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也听出了喻年的顾虑,他刚想回答,旁边却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指甲上涂着深蓝的甲油。 喻心梨从裴照手里把手机接了过来。 裴照开的免提。 喻年的声音一份不落地落在了她耳边。 莫名的,她像是从喻年声音里听出了一点哽咽。 跟裴照不同,她一直不赞同就这么放任喻年离家出走,还去什么餐厅打工,也没个人照顾,冷了热了都不知道。 可她这诸多关心,心软忧虑,又一点也不肯流露。 两个月来,都是裴照跟喻年联系。 直到现在,她握着手机,冰冷如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无奈,也像露出了一丝破绽。 “我就在你哥旁边,”她说,“你回来吗,我在家里等你。” 喻心梨还是学不会温柔,像是天生里就缺了柔软的那根弦。 但是听见她的声音,喻年的手甚至抖了一下,比起哥哥,他对跟姐姐的相处要更手足无措一点。 这一次的事端,也是因为他跟喻心梨吵架闹出来的。 但是听见喻心梨陡然柔和下来的声音,他又忍不住眼眶酸胀,眼泪淌得更凶了一点。 “我……我想想看。”他踌躇道。 “好。” 喻心梨也不催他。 她这次是真的从喻年声音里听出了哭腔,却不戳破。 只是在挂断前,她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在外面不要让自己受委屈,有什么事回来说,我让陈阿姨给你做杏仁露。” 电话挂断。 静止的时间像是一下子又被按住了播放键。 秋日的燥意扑面而来。 喻年坐在桌旁边,握着手机,呆呆地出神,说不清在想什么。 . 喻年再回去工作的时候,虽然洗了把脸,但是眼圈还是带着一点红。 好在大家都在工作,没有人注意。 可是祈妄却看见了。 他眼睛的余光扫过喻年的脸,皱了皱眉。 等店内人少一点,他才走到了喻年旁边,像是在拿东西,却微微弯下腰,盯着喻年的脸。 “怎么回事?” 他摸了摸喻年的眼下,神色沉下来,像山雨欲来,“你哭过吗,出什么事了吗?” 他有些疑惑,今天喻年一天都在店里,也没去别的地方,刚刚还好好的。 喻年赶紧摇了摇头。 他吸了吸鼻子,本来心情都平复了,被祈妄这样一问,他却莫名有种更委屈的感觉。 “我是……唉,”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挠了挠头,心烦意乱,“我刚刚接到了哥哥的电话,他想要我回家去过中秋。我还没答应。” 祈妄听懂了。 他是知道喻年是离家出走的。 现在家里打电话来,还让喻年回去,多半是在向喻年发出示好的信号。 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红了眼睛,他微微皱着眉,“那你为什么不高兴,他们骂你了吗?” 喻年又摇摇头。 “不是。” 他为难地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跟祈妄解释这件事。 “我其实是跟家里闹了矛盾出来的,”他不太好意思地跟祈妄说,“我跟你说过的吧,我算是哥哥姐姐照顾大的,之前因为我的一些事情,我跟他们大吵了一架,所以我离家出了走。可是今天他们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过中秋,我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 也很想他们。 这句话喻年没有说出口。 出于一些年少的自尊心,有些难以启齿。 可是他的眼神又分明流露出了这个意思。 他愧疚地看着祈妄,“而且,我也跟你约好了。” 他还是一个还挺重承诺的人,说好的事情轻易不会爽约。 尤其祈妄还是他喜欢的人。 祈妄却说,“我没关系。” 他撒了谎,语气淡淡,“我忘记告诉你了,酒吧那边本来就不批我假,说店里忙,要我过去。” 他又盯着喻年看了几眼,喻年长得不太高,站在他旁边,还像个没长开的少年人。 他拿了个杯子,装了一点做咖啡用的巧克力碎,轻声说,“你出来这么久,应该很想家里吧,那就回去吧。” 喻年张了张口,又无法反驳。 这几年,每一年中秋他都是跟哥哥姐姐在一起的。 有一两次,他哥哥姐姐实在是集团里太忙了,抽不出空,只能用私人飞机把他接过来,匆匆吃一顿饭,就又赶去公司。 现在哥哥姐姐为了他特地来了C市,他明知道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就和他在同一个城市,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 那你怎么办。 喻年还想说什么。 祈妄却直起身,端着那一杯巧克力走了,抬手按了按他的脑袋,“没有可是,就这么说定了。” . 几小时后,喻年跟宋云椿请了假,提前下班了。 但他走出餐厅的大门,又还有点不舍,转过头,磨磨蹭蹭望着屋内,对着祈妄挥手。 祈妄也从窗内望着喻年。 现在已经是天色渐晚,窗外路灯一盏一盏亮起,照着喻年远去的身影。 他心里想,这一次喻年真的回来吗? 一个离家出走的年轻人,跟家里又没什么深仇大怨,一家人把话说开,大概也就没有必要辛辛苦苦在外面打工了。 祈妄手上的动作变慢了一些。 夜间的秋风裹挟着枯叶,轻轻拍在了透明的玻璃窗上。 他看了一眼餐厅左侧的钢琴,他莫名想起了第一天喻年来时的场景。 顶着一头深棕色短发的少年人,发尾有点天生的自来卷儿,穿着灰色的休闲衬衣,袖口处绣了一朵鸢尾花。他坐在黑色的钢琴前,琴上放着一盆小小的茉莉,柔软洁白,他微微一回头,那茉莉几乎要压上他的眉眼。 