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康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呆滞,向宗迟摇了摇头:“你还是自己打电话问妈妈吧。” 宗迟一脸无奈,回房间要拿了钱包要出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又被宗康喊住:“哎……宗迟,我饿了。” 看着宗迟冷冷用余光扫了自己一眼,宗康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他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今天早上起来就没吃饭,我不想吃泡面。我刚刚给妈打电话,她说两点以后才有空买菜回来给我做饭。” 宗迟憋着火:“宗康,你那么大个人了能不能有一点独立生活的能力?别活得像个巨婴好不好?现在家里一团糟你还要妈特地从医院赶回家给你做饭?” 宗康的回答倒是理直气壮:“我现在是高三生啊,你们照顾我不是理所应当吗?” 宗迟忍着想给宗康竖中指的念头,发出一声冷笑:“那你就等着饿死吧!” 看宗迟摔门而出,宗康急急忙忙追到门边,却还是迟了一步,他眼睁睁看着宗迟上了电梯,电梯门在自己的注视下合上:“哎你别走啊,你先帮我去小区门口打包一份馄饨回来……” * 抵达住院部楼下,宗迟打了个电话给母亲。下了电梯,他隔了很远就看见母亲呆呆坐在医院走廊冰凉的塑料椅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心底在思索什么。 见宗迟在自己身旁落座,他妈妈喃喃道:“你回来了?”长时间呆在ICU外提心吊胆地等着结果没有休息,宗迟的母亲在一夜之间好像苍老许多。 “嗯,宗雨也要回来。”顿了顿,宗迟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我爸为什么会出车祸?” 半夜宗母打那通电话的时候完全慌了神,在电话那头只是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告诉宗迟他父亲出了车祸。可为什么会出车祸、在这场车祸中受了什么样的伤她又语焉不详。 他妈长叹了口气,凄怆流涕,鼻尖通红:“你爸昨天晚上工作上有应酬,喝酒到半夜。说来也怪我,一直打电话催他回家,还跟他在电话里吵了一架,威胁他如果再不回家就不允许他进家门……” 据宗迟的母亲说,他父亲大概是看十点以后回家那段路应该没有什么行人,也不会有交警在那路段查酒驾。醉酒怂人胆,他爸决定碰碰运气酒驾回家。 在十字路口赶红绿灯的时候,宗迟的父亲即绿灯即将变红,赶着那几秒的时间,左转的时候油门踩到底,却直接撞上正常走斑马线过马路的一个行人。 意识到自己撞了人,他爸一时心急,再加上被酒精迷了脑袋,误把刹车当做油门,撞上大路上的路障,车子直接侧翻。 那个被撞的行人当场身亡,而宗迟的父亲经过一晚上的手术,抢救的医生出来告知家属伤者已经脑死亡。 说着说着,宗迟的母亲又忍不住捂脸崩溃地哭出声:“宗迟,现在怎么办啊……” 宗迟忍了忍,握紧拳头:“喝酒不开车,喝酒不开车,这句警示语你们是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他妈抬起头,双目赤红瞪着宗迟:“宗迟,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亲爸现在躺在里面不知道能不能醒来,你还要继续说这些风凉话吗?你有没有心!?”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宗迟扭头无力地看着他妈,“你告诉我,我要做什么?”他闭了闭自己的眼,只觉得整个人疲惫又无力。 昨晚接起他妈的电话回到宿舍以后其他舍友看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问他发生什么事。宗迟只是摇头,用一句家里有事敷衍过去。重新爬上床,一直捧着手机在网上搜索车祸相关的新闻报道。 放下手机闭眼以后他好像还能看见那一张张车祸后血淋淋的图片,整个后半夜都没能再成功入睡。 “被我爸撞得那个人呢?” 他妈嗫嚅片刻,断断续续道:“那是个高三生,他刚下晚自习回家……他的家长昨晚就冲来医院找我要说法,如果不给他们满意的赔偿就要到我单位还要到我们小区拉横幅。他们要是这么做,我接下去还能继续做人吗!?直到半个小时之前才被警察和护士劝着离开离开……宗迟,你知道我昨天晚上一个人面对这些接踵而来的意外,我有多害怕吗?” 宗迟已经没有力气再对母亲做出任何回应,他也没有对于对经历再任由自己的情绪大起大落。靠着塑料椅的椅背,宗迟木着一张脸:“受害者家属来要赔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家里人把孩子养这么大容易吗?而且你也说,那是个高三生,他跟你的宝贝儿子宗康一样大啊。他马上就要结束高考,开启一段新的未来。他本来会有一个很好的人生,却因为我爸的一时大意而提前结束……”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道理啊!”宗母捂着胸口嚎啕大哭,“可是现在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能让时间倒回到昨天晚上不让你爸酒驾吗?你看看你爸现在躺在那边半死不活,现在所有烂摊子都落在我身上了!为什么这些糟心事要落在我们家,为什么!?”向着自己大儿子发泄完情绪,宗母在宗迟惊悚的目光下头一歪,竟然就这么昏厥过去。
