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棫自胸膛中狠狠吐出一口气,另一只手握成拳用力锤了一拳墙。疼痛逼回几分理智后说道:“好……好,我会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删……” “不需要。” 李棫一愣。 安荣说道:“你不需要删掉他的联系方式,你要好好保留着,不光是他,其他人的联系方式你也要好好保留着。但是,你不能回应他们,一分一点都不能。” 李棫恨恨地说道:“你这是在折磨他……” 安荣笑道:“我是在折磨你们俩。赶紧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 这就是安荣的惩罚。 保留着联系方式却也只能保留着,让安翊有所期待但得不到李棫的任何回应。让李棫深陷无法告知亲朋好友自己的下落和境况的愧疚中,更是让他能看着安翊每天给自己发的消息却要忍耐着不去回应。 知道李棫在意身边的人更多便对身边人下手,以此来逼走他。让他自己选择是跟重要的人团聚在一起还是让留在他们身边却让他们接连不断地在生活中碰壁。 更是摸清了李棫的底,知道他怨恨自己的爷爷奶奶,用自己父母的死亡保险金为筹码让他们俩出现自己面前,并用这怎么也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将自己送来这个鬼地方…… 李棫暗灭已经被挂了电话的手机界面,回头看了眼因为救护车到来而乱起来的学校,咬紧牙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课间,少了李棫,徐天越都不怎么活跃了,蔫蔫的趴在桌子上问天问地想知道李棫什么时候回来带自己抄数学。钱斯伯这段时间总跟任雪夭凑在一起嘀咕个些什么,还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安翊。冉歆然很少来串班了,因为看不到他大哥的安静写题的美颜,还会撞见总是对自己冷着脸的安翊,干脆不再过来。庞元明总是在群里问李棫,也来过学校几次,找不到他棫哥使他极度缺少安全感。 安翊置身事外的安静坐着,他又在翻他和李棫的对话框。 自己被关着的那段时间里,李棫每天都会发消息来,这些消息安翊看得几乎会背了也没增添出新的。 23天前开始,李棫发来的消息开始变少,而且大多是半夜发来,这个样子维持了五天。再后一天,自己醒了,李棫秒回了几句消息便再无音讯。 安荣说,李棫受不了被针对所以跑了。不管安翊信不信,她都是这副说辞。 事到如今,安翊也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初没有来找李棫,缠着他让他喜欢自己,那李棫就不会喜欢上自己,就不会被安荣发现,也就不会走了。 “安翊。”任雪夭郑重其事地坐在对面。 “学霸。”钱斯伯一脸严肃地拖来板凳坐在安翊身旁。 安翊关掉手机,眼神询问他俩有什么事。 任雪夭叹了口气:“你别伤心。其实你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李棫这小子是个极度不负责任的东西。” 钱斯伯也跟着叹了口气,附和着道:“虽然我不爱听你说我棫哥坏话,但不可否认,我棫哥确实是个渣男。” 安翊:“?” 任雪夭:“他之前就死都不承认你和他的关系,摆明了就是想玩玩。” 钱斯伯:“也不是玩玩吧……说不定棫哥只是爱而不自知呢……” 任雪夭一巴掌呼过去,斥道:“爱而不自知就能干出一声不吭就玩失踪?” 钱斯伯立马摇头,幅度太大直接扭着了脖颈,斯哈斯哈地伸手揉,说道:“那必然不能!” 任雪夭皱眉犯愁道:“其实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做出一声不吭就跑路的事……你们之间能有多大事——” 任雪夭脸色猛地一变,钱斯伯不解道:“怎么了?” 安翊也看向她。 任雪夭不可置信道:“安翊你不会是……怀了吧?” 钱斯伯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啊……啊?啊!” 安翊收回看向她的目光,垂落在书本上,不是很想说话。 任雪夭一拍手掌:“这就对了!只有这个理由说的通了。你怀了,李棫他接受不了而且不想承担责任,就只好逃之夭夭,为了不被找到还跟身边所有人断了联系!通了!这下解释通了!” 安翊将书本翻了一页,说道:“李棫不是这样的人。” 任雪夭不可置信道:“都这样了你还袒护他?!” 安翊不再说话,看了她一眼,任雪夭见势不妙还是决定先顺着已经开始生气的安翊:“也是,李棫只是长得有点渣,本质还是好的。他肯定会回来的,会给你和孩子一个家,但是在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珍重自己,保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这样才能……” “可是,”钱斯伯反应过来,弱弱问道,“男人也能怀?” 任雪夭自信道:“当然能!我昨天看的小说里就是个男的怀了孩子,还生了俩呢!” 一道晴空霹雳自头顶将钱斯伯整个人劈了个外焦里嫩,他傻愣了许久许久才艰难地点头接受道:“好吧……长见识了……那学霸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啊,对了你现在肚子里有孩子一定要按时补充营养,我妈炖汤可好喝了,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补汤,好让你养足力气,生的时候顺利点。” 安翊淡淡道:“不用了,我没怀。