那是一双明亮的,被阳光染成了琥珀色的眼睛,含着点惊诧,眼尾微微勾起,睫毛浓密,眨一下,都像要在谁的心上掀起一场风暴。 他当时与喻年只是陌生人,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后来甚至还一度交恶。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幕实在灿烂美好,让他记到了现在。 . 喻年一直走过了一条街,才见到了自家的车和司机。 这是他刚刚提的要求。 他长了个心眼,毕竟他现在还是贫苦打工的人设,要是突然来了一辆豪车把他接走,那这不仅是人设崩塌的问题了,以后他还怎么在餐厅混啊,别说是祈妄了,连小谷和褚赫君他都不好解释。 哥哥姐姐也由着他,答应了。 现在再坐到车上,坐在迈巴赫的后座上,车座升起,行驶平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十几分钟前,他还在餐厅里弹琴呢,再两个小时前,他还在给客人点餐呢。 在外头过了两个月 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了。 想到这里,喻年有点好笑地笑了笑。 他问司机,“我哥哥姐姐现在在哪里啊?” 司机回道,“大小姐和大少爷正在仁怀路的别墅等您呢。” 喻年心里便明白了。 他们家在C市也有房产,只是并不经常来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现在市内还有点拥堵,汽车开开停停,他心里也紧张得不行。 但是再怎么紧张,这条路总是有尽头的。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到达了目的地,司机把车一直停在了别墅的入口,下车来帮他开了车门。 喻年并没有立刻出来,在车内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下来。 他挠了挠脸,鼓起勇气,慢慢往大门走去。 这座位于C市的别墅是闲适精巧的乡村风格,占地并不广阔,但是小巧雅致,有漂亮的拱形落地窗,浅色的墙壁,石灰石地板,庭院里草木葳蕤,即使是秋日也别有风情。 这是他姐姐送给哥哥二十五岁的生日礼物,一切细节都按照他哥哥的心意设计,连茶具上都印着他哥喜欢的紫罗兰。 喻年慢慢走上了台阶,从大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明亮,墙内还点着壁炉,头顶的枝形灯亮着,照着沙发上两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喻心梨和裴照一起回过头。 喻年顿时停住了脚步。 他接受到来自沙发的两道视线,刚刚还挺自在,现在却像有点近乡情怯,态忑不安地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紧张。 三个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裴照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喻年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年年……” 裴照比喻年要高上不少,虽然看着清瘦,却到底是成年男性的身躯,将喻年笼罩得严严实实。 他像是有千言万语,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能轻轻拍了拍喻年的背。 而越过裴照的肩膀,喻年看见喻心梨幽幽望着他,也缓慢地走过来。 一只清瘦玉白的手落在他脑袋上,很轻地按了按。 “瘦了。”喻心梨说道。 喻年莫名眼眶一酸。
第22章 谈心 半个多小时后,喻心梨,裴照和喻年都坐在了桌边用晚餐。 总共就三个人,也没去客厅那张长桌,佣人在二楼的阳台上摆好了一张小圆桌,秋天的夜晚也不怎么寒意逼人,正适合赏月。 圆桌上,喻年莫名有点局促。 尤其是离家出走前,他跟喻心梨吵得不可开交,失控之下,两个人都说了一些伤人的话语。 如今谁也没有低头和解,只当作那件事不存在,多少有点强装无事。 喻心梨倒还算自然,她本身就不多话,也不怎么在饭桌说笑。 喻年心里却还有些惴惴,平时像个八哥一样叽叽喳喳,现在却沉默内敛了,只低头乖乖地坐在位置上吃饭。 好在两个人中间还有个裴照,从小时候起,裴照因为性格最为温柔,又是大哥,一直在两个人中间充当调和剂。 他一直打量着喻年,也跟喻心梨一样,觉得喻年像是瘦了。他给喻年夹了个糯米酥鸭,一边迂回地问喻年,“在外面两个月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跟餐厅的同事们相处得好吗?其实我有一次也路过你们那个餐厅的,但是当时你不在,我只在外面看了看。” 喻年眨巴眨巴眼睛。 他没想到,他哥居然还特意去过。 “挺好的,”他咽下嘴里的南瓜,擦了擦嘴角,“我在那边年纪小嘛,同事都比较让着我。” 他掰着手指头数,“主厨是个高个子姐姐,经常给我开小灶,给我做红薯烤蛋奶,老板人也很好,就是有点迷糊,还有两个比我大两岁的店员,叫谷雨桐和褚赫君,我们三个经常一起看电影打游戏,凑在一起点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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