第53章 终于等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睁开眼,宗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些许。没等她开口,宗迟主动托起放在一旁的温水递到她嘴边。“你怒火攻心,一时情绪太激动才晕倒了。护士给你打了葡萄糖,你先躺在这边好好休息吧。” 可宗母面如死灰双唇紧闭,一双眼瞪着宗迟好像还带着憎恨:“为什么还要管我?不如让我跟你爸一起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管你爸留下的这些烂摊子了!宗迟你就不能想想现在家里什么情况吗?为什么还要浪费钱给我打针?” 宗迟没想到这都能被她一顿数落,气得心里窝火无处发泄。他冷着脸,语速却因为愠怒不断加快:“好,你死吧。等你死了,你的宝贝儿子宗康不出三天也会饿死在家里。你以为我和宗雨会管他?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继续在地下做相亲相爱一家人吧!” 听到宗康的名字,宗母方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瞬间消失。她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身,挣扎着要把手中的针头拔掉:“我要走了,我还要回家给康康做饭……” 恰好护士这个时候进来给宗母检查脉搏,发现她要拔针大吃一惊,急忙上前制止:“你干什么?” 冷眼看着母亲被护士重新按回病床,宗迟忍不住想要逃离这场荒谬的闹剧。 见宗迟转身要走,宗母连忙喊住他:“你要去哪?” “吃饭。”宗迟垂下眼不去看她,长长的睫毛投下一道深深的阴影。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宗迟缓声说道,“你只记得要赶回家给宗康煮饭。那你有想过我这个儿子,今天一大早从学校出发回家,到现在都还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点东西吗?” 随便在医院食堂里买了一荤一素的套餐饭,宗迟潦草吃了几口就没有胃口。站在垃圾桶前犹豫了一下,宗迟把几乎还是满满当当的便当丢了进去。 走出食堂,宗迟心里还在懊恼。自己被气也该气饱了,早知道刚刚就该点一份小份的馄饨随便垫垫肚子的。 重新走进住院部大楼,宗迟脚步沉重异常。他是怎么也不愿意上电梯、不愿意重新回到楼上的病房,那里沉闷得好像会吃人。 转身走出住院部一楼,绕着医院漫无目的走了一圈,宗迟的步子在医院停车场旁的小卖铺前停下。思索了一会儿,他进去跟老板要了一包烟一只打火机。 寻找到医院抽烟区,宗迟站在阳光照不着的角落,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他循着记忆里陈深吸烟的模样,笨拙地将香烟夹在食指与中指间,再按动打火机点燃。 闭着眼忆着陈深喉结滚动的模样,以及他在自己耳边沉闷的喘息声,宗迟猛吸了一大口香烟。浓郁的尼古丁在喉腔散开,他受不了这种味道,被呛得开始捂着嘴干咳。 稍微缓过一点,他急急忙忙将手上还剩下未燃尽的半支烟熄灭扔进垃圾箱。 攥着手中还剩下的大半包烟,宗迟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想不通陈深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奇怪的味道。 一想到陈深,宗迟有些烦躁,蹲下身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抱着自己的双臂把自己缩成一团。现在这个情况,他要呆在家里多久也不清楚。要是到时候陈深知道自己家里出事却没有告诉他,陈深又会跟自己生气吗? 可是,他现在好想见到陈深、他有好多话想跟陈深说。 一阵刺耳的铃声又把他从对陈深的思念中唤醒,宗迟的母亲在电话那头催宗迟赶紧上楼,她要急着回家给宗康做饭。 宗迟挂掉电话站起身,由于长时间蹲在地上,他刚起身时感到眼前一片眩晕,扶着墙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才堪堪回神。 正要离开,宗迟的余光却又瞥见墙上被人刻着一行小字。好奇心驱使着宗迟凑前仔细打量一番,这一看,宗迟心底泛起一股心酸。 墙的角落被刻下许多不同字迹、歪歪扭扭的‘平安平安平安’‘一定要挺过去’‘手术成功’等充斥着希冀的字样。 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之前,宗迟把刚买的那包香烟送给蹲在门口抽闷烟的大叔。 宗迟的母亲匆匆离开医院以后似乎就没有回来的打算,就连宗迟打给她的电话也被直接掐断。 隔着一道厚重的玻璃,宗迟静静地望着自己父亲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只有生命体征检测仪传来微弱的滴滴声,还表明他暂且苟活于世。 收回视线,宗迟坐回冰凉的塑料椅上想了想,之后简单地跟辅导员描述了一下自己家里现在的情况,再申请自己在家进行线上答辩。 给辅导员的消息刚发送成功,宗迟便听见一阵嘈杂喧闹声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儿声音越来越清晰。 把手机塞进口袋,宗迟抬起头,只见一群人气势汹汹朝他走来。为首那个中年妇女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面容憔悴。女人环视一圈没有在过道找到自己想找到人,她粗声对着宗迟问道:“你跟这里面躺着的人是什么关系?” 宗迟后知后觉明白来者是谁。他涩声道:“我是他的大儿子。” 那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凶狠,刚刚向宗迟问话的女人情绪也变得更加激动。她扑在宗迟身上,两手用力掐着宗迟的脖子,长指甲快要嵌进宗迟的皮肉里。她哭着嘶吼:“你就是那个杀人凶手的儿子……你、你们全家要给我儿子偿命!” “阿、阿姨……”女人过于用力,宗迟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要窒息。 幸好几个护士急急忙忙从护士站冲来把他们拉开:“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医院!请小声一点!” 宗迟捂着自己的脖子顺了好久的气。等重新找回正常呼吸的节奏后,没有理会自己脖颈处传来的刺痛,宗迟对着男生家属们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低下头语无伦次地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叔叔阿姨,我父亲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医生说他能醒来的概率微乎其微。我替我父亲向你们道歉,我很愧疚,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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