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这个反应,”夏澈揶揄道,“好像很笃定我看到后会有什么反应。” “猜测而已。”裴燎目光很沉,比没开灯的客厅更暗,一字一顿道,“你想看吗?” 夏澈看到他静如幽潭的眼神,只能想到两个字:疯狂。 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 说想,裴燎会把他撕碎,说不想,裴燎会把自己撕碎。 这么执拗而固执的极端物种,偏要装作一副很正常的模样,绕了个能把自己困死的圈子。 夏澈松开腰带,叹气道:“我想了一下,还是不想看了。” 话音刚落,快要垂下去的左手腕被人用力握住,几乎快拽断。 但仅一秒不到,那力道就尽数撤离,铐链变成随时可挣扎开的断绳,虚虚祈留。 裴燎刘海遮住了右眉上方的痣,淡声道:“那就不看了,去睡觉。” “嗯。”夏澈若无其事抽出自己的手,转身朝卧室走去,“洗快点,明天不上班,我要多睡会儿。” “好。”裴燎背对着他,听到卧室门关上的声音,才拿出一直藏在口袋中的手机,神色晦暗不明。 手机屏幕自动变亮,露出手边房间的监控画面。 现在里面空无一人。 但刚刚,夏澈站在那儿,和自己站在家门口的时间一样久。 裴燎不知道夏澈为什么最后忽然放弃,就像他不知道,对方转身时看向监控的眼神,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所察觉。 他收起手机,搓热发麻的指尖,迅速洗漱完回到主卧。 卧室没开灯,只能看到床上鼓起个包,里面人应该已经睡着了。 裴燎束手束脚,小心翼翼走到对面,俯身一摸,才发现只有一床被子。 现在从柜子里再拿一床,动静很大,会把人吵醒。 但是去客房睡……舍不得。 他咬住后槽牙,用0.5倍速的动作掀起被子一角,躺在床的最边缘。 两米大的床,两人之间距离至少隔了一个人。 即便如此,裴燎心跳还是加速到130,他颇为烦闷地摘掉能检测数据的智能手表。 谁知刚心惊胆战闭上眼,一只手遽然伸过来,盖在他心脏位置。 刹那间,裴燎觉得自己心跳肯定停了几秒钟。 但事实是—— “你心跳很快。”夏澈闭着眼侧躺,只把手伸过去,身体没有动,“是吓的,还是疼的?” 裴燎愣了下:“什么?” “我猜错了吗?”夏澈掀起一边眼皮,没带上惯有的笑意,整张脸清冷又勾人,“刚刚我说‘不想’的时候,你是打算把我关起来,还是打算把自己关起来?” “听到不想听的答案,不难受吗?” “……” 没有回应。 黑暗中,夏澈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掌心却能隔着绷带和睡衣,感觉到越来越快的心跳。 他挑了下眉,手指灵活挑开裴燎胸口的衣扣钻进去,拉进了和心脏的距离。 “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全然不知。” 夏澈声音疏懒,勾得人心发痒。 “我可以主动,但你不能完全被动。你想告诉我的事必须亲口告诉我,你要我猜,如果我猜错了呢?如果我理解错了呢?暂且不说我,单说你……” 夏澈手腕蓦地用力下压。 裴燎惊慌抓住他手,终于哑声开口:“疼。” 不是被压的疼,是裹着绷带的那只手疼。 都说十指连心,所以带着他的心脏也跟着疼。 夏澈卸了力,冷声道:“下次再闷着不开口,会更疼,懂吗?” 裴燎低“嗯”一声,听得人心疼坏了。 但吃痛才能长记性。 不该心软的时候,夏澈向来木人石心。 他说:“我没有逼迫你现在必须干什么,只是告诉你我的原则,偶尔猜一猜可以是情趣,但我不想在大事上面揣测答案的对错,我更希望你直接告诉我答案,我不是一个抗拒走捷径的人,长路走久了,我也会累。” “你该庆幸,我耐心还不错。你说让我等你,我答应了就不会食言,你可以不着急,可以慢慢来,但不许超过你自己定下的死线,我又不是菩萨,没道理一直原谅你。” 他一口气说完,清了下嗓子。 “不给我个回应?” “我听到了。”裴燎双手捧起那只受伤的左手贴在脸上,把他说的话简述了一遍。 夏澈配合地揉了揉他耳朵:“要追就拿点实际行动出来,裴燎,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追。” “你确定现在还要离我那么远吗?” “吗”字尾音还没落,他脖颈便灌进一股冷风,尚未来及打哆嗦,就落入一个不安稳的怀抱。 裴燎死死抱着他,闷声道:“你发现了。” “是啊,我还知道,你肯定站在门口用监控在看我。”夏澈狡黠地弯起眼睛,“现在轮到我问你,你想我看到吗?” 裴燎胳膊收得更紧了。 “想。”他郑重点头。 “可惜,我现在真的不想了。”夏澈遗憾地吻了吻他下巴,“哪有那么多的第二次机会?你想告诉我的话,等下一次吧。” 至于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这个夏老师也没答案,只能期待的学生自由发挥。 裴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如果,”他问,“刚才我直接说希望你看,你会听吗?” 夏澈不假思索:“也不会。” 