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老爷子轻笑一声,直言道,“火葬场。” 说完之后,老爷子自顾自的挂了电话。 随着那三个字落下,驰明舟的泪水瞬间跌落眼眶。 他疯了似的冲出门,就连鞋都来不及换,向来穿着考究的男人,一身居家服,穿着拖鞋,跌跌撞撞的从安全通道下了楼。 出了楼道的那一刻,夜风拂过,脸上泛起冰冷的寒意,驰明舟的呼吸都在哽咽,他颤抖着手拿着车钥匙上了车,一路朝着火葬场驶去。 车开得飞快。 快点!再快点! 驰明舟恨不得一瞬间就抵达火葬场。 他不敢想将枫眠放进焚尸炉里,任由火焰吞噬,最后化作一捧灰的模样。 他的眠眠会有多痛? 他还想看枫眠最后一眼。 他不贪心的,最后一眼就好,一眼就够了,他不奢望再将枫眠留住,他会将枫眠下葬,只要让他看最后一眼就好! 泪水不断模糊视线,驰明舟一遍一遍的抬手去擦,却仿佛怎么也擦不干净,不断有泪水涌出来。 他丝毫不知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头发斑白,面颊憔悴,早已看不出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一路飙车到了火葬场,结果一抬眼看见了门外的管家,驰明舟一喜,立马过去攥住管家的肩膀,焦急道,“枫眠呢?我看看他,我保证看完就让他下葬,我保证!” 管家看着面前神色癫狂的他,犹豫片刻,默默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白玉骨灰盒。 瞬时间,驰明舟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心脏似乎都破了个血淋淋的窟窿,空荡荡的,无数冷风往里灌,说不清是痛还是冷的滋味贯彻全身。 那么大的一个人,最后就装进了小小的盒子里…… 泪水溢出眼眶,他目眦欲裂的瞪着管家,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头,胳膊都在发抖。 驰明舟死死盯着管家,怒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连他最后一眼都不能见到吗?!为什么!为什么!” 他接受不了。 明明不久之前还是鲜活的人,结果就这么装进了这个小小的盒子里。 一个这么小的盒子,就可以放下他的枫眠…… 管家看着已经愤怒到极致的驰明舟,呢喃道,“如果我说了,先生真的会将枫先生下葬吗?” 话音落下,驰明舟欲言又止,嘴边的话尽数堵在那里,说不出口。 他不会…… 他反悔了,他不要将人下葬。 他不想管什么孩子,他只想要枫眠,他想时时刻刻与枫眠在一起,不吃不喝,直到油灯枯竭,走到最后一刻,与枫眠共同死在那个埋葬了他们所有青春的房间里…… 管家道, “他生前已经被你作践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连死后也不能走的体面么?一定要看着他身体腐朽,最后让人不忍直视,才算是可以吗?他生前就是好强的人,你这样做,他会开心吗?你还要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愿望而去伤害他吗?这一点,就算是到他死,你都不能悔改吗?” 话音落下,原本怒火滔天的人就连面色都僵硬住,所有斥责的话都挂在嘴边说不出来。 管家知道自己的话或许严重,但是他看不下去驰明舟如今的状态。 驰明舟会毁了枫眠最后的尊严,也会毁了自己。 管家沉声道,“逝者已逝,这是对他最后的尊重,先生要做的,应该是如他所愿的,将他最后的延续好好照顾,枫先生生前没有遇见好的父母,真正算得上是家人的,应该只有那三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驰明舟的声音变得无力,“我不想照顾什么孩子,我想跟着枫眠离开,左右那些孩子,只要有钱供着,一样会好好长大的。” 这话像是自欺欺人一样,说的毫无底气。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枫眠,几个没有与他有什么感情的兔崽子,在他眼里不及枫眠半分重要。 管家直言道,“您确定吗?无论是你,还是枫先生,性格方面都有所缺失,你的行为处处过于极端,不留余地,枫先生只要感受到有一点好就会飞蛾扑火一样,倾尽所有,缺爱的童年无可修补,你想让他们像你们谁?” 管家话锋一转,语气平静,却字字都透露着犀利。 “您就确定枫先生想见到你吗?” 这句话对于驰明舟而言无异于拿着刀子剜他的心。 驰明舟接过那小小的骨灰盒,静静看着。 白玉很凉,但是不如枫眠那时候的身体凉。 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一样都是冰冷僵硬的死物…… 枫眠已经死了,化作一捧灰,再也不会站在他面前了,再也不会受到他的迫害,不会因为害怕他就害怕到开始作呕。 枫眠解脱了,痛苦的只有他而已…… 驰明舟看着手里的骨灰盒,忍不住苦涩的笑了,呢喃道,“真狠,为了离开我,宁可用这种不可挽回的方式吗?” 管家站在一边看着弓着腰紧抱骨灰盒的驰明舟。 几天几夜的不吃不喝,不知不觉中让人瘦了许多。 今夜有些冷,夜风呼呼的往驰明舟宽松的居家服里灌,驰明舟似乎已经萧瑟到一吹就倒,喉头的哽咽压抑到浑身发抖。 仅仅几天,驰明舟已经不成人样,一头白发,若是不看脸,哪里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人该有的模样。 他们之间的结局不应该这么不堪。 不应该的…… …… 墓地和墓碑已经准备好,明早下葬。 