如果真的怀了,李棫就算走也会带我一起。” 任雪夭啧道:“嘴硬。” 钱斯伯跟着点头:“可以确定了,比我棫哥还恋爱脑。” 安翊没功夫理他们,只默默翻看着和李棫的对话框,放学了就回李棫家去喂狗,按时写作业也按时吃饭,就是睡眠又恢复了之前那样彻夜失眠的情况。李刀刀自己将狗窝移到了门前,整日睡觉都睡在门前,等着会不会突然有个人推开门走进来再问自己一句:“刀刀小朋友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 微信突然有一声新消息提醒,安翊立马拿出手机查看。 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安翊点击通过,对面手速飞快地发过来一大堆消息。 “我是江洲。” “最近联系不上李棫,他怎么了吗?” “哦对了对了,你知不知道景弦被开除学籍了?” 安翊一顿,回道:“不知道。” 江洲打字说道:“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天跑去夜店里蹦迪喝酒,听说还惹了不该惹的人。反正最后学校是把他学籍开除了。” 安翊不冷不淡道:“嗯,知道了。” 江洲发了个问号,十分不理解安翊这样平淡的态度。 安翊退出聊天界面,平静地关掉手机靠在沙发上。 没什么好惊讶的。安翊又不是傻子,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猜到为什么以及让他退学的人是谁。 早在返校的第一天,安翊就将景弦拽去了厕所不由分说地揍了一通,还被何澹撞见了,事后是写得检讨还是怎么来着安翊甚至都不太记得了,没有李棫在身边,他的世界里又恢复了之前冷冷的黑白调,没有色彩的喧嚣落不入他的眼睛里。 就快要进入十一月,天气在乍冷乍热中反复无常着。想起李棫的叮嘱,安翊将李刀刀的新窝铺厚,又将原本放窝的地方打扫一通。 最底部垫着的垫子被李刀刀啃出很多小破洞,他还总喜欢叼来除了玩具之外的各种奇怪的东西来垫子上玩,上头聚了不少脏东西。安翊将垫子抽起抖落掉脏物准备卷起拿去卫生间继续清理。一张被折得很薄很小的临摹纸从一个小洞里飘落而下,似乎还有字在上面。 地毯直接丢在一边,安翊蹲下身捡起这片临摹纸小心翼翼地打开,熟悉的字迹随着纸张的展开出现在视线里—— 「安翊,别担心,我只走这么一小会。你要是实在想我,就给我发消息吧,我每一条都能看见的,但是我没有办法给你回复,安荣在你的手机上装了东西,能监控屏幕也能窃听声音,你要小心。 不过她总有松懈的时候不是吗?你先在见不到我的日子里忍一忍,我知道这很辛苦,但仔细想想这其实也不算糟糕到无可挽回。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里我会好好活着的,我会按时吃一日三餐、会早睡早起、会在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立刻查看。只是很可惜,我没法陪你过十八岁生日了。不过我们都会长命百岁的,十八岁不能一起过,二十岁、三十岁……直到一百岁我们都要一起过。 别来找我,等我回去找你,好不好?我会回去的。 你之前总是给桔子树浇水,应该对树枝上挂着的那一小节红绳有印象吧,那是我小时候我妈在庙里给我求到的姻缘绳,自从你住进我家,我才把它拿出来挂着。但是,你一直没问我。我把它塞进你枕头里了,去找到然后想办法戴上。戴上之后就不许去掉,等我回来检查。 客厅茶几左边的抽屉里有一把钥匙,你拿着它把主卧打开吧,里面有我刻意藏起来的过去还有我的日记。我的男朋友理应看一看我的过去,以及,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 安翊,我喜欢你,不论我在哪我都喜欢你。 记得想我。」
第50章 李棫的日记1 安翊跑进卧室毫无章法地将自己的枕头扯开,找到李棫说的红绳时他伸手想要拿起却失败了好几次。 怎么戴呢?戴在哪呢? 安翊茫然地看着红绳,这是李棫妈妈给他求来的姻缘绳,他很早之前就想给自己的吗?可是……为什么呢?只是因为自己说了喜欢他,让他心疼了,所以……他就想把这条红绳送给自己吗? 在茶几抽屉里找到主卧的钥匙,安翊抖着手打开了这间被密封已久的空间。 许久没有人进来过了,房间空气里浮着一层薄灰,随着安翊走进来带入的风在阳光下掀起阵阵微澜。 这里的一切都很陈旧。像是一枚被定格在很多年前的时光胶囊。数不清的照片和相框堆放在壁橱里,厚厚一层灰停滞在表面上,安翊稍微用了些力气才擦去灰尘。 安翊坐在地上看了一下午的照片。李棫的爸爸妈妈很有仪式感,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拍的时候李棫是笑还是哭的原因都写在了背面。一行不羁的行书后面会接上一行端正的楷书,偶尔还会有李棫的字迹出现,随着照片里的人的长大,逐渐从稚气变得和他母亲一般飞扬飘逸。 与性格不同,李棫的长相更像他的父亲,不笑的时候显得冷厉。但李棫小时候很爱笑,总是弯着眼睛望着身边的一切。那时候李缘执很是头痛,有个这样的妻子已经很令人操心了,结果又来了这么个小冤家。程闲倒是没什么所谓,觉得自己儿子就是掉进烂泥坑里也是全天下最帅气的小男孩。 …… 这些过往记忆真的太美好了,安翊不敢想象李棫曾经有多么幸福。 无论有多么幸福,李棫都已经失去了。太好的过往和回忆会在失去的这一瞬间化为刚烈凶猛的毒药,在后来的每时每刻里毫不留情地侵蚀着骨髓,让人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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