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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书后背僵了一瞬，动作间似乎看到alpha手背上有两个很小的青色的小针口，他猛然想起来，林鹤言的易感期到了，而且很显然，对方已经打了两针抑制剂。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沈君书只觉得累，身心都是极致的累。 过去的三年，他凭借以前偶尔见过的一点点微弱星光，就甘愿守在坑底，等那点星光再次照到自己身上，他等啊等，直到多年后，或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才终于再次见到，并且那点星光朝他靠近了一点，只是他想要的又不只那一瞬间了，他想要这束光的后来，于是死死抱紧，宁可被灼烧。最后体无完肤他才终于醒悟，原来这光不属于自己。 沈君书不往那张脸上看，因为一看到心里的决定就忍不住动摇，这次他不会在深坑里停留了。 洗掉长期标记比起终身标记来说容易得多，他自己就可以去医院完成，不必等到林鹤言厌烦了提醒他了才行动。 **** 回到济城，林鹤言立马就去了公司，沈君书想了一路，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他来到李黎在的医院。 医院里与外面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外面张灯结彩迎接新年，里面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白色、行色匆匆。 沈君书进来时王淮正要出去，两人对视一眼，王淮率先笑起来：“沈哥，我来看看小黎。” 沈君书没说什么，也笑了一下，只是心里不免疑惑，王淮什么时候和李黎关系这么好了？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人家爷爷将遗产一半都留给了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来看看没什么不妥的。 他问王淮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王淮却说已经吃过了，还有事先走了。 “哥，你回来啦？” “嗯。”沈君书将保温桶放在床上桌上，打开。 “哥，刚刚王淮哥给我带饭了，我吃饱了。”李黎偏头示意沈君书看床头柜还剩了一半的玉米，啃得参差不齐。 “好。”他又将盖子盖上，坐在床边。 李黎看他一会儿，说：“你是不是不开心。” 这么明显吗？沈君书想，但还是点点头。 听着窗外响起的鞭炮声，他握紧手，开口道：“小黎，你想不想爷爷奶奶？” 像是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似的，李黎先是机械地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那里有一棵很高很高的树，光秃秃的看不出来是什么。 他就想起来，爷爷奶奶家门口，那个小院子外面，也有一棵这样的树，那是槐树，每到春夏，槐花一开，他们就折槐花，撸槐花，做槐花团子、槐花煎饼、槐花鸡蛋饼，整个院子里都是槐花的香味，其中有一枝越过墙伸进院子，于是那个角落洁白一片。 李黎点点头，看沈君书的眼睛，说：“我们回家吧哥。” “在家里治病也是一样的。”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医生也说了可以慢慢来的，后续不会很麻烦。” “我想家……” 说到最后，李黎伏在沈君书肩头，声音渐渐弱下去，他这一年活动范围总是从医院一角到医院另一角，像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出不去得不到自由。 沈君书扶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眼眶通红，声音却很轻很稳定，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我们回家，回家过年。” “好。” 李黎没问沈君书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要回家，事实上之前他提过很多次，但每次沈君书都拒绝，告诉他安心养病，其他的他来解决。现在呢，不管是什么原因，李黎不愿去想，他只知道，他们两人在这座冰冷的城市已经待够了，沈君书总是护在他身前，不让他碰到荆棘，可再坚固的防盾，总有松懈的一天，他不想再看着哥哥孤身往前冲了，他想回家，回到属于他们的、并不豪华，但足够温暖的小窝。 沈君书在一天的时间内办好了关于李黎所有的事情，然后打电话告诉李成益，和林瑜公司合作的项目他不参与，已经和人事那边请了很长的假期，后续辞职事宜需要等上面批准，本来他就是属于李成益他们组里额外加进来的人，这份林鹤言自以为安排的很好的工作，他不仅有点抗拒，还受到来自其他同事的猜测，也许只有林鹤言觉得很合适。 工作上的事情处理起来还算简单，他入职时间很短，很多资料还没有完全进入程序，所以沈君书回到家——他和林鹤言一起居住了三年的房子，收拾东西。 这个决定来的草率，以至于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沈君书就已经下定决心走远了。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林鹤言：今晚不回去了，临时有急事，接下来几天出差。】 接近年底，忙一点很正常。 【沈君书：嗯。照顾好自己。】 他刚发完这条消息，就有个号码打进来。 沈君书凝眸看了一会儿，挂断，备注贺道，拉入黑名单，关机。 