驰明舟带着骨灰盒回了别墅,直勾勾的看着。 他的眼睛里宛若一口幽暗无光的枯井,再不见曾经的神采。 他呢喃自语,“如今的一切,是你希望的吗?” 枫眠濒死的那一刻究竟在想什么? 是对死亡的恐惧,又或者……是感受到即将可以永远摆脱他而偷偷窃喜。 宁可用死,离开他。 驰明舟不禁苦笑。 是后者吧? 枫眠不止一次想要结束自己,即便是失忆后也一样,他在枫眠的眼里,永远都是不堪的。 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他隐隐看到枫眠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弯腰看他。 枫眠的声音有些空灵,若隐若现,听不真切。 “别来找我,我不想处处都看见你。” 枫眠的面庞有些模糊,但是他知道,这就是枫眠。 “眠眠……” 泪水溢出眼眶,他伸手想要将人抓住,结果下一瞬,面前的人化作虚影在他面前散开了。 驰明舟苦涩一笑,呢喃道,“今晚你还会入我梦吗?明天就算下葬了,也时而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他静静的盯着骨灰盒,而这一次,房间里枫眠的身影不见了,也没有声音的回应,空旷到驰明舟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回声。 驰明舟默默低下头,抬脚走出了房间。 他来到婴儿房,看着几个还小的孩子。 已经满月,虽然五官还尚且稚嫩,但是已经隐隐可见他们影子。 这是他与枫眠的生命的延续,也是他们曾经时光的证明。 几个孩子没有哭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月嫂说,这几个孩子这几天都兴致不高,以前最有劲头的孩子都开始变得有些无精打采,但是已经检查过了,不是生病。 驰明舟直视着他们,轻声道,“是不是感受到什么了?” 枫眠死了…… 他哑着嗓子自责道,“我不是个好父亲,没能保护好你们的爸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如果当初他相信枫眠就好了,如果当初他带枫眠走就好了,如果他在回来的时候不去羞辱枫眠就好了,如果不要孩子就好了,如果…… 全都是如果,然而结局已定,早就没了任何挽回的机会。 如果能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那年他去枫眠的大学,在洗手间外,枫眠对他坦白一切,他一定会牵起枫眠的手,带着枫眠离开枫家,他们俩再也不分开,他会用自己的所有去保护枫眠。 如果真的是那样,如果…… 眼睛已经被泪水浸得红肿,就连喉咙都紧到发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卡的难受。 他愧疚的看着婴儿床里的几个孩子,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第120章 臆想症 枫眠的葬礼办的很低调,驰明舟站在墓碑前,沉默不语。 他从清晨站到傍晚,久久回不过神,看着眼前的墓碑,眼神落寞黯淡。 天色已晚,天上落下雨滴砸在冰冷的墓碑上。 驰明舟手里紧握着雨伞,他将伞倾斜几分,为墓碑遮雨。 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垂眸看着墓碑前的黑白遗照。 竟然真的就这么死了…… 心脏像是已经麻木。 明明昨天他还看到枫眠与他说话,跟他说,最喜欢那几个孩子了。 昨天的什么时候?晚上?梦里? 分不清了…… 正走神,身后一道低沉夹杂着愤怒的声音响起。 “驰明舟。” 驰明舟回过神,转而看去,看到了身后打着黑色雨伞的男人。 已经是秋末,晚上的时候会很冷,那人一身黑色的商务风衣,像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赶过来。 男人身姿笔直,一双苍白的手紧紧捏着伞柄,手背上青筋暴起,无声的昭示着他的愤怒。 驰明舟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人,眼神平静。 “顾子珩。” 这个声音他不会忘记。 顾子珩猛的扔掉手里的伞,随后一把掐住驰明舟的脖子,狠狠一拳砸在驰明舟的脸上。 他目眦欲裂的盯着驰明舟,恨不得将人活活撕碎。 “驰明舟!” 顾子珩眼睛里拉满了血丝。 “哐当”一声,雨伞掉在地上,溅起水花,打湿了墓碑前的白百何。 顾子珩宛若失去理智的疯子,手上的力道很大,青筋暴起,恨不得就这样将驰明舟掐死。 顾子珩嘶声力竭,“你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杀掉他吗?这就是你说的爱他吗?!驰明舟,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他知道枫眠怀了驰明舟的孩子,他心里就算千百个不甘,也只好无奈的打算放弃了,打算祝他们百年好合。 枫眠喜欢驰明舟,驰明舟有了孩子,应该就不会再欺负枫眠了。 他这般想着,便打算不再打扰,默默的退到角落里,可没想到,孩子出生后的不久,收到的却是枫眠已死的噩耗! 枫眠才二十六岁,凭什么?! 若是知道驰明舟会恶心到这种地步,他就是宁可被枫眠永远厌恶,宁可这辈子都得不到枫眠的原谅,他也要将人强行带在身边,不至于让枫眠落得一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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