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拢了拢衣服,怨自己原来太爱招摇漂亮,冬衣都薄,除了耍帅,基本不具备御寒的功能。张弛的衣服他又不爱穿,又宽又大不说,还一股畜生味儿,想想都膈应。 顺着步梯上楼,直至三楼才逐渐感觉到暖意,身上的寒气与步梯间的暖流乍一交汇,薛宝添打了一个寒战。 借住的房子在四楼,三楼半时他从口袋里翻出钥匙,转过弯低着头拾级而上。一层十三个台阶,薛宝添无聊时数过,而此时,他却停在了第十阶上。 最先入目的是一双鞋子,黑色运动款,杂牌子,不算新,有点眼熟。再往上是牛仔裤和土黄色的棉衣,以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几个小时前衣冠楚楚的焱越安防总经理,如今身上的行头一变,又回归了搬砖砌墙,兜里只有两个半子儿的民工。 阎野站在入户门前,轻轻地唤了声“二百块”。 薛宝添跨过最后几个台阶,乜着阎野上下打量:“阎总就一件像样衣服?还是喜欢百变神龟,一天换一个壳子?”他用钥匙挑高阎野的下颌,“脖子伸长点,更像了。” 阎野的目光一直胶在薛宝添身上,话回得实在:“冬天确实就那一件外穿的大衣,不过只要不上班,我都穿成现在这样,习惯了,也舒服。” 薛宝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他绕过阎野,用钥匙开了锁,进门前推了一把跟在后面的人:“外面站着,这是我借住的地方,我没权利带人回来。” 阎野倒也听话,鞋尖顶着门槛站在门外,只轻撩了一眼室内,未深探寻。 薛宝添把阎野的大衣从门里扔给了他,摸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又去厨房翻了盒泡面,用热水泡上。 樊霄搔首弄姿的单人照夹在相框里,被脸朝下拍在泡面盒上,压住了沸滚的热气和飘散的面香。 做完这一切,薛宝添走到阎野面前,一人门里一人门外,相隔不过咫尺。 他将打火机一抛,阎野接住,极其熟练的引出火苗送到薛宝添的面前。 俯身点了烟,薛宝添半垂的眉眼模糊在弥散的烟雾中。他松松垮垮地靠在门框上,瞄了一眼阎野臂弯上挂着的衣服:“阎总只有一件冬装?这么节省,攒钱要做什么?” “攒着给对象花。” 薛宝添叼着烟笑:“不好意思,现在让我占了,我说过算我借的,以后还你,不耽误你给对象献殷勤。”他摆了一下手,去关门,“衣服还你了,好走不送。” 阎野的大掌忽然撑在门板上:“我不是来要衣服的。” “那来干嘛?” “想让你搬到我那去住。” 送烟入口的手忽然一顿,一簇烟灰落在了指尖上,薛宝添沉默了一会儿才弹落了烟灰,勾起了唇角:“也对,我用着阎总的钱,总该给你睡的,召之即来多不方便,带回家里想怎样就怎样才行。” 他将大半截烟递给了阎野:“帮我拿一会儿,我先吃口面,吃完就和你走。” 阎野接过烟,不算熟练地掐着,温言建议:“面还没好,再泡两分钟。” 相框被掀开,面香瞬间四溢,薛宝添托着泡面盒走到阎野面前,依旧隔着一条窄窄的门槛与他对视。 挑了一箸面入口,因为太热险些烫了嘴唇。见状,阎野将臂弯里的大衣放在玄关的入门椅上,在薛宝添不满的神色中,夹着烟接过了面碗,挑起一箸面,长长地抻起,晾了片刻,才送到薛宝添的嘴旁。 见他只瞪人不吃面,阎野的神色又软了几分:“薛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你搬去我家不是为了方便……那个。” 有人伺候,薛宝添自然不会难为自己,微微探身把面吃了,又接过了烟。 “那是因为什么,你倒是说说。”尾音拉得极长,薛宝添懒散的声线中夹着冷意。 “第一,汪泉是做那种生意的,必然不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那笔钱也不单单是他自己的,他的压力其实并不比你小,所以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好预测。而且,你不止汪泉一个债主,快要过年了,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清账,这些你自然清楚,不用我多说。” 又一箸面送到略有所思的薛宝添面前:“所以,你住在我家,与我走得亲密,债主们也多些忌惮。” 吃了面,薛宝添问:“第一听完了,第二呢?” 持着叉子的手空出拇指,在男人的唇角上轻轻一抹,阎野又说:“还有一点,焱越安防的一些文件和账目我看不太懂,你也知道我无人可问,所以想请薛爷帮帮我,你这方面在行,有你在我身边,我可以随时请教。” 这话倒是让薛宝添微微意外,阎野性子随和,也不像是有野心的,继母坑他骗他,也没见他如何气愤,如今要学经营管理,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又吃了一口送来的面,薛宝添才问:“焱越安防现在谁是实际话事人?” 阎野单脚轻轻一踏,楼梯间灭了的感应灯再次亮起,将他眼中的锋芒照得一清二楚:“我表哥盛屿,他是我继母姐姐孩子,今年31,大我10岁,已经做了七年公司副总,最近两年焱越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打理。” 人家盘根错节、根深蒂固,阎野势单力薄、又是外人,薛宝添觉得有点难办。 他推了一把送来的面,转而吸了口烟,觑着阎野的神色问:“你想争权?” 