偌大的别墅黑漆漆一片，只有管家还守在门口，林鹤言是王叔看着长大的，跟着林鹤言看他一步步自立门户，其中的情分或许仅次于父子。 “回来啦？天冷快进屋，饭菜稍微热一热就能吃。” 沈君书打开客厅的灯，说：“一起吃吧。” 王叔摇摇头：“我吃过了，有事叫我。” 客厅的灯明亮，笼着他单薄的身体，他站在那儿，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他又拿出手机，开机，拨了个号码。 “喂，苏医生您好，我想预约一下标记清除……” 一个小时后，不出意外的，林鹤言打来电话，电话那边声音嘈杂，人很多，沈君书依稀听出来他是在机场。 “现在就准备上飞机了吗？”沈君书问。 他知道林鹤言这次是要去看贺宇星的，刚刚贺道在手机里发来很多消息，贺宇星的病情似乎又恶化了，并且提到了林鹤言。具体内容他没仔细看，也没直接问林鹤言是不是去了，或许林鹤言认为这句话是在问出差的事，但都没关系，他不在乎。 alpha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他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辞职？” “我不想工作了，太累，”沈君书仰头微眯着眼睛看吊灯，嘴角轻轻一扯，“鹤言，以后你养着我吧。” “……” “三年前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虽然那时你喝醉了。” “好。”林鹤言说，“我这就让人事办好手续。” “嗯。” 【作者有话说】：办好手续老婆就要跑喽~~
第12章 对藏在床底下的秘密道别 第二天天光大亮，沈君书罕见地赖床到中午才起床洗漱，简单吃了几口饭便到公司迅速办好各种手续，随后打车去市医院，从检查到签字确认，直到真正进手术室时他才从懵懵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次确确实实要离开林鹤言了，三年同床共枕，十二年前第一次相遇，都将随着标记的消失而化作彻底的过往。 “别害怕。”医生说。 沈君书看着头顶的灯，麻药渐渐起了效果，他想起当初在火场里，他也是这样安慰林鹤言的，只是当时林鹤言不害怕了，alpha因情绪波动无意间放出的信息素刺激却使沈君书当场完成omega分化。 他闭上眼睛趴在手术台，不再去想，等再次睁开眼睛将会是全新的开始——没有林鹤言的开始。 后颈腺体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林鹤言猛然从飞机座位上睁开眼睛，疲惫与睡意一扫而空，丹凤眸底蔓上浓郁的痛苦和怒意，像是火山喷发前一秒的死寂，他快步走到洗手间，双手撑在洗手池两侧，眉心因为信息素的失控和后颈的痛感紧紧蹙起。 不论是长期标记还是终身标记，omega如果要洗掉，那么在同一时间，alpha也会感受到同等的痛苦。 但林鹤言并不知道另一座城市的沈君书此时正在洗掉他们之间的羁绊。 疼痛仿佛没有尽头，林鹤言在空乘人员的帮助下打了两针抑制剂才勉强控制信息素的扩散，只是腺体依然红肿、发涨、痛入心扉。 很奇怪，心脏似乎比后颈更疼。但他现在来不及想更多了，身边医护人员匆匆赶过来，让他放松躺下。 “好了，暂时没事了。”医生又给他检查了一遍，嘱咐道：“接下来一个月内忌辣忌酒，清淡饮食，不要有太大情绪波动。” “好，谢谢。”沈君书说。 只是个小手术，晚上天幕星星布满时他就从医院里出来了，脖颈处贴着一块纱布，不过由于他穿着高领毛衣，外面又套着羽绒服，就看不出来了。 管家今天不在，每年十二月二十九号管家和阿姨都回家去，等正月十六才回来，足足半个月年假，期间家里的衣食起居这三年里是沈君书负责的，在这之前他不知道了。 伴随着客厅门锁“咔哒”一声响起的是手机。 沈君书看着屏幕上的“鹤言”两字，接起来。 “喂，你下飞机了？” “今天去哪了？” 对面依旧是有些嘈杂的环境，沈君书猜测林鹤言大概刚下飞机，还没走出机场。 “去了趟医院。”他如实回答，反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瞒不住。 “继续。” “洗了长期标记。没了。” 很沉重的几个呼吸，沈君书静静听着，即使环境杂乱，也十分清楚。 “沈君书，你到底要做什么。”林鹤言有些不耐烦，也不等回答便说：“你等我回来好好说清楚，挂了。” 他茫然看着手机，林鹤言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隐约听到了有人叫他，而那道声音他也听过，是贺道，估计是来接林鹤言去医院看贺宇星的吧。 客厅里很冷，他打开灯，站在落地窗前发了会儿呆，外面喜庆而喧闹，红色倒映在眼底，清澈明亮，但似乎与他无关，沈君书只是伸出手在玻璃窗前虚无地碰了碰院子里光秃秃的山楂树的影子，然后转身上楼。 他推出个行李箱来，依旧是三年前他来时的那个，衣服什么的不需要带太多，一两身足够，而这座房子里属于他的东西又不多，最终他收拾好了，只有半个箱子。 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确实没有东西了，在这里住了三年，除了一些生活必需的，他就只有那个与林鹤言有关的小箱子。 可既然决定要走了，就不该带着过去。 想了很久，沈君书很小声地嘟囔道：“对不起啊。”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那个藏在床底下的秘密道别。 他拿出装有领带针的盒子，打开，将领带针放进口袋，然后重新合上，提着两个箱子下了楼。 关于林鹤言的回忆，沈君书找了把铲子，在山楂树下开始挖坑，寒风刺骨，耳朵和脸颊发红，他却感觉不到一样，上扬的眼尾掩住大半眼底的晦暗，直到树下的坑足够可以放下小箱子，他才停下来哈了几口气，白雾瞬间随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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