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凭林恩个人的能力和意愿,根本无法救到朋友。 尽管林恩天性里并不是悲观的人,但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最坏的预感。 - 几分钟后,姚洲坐进轿车后排。 白越之正在看文件,见他进入,把手里的文件分出一份交予他。 新任主席在就任之前最重要的事,是完成内阁成员的组建。今日他们去联盟总部,是为挽留现任的内阁部长。 这位年过六旬的长者历经三代主席,人脉深厚,他本人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但姚洲需要他这样的三朝重臣。如果内阁有他坐镇,人事交接就会平顺许多,因此白越之安排了一场会面。 轿车后排是完全独立的空间,姚洲与白越之前半个小时都在聊公事。 期间姚洲喝水,白越之放下文件,问他,“你把林恩留在西区,是要对东区动手了?” 这本是姚洲自己治辖之内的事,白越之听他提得不多,也就随意一问。 姚洲拧上瓶盖,隔空点点他,“这两周你少来我这里,一定要来就把车停在铁门外。” 铁门是指前院的门,与别墅还隔着几十米远。 现在他们已很熟知彼此,说话便没什么遮拦。 白越之听完就笑了,“一开始我都不相信,你原来是个痴情人设。你为林恩这么一退再退,人家领你的情吗?” 姚洲不理会他的调侃,反而正色劝说了一句,“结婚的事你想清楚了,不要为一时的利益伤害白蓁,日后挽回不了的。” 提起白蓁,白越之似乎没那么轻松了,声调冷了些,“我总不会为了他永远不结婚。” 姚洲心里感喟,但这毕竟是白家内部的事,姚洲也没资格以所谓过来人的身份再劝了。 他只淡淡说了句,“别后悔就行。”
第68章 我等你,你要回来的 姚洲当晚回到别墅,果然如他离家时所说,已是深夜。 他在一楼的盥洗室洗手,没防着林恩出现。林恩刚一探头,他突然抬起手肘,把洗手台边的灯给关了。 盥洗室陷入一片漆黑,林恩愣了愣。 “......我看见了。”林恩低声说,又替姚洲把灯打开。 笼头仍在源源不断地淌水,被稀释冲淡的血水随之流入下水管道。 他杀人了。这是林恩的第一个念头。 林恩没觉得有多么怕,只是在忽然间意识到,消弭东西两区的界限并不会经过和平手段。今次是姚洲让别人受伤甚至丧命,下一次这些意外也可能发生在姚洲身上。 一想到这里,林恩心往下沉。 姚洲洗手洗了两遍,罗勒香味的洗手液余香渐渐掩过了血腥味。 姚洲在擦手时问林恩,“怎么还没睡?” 林恩说,“已经睡了一觉,又醒了。” 他不到十点就睡下,经过三四个小时醒来,听见楼下有车辆驶入的声响,于是下楼来看看。 盥洗室外面本来有女佣伺候,姚洲挥退了女佣,对林恩说,“白蓁的事我问过白越之,明早再告诉你,现在先去睡。” Alpha的声线低沉,带有一种难以抗拒的磁场。林恩觉得耳尖微微发烫,他退了一点,没有站得那么近,问,“你也要睡了吗?” 这是偏私密的问题,问出口了林恩又觉得后悔。 而姚洲只是笑了笑,说,“暂时睡不着。”说着,凑近了去与林恩对视。 林恩未及再退让一步,突然看到Alpha眼周充血的底色,他又定在了原地。 那双眼瞳里散发出一种野兽般的攻击性,就算血污从姚洲手上洗掉了,却还留在他眼底,留在每一根神经末梢上。 姚洲没有掩饰,而林恩全都看到了。 姚洲见林恩凝滞,遂不再吓他,直起身,说,“我晚点再睡。” 林恩见他走向客厅里的酒柜,迟疑了下,也跟了进去。 姚洲选出一瓶高烈度的酒,回头见林恩坐在单人沙发里。林恩不等他问,自己先说,“我不能喝酒,但可以陪你坐一会。” 姚洲没有再催他去休息,端着加了冰块的酒杯,坐在林恩身旁的长沙发一侧。 深夜独处让林恩有少许的紧张,但姚洲只是坐着,喝酒,和他说话,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白越之的婚讯已经登上报纸新闻头条,结婚对象与他背景相似,同为上城区的望族。媒体留出大幅版面刊登照片:白越之牵着女性Omega的手,站在花团锦簇之间,俨然一对璧人。 姚洲能告诉林恩的情况有限,他把所知晓的都说了,然后安慰林恩,“我尽量试试让白蓁出来和你见一面,你可以劝劝他。” 让一个联盟主席来管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林恩心知不妥,也带着些愧疚,只能点头道谢。 后来姚洲拿起一份放在茶几上的文件,里面有关于联盟选址的进展,他开始和林恩谈论公事。 联盟历史上也曾有过为数不多的几位决策者,将总部选定在较为落后的地区,大多是为宣扬他们主张平权和促进发展的决心。一旦选址落实,无疑会对二零区带来巨大利益,林恩起先以听为主,后来也加入讨论,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姚洲把文件阖上,催促他去睡。 林恩一看钟,快到凌晨两点了,他没想到时间过这么快,起身道晚安。 姚洲忽然伸手拉了他一把,林恩回头看他。Alpha眼底的血丝和戾色已经消失了。 “林恩,谢谢。”姚洲说,声音里有种不想让林恩觉察的不舍。 - 此后一连几天,林恩都遵循着这种模式与姚洲相处。 早餐时他见到姚洲,他们有半小时在餐桌边共度,然后姚洲出门去做与主席就任相关的工作,返回别墅则在深夜。 