裴燎:“为什么?” “因为你方法错了。”夏澈笑得懒散,“其实我不讨厌被下套,关键是,你的计划太优柔寡断了。” “容易被发现倒也罢了,还给我留了退路,你说,我要是再中计,岂不是很没面子?” “下次记住了,要么高明到让我察觉不出来……”他伸出胳膊,环上裴燎脖子,“要么堵断我所有退路,哪怕绑起来、关起来、锁起来,都可以。” “可能我当时很生气,但不用害怕。” “我会原谅你的。” 收起你的小心翼翼,大胆一点。 两个人在一起不该是如履薄冰的状态,任何一方都不应该,装饰而成的人设没有办法享受恋爱。 裴燎现在这样,夏澈很难说喜欢。 与其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走下去,夏澈更倾向于将其彻底打碎,要么就直接站在尖锐的碎片里,要么重组成万里长河,热烈而赤诚。 他希望这份感情可以让两人都变得更好,而不是一个人无底线的迁就,否则累得是双方,苦得是彼此。 真实状态的相处才能走得长久,裴燎想要永远,却没想好该怎么样才能永远。 不过夏澈也不怪他。 以裴燎的情商,能想明白喜欢自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都不敢让人多抱有期待。 他只好心甘情愿地多迁就一点。 耳畔呼吸声越来越重,紧贴的胸膛交换着对方的心跳。 如果裴燎敏锐一点,他会发现,看起来游刃有余的人,其实心跳没比他慢多少。 无奈他现在实在太紧张了,差点遁入虚无,屏蔽一切外界感知。 良久,裴燎唤道:“夏澈。” 夏澈勾唇:“嗯。” 裴燎问:“可以接吻吗?” 很礼貌,很客气,很有分寸。 今天之前是加分项,今天之后还是丢掉为好。 夏澈碰了碰他唇角,却在对方回击之间迅速撤离。 “这次不可以。”他笑着说,“下次不问,可以。”
第52章 夏澈知道,裴燎一直是个很聪明的学生,最擅长举一反三、活学活用。 但他没想到,对方这回竟然学得那么快。 刚说可以大胆一点,当天晚上,他连伸个懒腰的机会都没有,愣是被当做活体抱枕,死死卡在臂弯间动弹不得。 第二天起床,他简直要骂人。 “就算你肌肉摸起来很舒服你也不能强制我一晚上好吗?!” 裴燎挺会抓重点的:“很舒服?” 夏澈:“。” 得,对牛弹琴。 他怀疑道:“你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裴燎:“?!” 裴燎:“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等会儿还要去上班。” 夏澈木着脸:“这里是申城,你要去哪儿上班?KL?没有邀请你进得去?” 裴燎抿唇,强词夺理:“帮你办事,四舍五入一下,等同上班。” “那还真是辛苦您了。”夏澈费力下床,浑身酸痛,走路都能抻着右髋,龇牙咧嘴道,“今晚你再抱那么紧,就给我滚别的地方睡。” 措辞相当不客气。 明明是裴燎的房子,两人却谁都没觉出不对劲,好像理应如此。 “现在几点了?”他洗漱完揉着肚子出来,“饿死了。” “酒店在配送了,还有五分钟。”裴燎拉开餐桌前的两把椅子,“坐吧,给你说说昨天的事。” 说着,小心觑了眼夏澈的表情。 见没什么波动,一颗心才堪堪放下。 裴燎并没有尽数相告,把张翼年和张彬让人恶心的反应抹去,只挑重点说了。 最后总结道:“……他们答应会负责宋念的病情,而且不会再麻烦你。当然,我不是说你必须完全不管,能做到肯定最好,但你估计做不到。” 夏澈嘴角略抽。 不得不说,这人真的很懂他。 “你管归管,别让他们发现,反正也不是做给他们看的,良心上过得去就行,要发现了他们肯定得寸进尺。” 大门响起铃声,裴燎去拿了外卖回来。 夏澈一眼就认出包装袋上的酒店logo,联想起对方昨晚去干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好坏啊裴总。” 裴燎不自在地咳了声,把玄关柜上密封的合同递给他:“这个,你收着吧。” “什么?”夏澈接过来,“不能拆?” “可以拆,但现在不用,最好以后也没有拆的机会。”裴燎说,“拆了,张家人就完了。” 夏澈手一顿,纸袋锋利的边缘划过指腹,没破,就是火辣辣得有点疼。 他问:“你不是说,替我处理?” “是,我帮你搞定这些,但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裴燎打开外卖袋子,帮他分切三明治,“要完全不让你管,你肯定心里不安稳,昨晚不就没睡踏实?所以,领导你只需要下达命令和做出决定就好。” 领导?蛮新鲜的称呼。 但胸口的酥麻感似乎并不是因为这个称呼。 夏澈低声笑了下:“那,小裴,我要吃烧鹅。” “……”小裴认命地把鹅肉扒皮,亲力亲为递到嘴边。 夏澈不喜油腻,烧鸡烧鹅炸鸡等东西都要去皮食用,不然吃两口就腻,吃多了还会胃疼。 为免浪费,他一般不吃这些,只有跟裴燎一起吃饭的时候会点,因为裴燎会帮他解决不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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