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每一天,当他想到何已知时,那种内脏扭曲的感觉在消失,曾经充满着仇恨和愤怒的空间在一点点变空洞,就像风中敞开口的竹沙篓。即便用力抱住开口也没用,沙子还是会从竹片的缝隙中流走。 雁行对此无能为力。 他只能用尽全力地攥住剩下的一些恨意,因为如果那些也消失了,他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雁行不知道,在失去了憎恨何已知给他的力量之后,他要怎么带着他们留下的巨大的空洞活下去。 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他不能让Captain失去依靠。 姬东墙跳过躺下的司马从容朝这边走了过来,纯白的身体在阳光下像是带了光晕,它拉长身体用爪子挠玻璃门,对雁行发出嘶嘶的声音。 司马从容在它身后懒洋洋地眨了眨眼睛,那样子就像在说:去吧,给那个我们都讨厌的人类一点颜色看看。 雁行知道那是它们释放敌意的表现。 他曾经被何已知的猫抓伤过两次,一次是它们搬进来的时候,为了阻止司马从容攻击教父被挠伤手臂,一次是房子着火时他去储藏室救它们,被受惊的姬东墙抱着胳膊狂咬。 两次都是同一只手。 雁行盯着姬东墙看了一会,并没有退缩。他推开院门。 他从轮椅上弯下腰,在距离白猫半米远处停住。他缓缓地将右手伸到异色瞳眼前。 “来吧,挠我。或者咬。随便你。”雁行说。 他右手苍白而纤细,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无力。血管清晰可见,在皮肤下静静流淌着暖暖的血液。 姬东墙眯着眼睛,张开嘴。 “对,没错。”雁行露出手腕鼓励着,“看到血管了吧?” 但他期待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姬东墙虽然露出了尖牙利齿,却并没有动作。它只是打了个哈欠,用粗糙的舌头舔了舔雁行苍白无力的手腕,并把毛茸茸的脸颊贴在他掌心里。 在他的僚机工作时,何已知成功地为他和戈多拿到了参赛证。 他照着光哥说的,在排队人最多的时候去报道,虽然内心紧张但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负责审查的志愿者没多想就让他们通过了。 但他没去做志愿者,因为他得陪戈多适应环境。 在他这么做时,何已知突然想到,之前的每次比赛,他们都会带戈多来,但是并没有人关注它。 他们四个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比赛上,而雁行需要关注所有人的比赛,所以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比赛进行的途中戈多在干什么。 它在看比赛吗?还是在自娱自乐吗?或者和观赛的其他狗一起玩? 他们只知道,每次他们腾出一点精力落在小狗身上时,它总是一副热情十足的样子,和比完赛的他们一样激动。 也许它比他们以为的更喜欢赛场的氛围。 何已知拿完参赛证,马上去抽签,接着像偷到宝物的贼一样快速而低调地离开,一出报道点,戈多就径直拉着他往人最多的观赛区走。 “不,”何已知把它拉回来,“今天我们不是观众。” 何已知抱着戈多来到选手的等候区,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的小狗显得有些茫然。 这里是纯种犬云集之地,在这些优雅高贵的动物面前,戈多显得格格不入。很多人都在看他们,因为戈多很显然是一只土生土长的小土狗,在街头巷尾艰难求生。它身上没有任何品种特征,只有一双忠诚而灵敏的眼睛。 周围不时传来嘲笑和讥讽。“这里是高级赛场,你确定你没走错地方?”“你以为你能靠一只杂种狗赢得比赛吗?” 也有人帮他们说话,让那些人闭嘴。 何已知不在意他们的议论,只是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戈多放下,自己也跟着蹲下去。 “虽然现在可能有点晚了。”他轻声说,“但我还是要跟你解释一下。” 他用手摸了摸戈多的耳朵。“Captain生病了。”他说,“很严重的那种。但你不用担心,它正在接受最好的治疗。” 戈多微微动了动耳朵。 “我想让你代替它参加比赛。”何已知继续说,“不对。”他摇了摇头,“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和我们一起参加比赛。” 他听到周围路过的人发出笑声。“这么认真地跟狗说话?”有人嘀咕。 “你愿意帮助我吗?就像之前那次一样。”何已知问。上次他用一个汉堡,让戈多帮他取得雁行的信任。 他用手翻了翻兜:“我——” 何已知还没想好用什么来交换,但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戈多已经把爪子搭在了他的手心。 傍晚,比完赛的何已知站在路边给雁行打了一个电话,向他汇报今天的比赛结果。 “有一个线路错误没有完赛,但是戈多表现得很好,它没有乱跑。” 雁行只是应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何已知接着问:“嘿,可以视频吗?” 他听到雁行在那头叹了口气,然后是咔咔作响的声音,像是轮椅在移动。屏幕上出现了两只猫的身影。 它们正相互依偎着,在沙发上安静地睡觉。身上盖着一张柔软温暖的珊瑚绒毯子。 屏幕快速地晃动了一下,似乎是雁行在问他:“看完没有?” “我不是想看它们。”何已知说着,无奈一笑。 他打开自己的摄像头,对准自己身后。 一只翠绿色的孔雀正展开它华丽而庞大的羽尾,在阳光下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芒,高贵而神秘。 “今天的比赛场和动物园在一起,我刚刚从这路过,它突然就开屏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的孔雀。” 雁行在聊天框里打字:“你在讽刺我吗?” “不,”何已知说,“管理员说看到孔雀开屏意味着能和现在的爱人白头偕老,但我现在没有爱人,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补救一下。” 他将镜头对准孔雀头顶的那一簇白毛,那是它的冠羽,像是一朵绒球插在它的脑袋上,从狭窄的镜框里看就像是一只滑稽的白毛鸡。 “我想起来我忘了说——我告诉了所有人,但是唯独忘记告诉你——”他用轻松随意的语气说,仿佛要告诉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秘密。 “我仍然爱你。” 何已知就这样说了出来,他的碎碎念甚至还没有背景的鸡叫醒目。 “你可以继续恨我,那没关系,因为我也会继续爱你。” 咔哒。 雁行好像听到了类似响片器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掉进了他越来越大的空洞里。 (本章完)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城C “我回来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喊打破了仓库的寂静。 金发帅哥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卷帘门底下钻了进来,头上的雪花还没融化,就像沾了泡沫。他迫不及待地把挎包从肩上甩下来,扔到了墙边的地上,里面的课本和笔记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哟,补考怎么样?”PVC跟他打招呼。 侯灵秀也从速写板上抬起眼睛,他面前是一个提灯型的烤火炉,烤炉的前后左右和顶上五个面都有石英加热管,散发出=着温暖的光芒。除了跑去迎接主人的阿富汗猎犬,仓库里的其他活物都围在这个暖炉边上。 山竹抱着妲己走过来,在侯灵秀旁边坐下,被挤开的教父瞪了他一眼,继续挤旁边的阿狗,阿狗只好爬到了PVC的腿上。 “别提,别提,”山竹欲盖弥彰地笑着,“我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会挂,我在考前可是学了一周呢!” PVC只顾看着自己的手机:“谁让你前面一年多都没学呢,总要付出代价的。” 山竹抖了抖头发,雪花还没落下就被火炉的温度融化,他看到烤炉顶上放着一盘蛋糕,眼睛一亮,忘了刚才的烦恼:“尹奶奶不是听新闻说最近禽流感,不敢买鸡蛋做蛋糕了吗?” 侯灵秀指了指蛋糕底下精致的陶瓷盘子:“她找玛玛订的餐具做好了,忍不住想拿出来炫耀。” “比赛还没有结束,”何已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很嘈杂,听上去有些失真,他转了转镜头,让他们看到自己身后的赛场,“但是刚才那个选手超过我们,把我们挤到了第四。所以今天没戏了。” “别叫!”侯灵秀呵斥道。 这是他们参加的第五场比赛,因为中间有一场何已知没有通过资格审查,所以这也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比赛。 “结果怎么样?”侯灵秀问。 但他的声音被观众的欢呼掩盖,何已知抱着戈多往人群外走动。 山竹:“来了来了来!” 三人一看到剧作家的表情,心里就凉了一截。PVC忍不住开始弹舌发出吐泡泡的声音,这是他帮阿狗摆脱响片时练成的技能,后来成了紧张时减压的方式。 再往下移,才看到何已知。 “还没啊……”山竹扯开围巾,掩耳盗铃地盖住眼睛,嘟囔道,“我还以为我回来就能知道结果呢,这么等也太煎熬了,我带妲己去跑两圈。” 他把镜头拉远,所以山竹他们可以看到他一手抱着戈多,一手拿着手机。 屏幕上先是一片黑,然后是一只巨大的鼻孔,随着呼吸而张合。镜头往下移,露出一团金黄色的毛发,还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无辜地望着前方。 在这期间,何已知和戈多一人一狗,靠着一辆租的小汽车,沿着高速公路,穿越了四座城市,一路上风尘仆仆,行驶了1100公里。奔赴一个又一个赛场。 三个人同时浑身一震,山竹赶紧放下妲己转移位置到PVC旁边。刚刚被他挤过来的教父又被挤走了,生气地汪了一声。 看到屏幕上三张面面相觑的脸,何已知顿了顿:“对不起。”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右耳何已知和戈多吃过晚饭后 这里被划分为两个区域,中级和高级比赛共用一个区域,初级比赛则独占另一块区域,因为初级比赛参赛人数比中级和高级的人数之和还要多。 在初级赛的赛场里,明天要用的赛环已经搭建好了,选手们围在入口附近,等待着试跑。 而在中级赛和高级赛这边,因为没有试跑的环节,正式的赛道要到明天早上才开始搭建。现在场地里还是今天比完剩下的跳跃赛线路,还有一些备用的障碍放在周围,不过也根本没有人在训练。 很少有高级赛的选手会在两场比赛中间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因为那会对人的体能造成很大的消耗。 在得到工作人员的同意后,何已知调整了赛场上的赛道,把多余的跳跃障碍挪开,并且增加了一些接触型障碍,大致地排列出了一条标准敏捷赛的线路。 固定完道具后,何已知观察着布置完的赛道,根据线路的难度,估算出需要的时间。
144 首页 上一页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