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话说完,段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向云予示爱。 段霖只余了一点眨眼的力气,如果此刻云予要揍他,那他连一点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知道你和其他omega不一样,不需要任何alpha的保护,可是能不能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否则死了都上不了我段家族谱的……” 一个小玩笑并没有起到缓解气氛的作用,云予的神情比之前还要凝重。 段霖不敢作声了。 云予用大拇指的指腹大力按压上了段霖嘴唇上的伤口,听见抽气的“嘶嘶”声才停下来,段霖连呼吸都不敢了,他感觉到了云予沉默的怒火。 云予松开他,瞬间将脸贴近,鼻尖与鼻尖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 “告诉我,你的身份。” 段霖双眼睁大,干咽了下,心跳莫名加速起来,嘴唇磕磕绊绊:“我是和你无限趋近百分百匹配的alpha,是你的合法伴侣,第一关系人,05号观测对象实验体……” 段霖掐着手指头细数,自己也没想到不知不觉中,他和云予有了这么多羁绊。 云予捏着他的下巴,用眼神将他钉在虚无的十字架上审判,一字一句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的所有全都归我支配,包括死亡的权利。” “我从来没有赋予过你这项权利,所以你还死不了。” 段霖讷讷:“云予……” 云予放开他,从旁边拿起自己的水壶猛灌了一口水,接着附身贴着段霖的唇渡了进去。 温热,湿润,甘甜,间杂着醉人的薄荷清香。 段霖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微微用力,双手托着云予的后背,两人瞬间调换了一个位置。 段霖一旦处于上位,身材的优势便都显露出来,黑压压一大片阴影垂头蒙向云予。 许是喂水的姿势不太规范,云予的嘴角边溢出了几滴水珠,段霖盯着那一线水渍,活像被勾出了欲鬼的人,眼眶发红。 “没够,还是渴,别浪费了。” …… 到了第五天,两人已经弹尽粮绝。 段霖将水壶倒立起来,想再积一洼水给云予喝,天不如人愿,就连杯壁上也再搜刮不出什么生命之源了。 如无意外,他们撑不到第七天…… 体内的能量和精神力流失得差不多了,段霖拉着云予一起躺下,摆一个体面的姿势—— 一只手牵着对方,另一只手整齐叠在小腹上,乍一看是一个爱心的形状。 这样不论是谁发现他们,即便是外星文明也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了。 云予从头到尾没发表任何评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计较其他没有太多意义,只是尽可能地给段霖留下较为正常的遗容,毕竟死前留有击打伤,死后尸体会浮肿。 万一人死后有灵魂体,他怕对着那张脸做噩梦。 段霖闭上眼之前最后看了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像要将这一幕刻在脑海里:“这下谁也不会松手了。” 就这样,帝国军团出动搜救指挥官和首席研究员的第六日夜,季城和黎墨带着搜救队日夜奔袭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和谐(被和谐)的诡异画面。 两个人硬板板地并排躺在一起,手牵得死紧,掰都掰不开,alpha脸上还挂着微笑,笑肌都有些僵硬了。 医疗队给两人原地注射营养剂,又用沾水的棉棒为两人打湿嘴唇。 云予昏迷中睁开眼了一小会儿,看见周遭紧紧围着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己和段霖一言难尽的躺姿,缓缓闭上了双眼。 死了算了。
29 靡颓生机 ◎“你是帝国唯一的真勇士!”◎ “通知五院!准备接收两名病员!” 遥远的旧平民星发出了一道讯号, 如长虹般直抵帝国。 获救了。 第五战区附属医院,简称五院。 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员一批接一批地被运到这里,急行的担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仿佛快要承受不住生命的重量,就地散架开来。 都说医院里面对病痛与死亡, 众生平等, 可这里依然存在阶级。 五院的顶层病房只有中将以上级别的人才能使用, 然而此刻却破例躺着一名年轻的少将, 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称他为“帝国英雄”。 医院每一层的公共显示屏上滚动播放着他光辉的履历, 歌颂他的功德, 因为他替全帝国人民守护住了他们的“心脏”。 云予在一片浓郁的消毒水味中醒来,窗帘为了照顾病人多休息一会儿紧紧合上,屋子里一片昏暗。 他感知了一下手脚,力气恢复了一点, 下床活动活动不成问题。 他慢慢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光线有点刺眼,空气却是无比新鲜的,此时此刻他才彻底有了真实感, 已经离开了那颗废弃的星球—— 他曾经的母星。 他的状况比段霖好多了, 返程途中断断续续恢复过意识, 在医疗队打算把他和段霖一块儿送进顶楼病房时被他果断拒绝了,要求到普通病房就医。 上面那个病房的阵仗他是见过的, 大得吓死人,手指蹭破块皮都按照绝症待遇供给, 让段霖一个人去体验就行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云首席, 您醒啦?” 小护士带着病号餐进来, 眼睛试图盯着餐盒,却总是不小心和病人擦视。原因无他,这位病人太好看了。 