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做饭的阿姨也避着他了。 孤独,压抑,悲伤,窒息,他越发沉默寡言,既懊恼又憎恶,讨厌任何一个变化,每天只想蒙在被子里睡觉。 他变得嗜睡,整个人被丧气笼罩,不再去憧憬未来,他身上绑着厚重的枷锁,飞不起来了,季佑不会放过他,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渐渐的,他连饭也不想吃,每天就喝几口水吊命,脸色白里发灰,难看得要命,脑子也不大清楚了,常常嘟囔着嘴自言自语。 季佑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 在第五次逼季琦玉吃饭失败后,他对着满地的胃酸愣了很久。 “对不起,对不起,”季琦玉用虚弱沙哑的声音不断说着,“我想吃的,可是我吃不下去,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打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诡异又复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季佑沉思,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待季琦玉清醒过来,又不愿意对着季佑开口了。 他的身体本来就纤细,一个月的时间更是瘦成了皮包骨。 季佑看着颤颤巍巍上楼的背影,皱了皱眉。 季琦玉回房间睡了一觉,他梦到了季诚,他梦到他们在学校那段日子,轻轻松松,每天上课,在店里忙活,季诚会强迫他去篮球赛,也会带着他去吃好吃的,像无数普通情侣那样牵着手,无所畏惧地走在大街上。 梦醒时分,他的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季琦玉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傻笑,丝毫没有理会门外的人。 门外的人没有得到回应,停下敲门的动作,似乎是在犹豫。 门口驻足了好一会儿,季佑才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不自觉地低下凉嗖嗖的脑袋,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小玉。” 季琦玉眼神直愣愣的,并没有回应。 季佑缓慢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轻声道:“小玉,你看看我。” 季琦玉眼珠晃动了一下,闻言,瞥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季琦玉呆住了。 季佑脑袋后面空空如也,长长的乌发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剃了个干净利落的板寸,平时被长发遮住的锋利下颌露了出来,眉眼,鼻梁,嘴唇,乍一看,相貌和季诚几乎没有区别。 季琦玉瞳孔紧缩,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坐起身,呼吸急促,浑身颤抖了起来。 季佑不自在地笑了一下,又唤他:“小玉……”
第56章 “季诚……”季琦玉低声呢喃道。 他伸出颤抖的手,似乎害怕破坏了能和季诚短暂相逢的画面,隔着一寸的距离不敢抚摸眼前人的脸,只唤了一声,就闭上嘴巴不肯再言语了。 他目含眷恋地注视着季佑,眼里透着明亮的光,从季佑的额头到下颌,一点一点认真地观察,心脏砰砰直跳,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开心。 然而就在季佑主动用脸去触碰他的手指时,他眼神倏地一变,猛地推开季佑,喝道:“你不是季诚!” 他激动地踹了季佑的腰一脚,刚才温和爱恋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又伸手去打他:“滚!滚!你不是!” 季佑的脸色随着季琦玉的突然发疯变得阴沉起来,他轻而易举制止了季琦玉的动作,心里的暴虐因子不断跳跃着。 “滚!神经病!神经病!”季琦玉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喊。 季佑眉头紧锁,一把扯住情绪失控的季琦玉的头发往前拉,眼里晦暗莫名。 季琦玉一声痛呼,泪眼婆娑地瞪着季佑,双手抱住发根,他的头发也长了不少,被这样抓着头发很疼。 “我们谁更像神经病?”季佑哑着声音问他,“我不像他么?我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你为什么就不能骗骗我!为什么!” “我讨厌你!”季琦玉失声痛哭,瘦弱的身躯抖得不成样子,上气不接下气似的哭叫道,“我……讨厌你……我恨你!” 季佑冷脸看着这个让他觉醒了内心邪恶巨兽的人,瘦削孱弱,脸色惨白,要死不活,那条纤细得一捏就能断掉的脖子近在咫尺,他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第无数次想,就这样杀掉他吧,放干他的血让他慢慢死去吧,既然不能爱他,不如彻底毁灭。 越想,季佑的表情越狰狞,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紧紧攥在手里,无论什么方法,无论有多艰难,有多少阻碍,都无法阻止他达到目的。 除了季琦玉的心。 季佑对情爱嗤之以鼻,一开始他也没想得到这东西,单纯是在季琦玉身上寻找施虐带来的快感,可季诚跟他争,霸道地抢夺了他的乐趣。 季佑不想去追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定主意要将季琦玉搞到手的,只知道发现时,自己对季琦玉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已经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尤其是注意到季琦玉一步步落入季诚“爱”的陷阱时,他决定要亲手毁了自己的弟弟。 变态,神经病,疯子,是的。 季琦玉没说错,他确实不是正常人。 “想死吗?”季佑的声音微乎其微,凑在季琦玉耳边,气息轻轻的。他的瞳孔放大,手掌移到了季琦玉的喉结上,虎口用力卡住它。 季琦玉被迫抬起头,气流无法进入他的呼吸道,缺氧的肺部开始难受,紧紧皱眉,心跳极速加快,本能的求生欲让他抬手掰季佑的手指:“额……咳……” 季佑站起身,将季琦玉重重抵在墙上,恶狠狠地说:“想死我就成全你。” 