林恩没有再见到他清洗手上的血迹,但林恩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夜晚的地下城总是与罪恶有关的。姚洲没有独善其身的机会,他身边的人也同样没有。 不管林恩睡得深浅,他总会敏锐地听到车辆驶入别墅的声音,然后醒过来。 姚洲在客厅里喝酒,林恩下楼去陪他。林恩有时也少少喝一点,是姚洲的十分之一量,再多姚洲就不给他了,只同意他续杯喝牛奶。 他们聊的都是与工作相关的内容。林恩隐隐约约地觉得,姚洲或许真的在考虑放手了。他有意地要教他许多事,怎么管理一个地区,怎么对待本地盘踞的势力,怎么与联盟上层打交道以便争取更多的扶持基金。 林恩学得很认真,也领悟到从前没人给他点破的症结所在。有一天他甚至带了笔记本下楼,想把姚洲说的话记下来。 姚洲给他惹笑了,说,你有问题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给我。笔记管什么用。 但是林恩低下头去写字,不再说话了。他还是想走的。走了再为自身利益去联系姚洲,这不好,他也不会那么做。 于是姚洲也不再说了。他承诺林恩的事,是会兑现的。 林恩留在西区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 大约是从一周以后,姚洲回家也愈晚。有一晚林恩因为生物钟在凌晨醒了两次,却没有等到他。 林恩没有睡,独自到客厅里坐着,面对着酒柜里那些琳琅满目的酒。 那些瓶子在他离婚离家前,都该是满的,是没有开过的酒。这次他回来,发觉其中有大半都被喝掉了。 他不愿自作多情去想,但是姚洲似乎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常常深夜独酌。 后来林恩在沙发上睡着了,姚洲于凌晨四点到家,发觉他蜷在客厅的沙发里。 姚洲缓步走到他跟前,蹲下来看他的睡颜。凝神半晌,还是把他叫醒了。 林恩不想让对方误解,揉着脸站起来,说,“我没有等你,我只是半夜失眠,在别墅里转一转。” 说完,就往楼梯的方向走。 “林恩。”姚洲叫住他。 窗外的天光稀薄地洒在客厅地毯上,整间屋子的大部分基调是茫白的。而林恩对上的,是一双因漫长厮杀而充血的眼睛。 姚洲好像并不要求他的回应,不待林恩开口,姚洲突然自顾自地说。 “对一个从来不在乎要去哪里的人来说,我最近一想到回来以后就会见到你,突然有种对活着的渴望。” 林恩闻言微怔。直到姚洲走上前,抬手在他后脑轻轻兜了一下,说,“去睡。”说完姚洲先上楼了,步态透出少许疲乏。 林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望着那抹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后来他双手捂脸,将头埋下去。 他克制得很好,忍了很久很久,掌心只被一滴眼泪微微浸湿。 - 此后又过了几天,姚洲回家的时间提早了一些,林恩没再陪他在夜里喝过酒。 距离姚洲承诺的两周期限愈发临近,这一日清早的餐桌上仍是他们两人用餐。 姚洲像往常一样,把盛好的粥搅凉了递给林恩。 林恩注意到姚洲的手机在这天格外安静,全程没有一个电话进来。 八点三十分,司机和助理都到了别墅门外。林恩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听到汽车的引擎声后就不太吃得下东西了,频频去看窗外。 但姚洲脸上神色很平常,他盯着林恩喝完了薏米粥,才从佣人手里接过外套。临出门前他和林恩说,“今晚我不一定回来,你乖乖睡觉,不要起夜等我。” 林恩在座位上一滞,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起身快步追出去。 姚洲已经走到门口了,突然被他从后面拉住。 “姚洲......”林恩攥着他的一边衣袖,微喘着,抬眸看入他眼里。 “我等你,”林恩说,“你要回来的。”
第69章 姚先生新立了一份遗嘱 记忆一下跳出来,是很多个月前,林恩冲破病房保镖的阻拦,扑倒自己怀里那一幕。 但分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与姚洲对视的那双眼睛要坚定得多,说“我等你,你要回来”这样的话,本该很温情,声线却听不到起伏。 前门已经开了,屋内有佣人,屋外有助理,姚洲本想碰一下林恩的脸,忍住了,最终什么也没做。 他不给无法做到的承诺,所以他没说我会回来这种话。林恩抓他的衣袖不过短短两三秒,林恩一松手,姚洲再看他一眼,转身便去了。 姚洲离家时穿的正装,这天上午他要去联盟总部接受个人资产的调查。这是上任前必经的流程,预防联盟主席以权谋私。 查得到多少不好说,毕竟姚洲在参选以前,已经把这财务方面做得足够干净顺眼。但财政部的一帮审查也不是吃素的,姚洲和白越之各带一名助理到场,没人掉以轻心。 一天审核结束,离开总部是下午日头最烈的时候。姚洲和白越之在停车场里分开,白越之乘自己的专车回白家,姚洲则返回地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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