大概是还虚弱着的缘故,他脸上没什么血色,很苍白,像一颗悬空的宝石,风一吹便摇摇欲坠,不知不觉中就能吸引旁人的注意,让所有人的心弦跟随着他的状态紧缩。 同事管这叫病弱美学。 “医生说您目前肠胃功能下降,只能吃些清粥。” 云予站在窗边,没有挪动步子。 离他几尺的距离,却好像永远走不到他身边,美好得像泡沫拼成的幻影。 视线落在窗外那颗光秃秃的玉兰树枝桠上,大雪压着,似乎快被折断, “和我一起送来的那个,怎么样了?” 护士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您说段少将?他已经醒了,一醒来就抓着我们同事问您呢,听说您还没醒又叮嘱我们不要打扰您。” 回答完,她笑了笑:“你们战友之间的感情真好。” 云予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从哪推出的结论,不过特意纠正显得多此一举。 “东西放下吧,我等下会吃的。” 护士退了出去,云予仍看着窗外出神,思绪接上。 这次的事情让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可能会害死段霖。 或许不是他主观上导致的,但段霖在荒星上的种种作为,都让他无法忽视这样一种可能性,甚至于,这次段霖差点就死在他面前。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爱听这样的蜜语。 “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 “我愿意为你去死。” “因为爱你,我愿意给你任何东西,包括生命。” 如此种种,被世人定义为此间最浪漫的誓言,可当有一个人真的这么做时,他只觉得被一块千斤坠压住了胸口。 他缓缓抬起右手,抚上心房。 这个世界上曾经已经有一个人为他去死了,他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 段霖本该像那株玉兰一样,捱过冬天,等到来年开春时绽出骨朵,而非被沉雪掩落生机。 他换好衣服,食指勾起桌上打包来的病号餐,出门的时候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顶层病房的权限在高层那儿,进出需要登记一下。 走好流程,云予踱步至病房门口,虚掩的木门拦不住飞声而出的欢声笑语,他双手环在胸前,停下脚步。 里面的声音有点嘈杂,听上去男男女女一屋子人,像除夕夜全家欢聚。 段霖作为凯旋的英雄享受着众人的注视和他的荣光,无可厚非。 又是一阵哄笑,众人不再七嘴八舌,说话的人少了,段霖的声音很好认。 长久的干渴让他的声带有了一些短期变化,清亮的少年音听起来沉了一些,更像个成熟的男性alpha。 “关键时刻,我和云首席如有神助,我们踢爆了那堵壁画墙,下一刻你们猜怎么着?”段霖声调微扬,卖了个关子,“整个星球的核心屏蔽器控制台就在里面,然后季城就联系上了我们。” 段霖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甚至有种一拳轻松打爆宇宙的膨胀,他恐怕忘了当时两人有多狼狈,首都星街道里的流浪汉都比他们更讲究一点。 云予顺着门缝看进去,段霖大概洗过澡了,整个人被翻新了一番,蓬松的金发也露出原本的颜色。 他看上去恢复得很好,活力四射,脸上的笑没褪下去过,病床周围挤满了来探望他的朋友,有个很斯文的beta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听他添油加醋地讲这几天的经历,听得很认真,视线紧贴着段霖,听到精彩处还很捧场的惊呼,拍手。 段霖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短距的概念:“你们知道当时还剩多少水吗?” “就这么一点儿,浇花都不够。”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云首席非要分我一半,他还……” 咚咚咚—— 正听到高潮部分,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云予推门进去,表情木然。 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再不现身说法,故事还不知道要发展成什么样。 “云首席!!” 众人齐齐起身,条件反射地敬礼,前一秒还自由得跟菜市一样的病房顿时鸦雀无声,仿佛场景一键转换到了基地训练场,被研究员检视训练成果。 云予扫视他们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满脸惊喜的段霖身上:“不用紧张,打扰你们了,我来看看就走。” 段霖想从床上飞奔进云予怀里,让他摸摸自己干净蓬松的脑袋,可惜一层又一层的人墙挡着,想看他的人都得见缝插针。 来都来了,总要把事情办完再走,云予隔空问段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段霖头甩得飞快。 云予点点头:“你们继续,我还有事,先走了。” 段霖一只脚着地,仓促中踢飞一只拖鞋:“我下午出院去找你!” “我下午要去研究院,没空,你在这里呆着吧。”说完,云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段霖飞扬的眉梢往下耷拉了几分。 旁边一个beta问:“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段霖不记得他叫什么,只知道是军团里哪个队的文员。他缩回床上,半躺着,翘起腿,懒懒道:“然后就到了这里。” 故事戛然而止。 云予走出了几步,走廊尽头是顶层专属的煎药房,草药的味道是能嗅出的苦。 他皱了皱眉头,返回段霖的病房门口,在不起眼的窗台上放了几颗薄荷糖,转身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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