唤来服务员下单。雁善婷 陆宸国目光炯炯,这次是口味,徐回周的口味和他一样。 徐回周佯装没发现陆宸国的异状,微笑攀谈,“您是本地人?” 陆宸国反问,“你哪里人?” “我刚回国。” 徐回周的回答点到即止,陆宸国看出他的防备,他十分满意,对陌生人有防备心是好事,陆宸国笑笑,其实徐回周的身份,他早在茶馆打探得一清二楚。 刚归国的有钱人,是首都本地人,待到4岁才跟着母亲移民,关于父亲徐回周没提过。 陆宸国拐弯抹角试探,“回来工作还是?” 徐回周笑笑,直接抛下钩子,“定居”。” 陆宸国迫不及待上钩了,“父母在国内?” “没在。” 这时服务员送来早餐,大盘小盘摆满整张桌子,待服务员离开,徐回周先夹了一枚豆腐皮鱼肉粉丝包,正要进餐停住了,礼貌询问:“您怎么了?” 陆宸国按住激动,他最喜欢就是豆腐皮鱼肉粉丝包,“在国外常住,还吃得惯国内菜吗?” “非常适应,就拿豆腐皮鱼肉包来说。”徐回周微微转了下筷子,“我喜欢豆制品,常自己做来满足口腹之欲。” “随你母亲还是——”陆宸国深深望着他,“父亲?” 徐回周顿了顿,“实不相瞒,我是母亲独自带大,未曾见过父亲。” 陆宸国差点站起身,他双手紧紧按住桌板,尽量控制他的喜悦,“恕我冒昧,你父亲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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