季琦玉瞳孔逐渐涣散,挣扎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大脑眩晕无法思考,眼前一阵阵发黑,季佑的脸在他眼里不再明晰。 真的要死了呢,他心想着,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没能好好活,好遗憾。 过往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出现,轻松感顿时占据了他的心头。 死就死吧,就不用再面对这个糟糕了世界了。 他尽力了。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季佑忽然甩开了禁锢住他的手。 季琦玉的脑袋磕在了墙角,空气瞬间灌入季琦玉的咽喉,他受不住地猛呛咳,撕裂般的剧痛从嗓子蔓延,直直抵达胸口,强烈的咳嗽和天旋地转的感觉令他想吐,干呕了半天,吐出来一些发酸的清水。 “咳咳咳……咳……”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季琦玉稍缓过来,忍受着喉部的灼烧感,顶着猩红的双眼讽刺一笑:“怎么,下不了手吗?” 季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脸上的凶残和阴毒转为焦躁,焦躁过后又露出了面具一般的平静。 季琦玉感觉自己的嗓子在滴血,疼得他心里发慌。 他一只手扶着衣柜门,另一只手撑住床头柜站起来,浑身难受得无法直立,弯腰笑道:“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季佑沉默着闭上了眼,颓然地坐在床上。 季琦玉笑得很艰难,挪动着身体来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外面乌云密布,闷雷滚动,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惨淡的天气昭示两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凌乱的房间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回忆,有季诚的,也有季佑的。 季琦玉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每一样物品,有点舍不得呢。 营养不良的他嘴唇干裂起皮,淡淡地看着背对着他的季佑,迟钝地开始回忆过去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他再不能恢复了,身体像枯萎的植物,丢失了生机和活力。 被关了这么久,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对生活没有期待,他真切地觉得活着没有意义。 太可怕了,他明明在呼吸,却好像感受不到空气。 就这样吧,就这样。 “别想了,”他气若游丝地开口,“我替你做决定。” 窗外灌进一阵微凉的风,季琦玉的话随风吹进季佑耳朵里,季佑听见了,不为所动地僵着身体。 “别为难他。” 季琦玉说完,双手扣住窗框,使出浑身解数翻越了有他胸口高的窗户,松开手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 季佑脑子里嗡嗡地响,他赤红着眼,痛苦的神色隐隐出现在眉间,季琦玉跳下去了,或许已经死了,他那副身体,坚持得了多久才会停掉心跳,一分钟?还是十分钟? 救吗?任他死吗? 救回来又怎么样?季琦玉会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吗? …… 他做错了吗? …… 四周寂静一片,屋子空荡荡,耳边依稀回荡着季琦玉的“临终遗言”。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定格了,季佑茫然地思考着没有内容的东西,思维成了一把散沙,好半天都不能重新凝聚起来。 印在他脑海中的,季琦玉儿时怯生生的模样突兀地出现,手里举着一朵白色的,纯洁无暇的小花。 那小孩儿用稚嫩的声音说:“我要离开你了,你是疯子。” 季佑维持着坐立姿势一手撑着额头,笑了笑,由衷为自己感到高兴。 解脱了。 得不到就毁掉。 终于了了一桩心愿。 一直下不去手去杀掉季琦玉,以为还会和他纠缠很久,直到地老天荒,没想到现在就结束了。 快得反应不过来。 他又变成孤零零一人了。 …… 不过半分钟,季佑慢慢从季琦玉的床上站了起来,转过身,犹如修罗刹鬼一般凝视着季琦玉跳下去的窗户,眼里寒光蹦现。 “季、琦、玉……”他一字一句念道。
第57章 完结篇 季琦玉睁开眼许久,理智都没有真正回笼,他缓慢地眨着眼,世界天旋地转,艰难动了动脑袋,眼里的画面却一直是扭曲的,晕得想吐。 他看见几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在他面前忙碌着什么,耳朵里听见的声音忽近忽远,断断续续,无法连贯成完整的一句话。 他好像是躺在床上,这几个人是医生么?在对他做什么? 铁器碰撞的声响与那几个人低语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季琦玉大脑成了一团浆糊,再怎么努力也清醒不过来。 眼皮太沉重,他铆足了劲想再睁得更大一些去分辨眼前的事物,却疲惫得陷入了昏睡。 等季琦玉再次醒来时,身体的知觉终于回归,他躺在陌生的病床上,四肢百骸疼得不像话,戴着氧气罩,一呼一吸都能牵扯到腹腔的疼痛,整个身体仿佛刚刚历经了千锤百炼重新锻造,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病房里没人,开着一盏小灯,窗帘拉了一半,夜已经黑了。 季琦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季佑救了他。 他皱着眉想坐起来,稍微动了一下手肘,尖锐的钝痛感叫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脖子也被器具固定着,没办法抬头。 看不见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况,不过凭这分秒都不肯停歇的皮肉之痛,他料定自己的伤势一定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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