阎野将剩下的面条几口吃完,咽了东西才直言不讳:“有点想。” “你不是挺不在乎物质条件的吗?”薛宝添忽然想起阎野刚刚的话,“为了以后的对象?” “也不全是。”阎野将泡面盒子放在楼梯间的垃圾袋中,起身重新看向歪在墙上的薛宝添,“以前觉得能吃饱、吃好,有工作可以领工资,就很幸福了。直到最近才明白,只有自己手握权势,才能护好想要护着的人。” 楼梯间的感应灯又灭了,薛宝添唇旁散开的烟雾将他的眉目掩得有些失真。苦淡的烟味儿几乎散尽后,朦胧的光亮中才又听到薛宝添的声音:“护着谁?我吗?”他笑了一下,“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就算你有能力也不会帮我?” 手指被不期然的缠住,用力向外一拉,薛宝添越过了那道门槛被阎野抱在怀中,男人低声的埋怨中带着笑意,荡着起伏的波音传入耳中。 “二百块,你只记得你想记住的,我昨晚也说过,跑去川旗县救你时我连脑子都没过,这你怎么不记得?” “搬到我那里去住好吗?”阎野继续游说,“今后要委屈薛爷一下,以我私人助理的身份,与我同进同出,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你的危险,伯父那里我再派一个人过去,安全问题你可以放心。我们一起找魏华,虽然我现在能力有限,能帮得不多,但两个人一起找,总好过一个人。” 温暖的怀抱不适合思考,薛宝添推开阎野,站在暗淡的光线中重重地过了两口烟,三五息后灭了烟蒂,他用手扫了扫额前的碎发,说:“我去收拾东西,你…等会儿吧。” 阎野拉住了他的手:“家里什么都有,改天我再陪你来收拾。” 锁了门,薛宝添走在前面,心里有点乱,下意识又去摸烟,单手拢火,埋头点燃,烦躁地鼓弄了两口,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我他妈发现每次我都在按照你的想法做事,不管过程如何,最终都是遂了你的心意。” “薛爷高抬我了,只不过是我与薛爷想到一处去了。”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真替你以后的对象悲哀,你他妈就是条贼船,上船了就甭想好。”薛宝添略略一思,“对了,你之前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了?” 亦步亦趋的声音随行在身后:“原来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但是接触你之后,就想找个安静的。” 薛宝添脚下一停,回头看着阎野。 “草!”他叼着烟一笑,“我他妈看你和八哥儿挺配。” 作者有话说: 文中提到用樊霄的照片压碗面,樊霄是我的另一本小说《四面佛》中的男主之一,给没看的铁子解释一下。薛宝添和阎野是《四面佛》中的副cp。
第39章 三天? “这份财报里的水分够大的,收支完全不成比例。”白润的指尖本打算翻页,却蓦地收紧,揉皱了纸张。额头抵着报表,薛宝添咬着牙骂,“阎野你他妈没完了是吗?” 肩上被轻咬了一口,随即吻落在了耳后,热源像堵墙一样落在脊背上,嗓音低低地送过来:“专心点二百块。” 掌下的发丝柔软,微一用力就能将不重样的脏话压入被衾之中,变得含混不清,又带着隐忍破碎的哭腔。 薛宝添这个人向来是矛盾的,有着那么利的一张嘴,同时又拥有极为柔软的筋骨,也正是如此,才一次次撕去了阎野披着的文明伪装,露出了贪婪嗜血的芯子。 手里的纸被团成一团,发出哗哗的声响,绵延的山峦被炽烫的温度吻着,一路到了薛宝添的唇角。 “怎么弄皱了?薛爷不是还要看的吗?” 透着笑意的缓声埋怨,惹来了咬牙切齿地低斥:“阎野,下了这张床,我他妈就弄死你!” 吻又密又集:“薛爷,就在这里弄死吧好吗?” 手越收越紧,财报上的文字随着凌乱的折痕扭曲变形,超出认知的速度摇碎了薛宝添口中的骂声,直到手中的那张纸被蓦地扯碎,露出带着毛茬的撕口,他才用最后的力气骂了声“畜生”。 洗澡水温度正好,薛宝添泡在里面舒展着酸痛的筋骨。他越发觉得自己二逼,稀里糊涂被阎野骗回家,三天了,什么都没干,就他妈没怎么从床上下来过。 阎野那个狗东西装病请了三天假,即便不做的时候,也像野狗圈地似的霸占着,听薛宝添实在骂得难听,就用唇去堵,一来二去,唇上伤口不断,都是薛宝添咬的。 浴室的门被拉开,高大的男人走进来遮住了灯影。 “别洗太久,水凉了容易感冒。”阎野拿着浴巾等人起身。 水雾将薛宝添的面色蒸得微微发红,越发显得唇红齿白,少爷羔子似的,矜贵俊逸。手臂支在浴缸沿上,水珠从发尖缓缓滑落,薛宝添提不起力气,骂人的话中都透着力不从心:“阎野,你这股邪火什么时候能撒完?再这么下去,我他妈没死汪泉手里,先死你手里了。” 阎野将浴巾搭在脖子上,伸手将薛宝添从水里捞出,也不在乎湿了衣服,让他直接靠在自己身上,继而用浴巾擦干了他皮肤上的水痕。 镜子上蒙着的水雾渐渐淡了,模糊的清俊面容逐渐清晰,阎野看着镜子里的人,有点别扭地开口:“你也知道的,我以前一直没…怎么吃饱过,现在终于有的吃,就…狼狈了点。” 薛宝添寻思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阎野这是在回自己刚刚的问话,他口中吃不饱的不是米饭馒头,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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