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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眼神，好像里面什么情绪波动都没有，有那么一瞬间，他被镇住了，短暂地打了退堂鼓。 杨光希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周围的小伙伴立即七嘴八舌地围着他聊天，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一直控制不住地看向钟凛的方向。 他看到之后的几个课间，也有其他人对钟凛感到好奇，凑上去想跟他说话，但都被他拒人千里的态度赶跑了。 杨光希第一反应是庆幸：原来钟凛不是讨厌他，而是对所有人都这个态度。 然而，接下来，糟糕的事发生了。 拒绝跟其他人交流的情况反复发生了几次之后，钟凛陷入了孤立无援、形单影只的境地。 029 当时，小镇上的学习氛围并不怎么浓厚，即使对于六年级的学生，学校也安排体育、美术类课程照上不误。 钟凛转学过来那天，下午的最后一堂课就是美术课。 老师让学生们两两分组，互相练习画对方的肖像画。 原本按照正常安排，钟凛应该跟他的同桌黄鹏组队，但美术老师的话音刚落，黄鹏就举手要求换人，他不想跟钟凛一组：“老师，他都不理人，好没意思，我要换人，我可以跟我的朋友一组吗？” 黄鹏的好朋友也马上附和：“好啊好啊，你加入进来，我们和我的同桌三个人一组！” 美术老师为难地看了看钟凛：“那这位同学……” 杨光希一直密切关注着钟凛的一举一动，此刻，只见他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样子，但杨光希莫名就是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可怜。 脑子一热，杨光希脱口而出：“老师，我想跟他一组！”他的手指直直地指着钟凛，生怕老师会错意。 美术老师松了口气，说：“那你就跟这位同学的同桌换一下位置吧？可以吗？”后一句话是在征求黄鹏的意见。黄鹏只是不想跟冷漠的钟凛在一组，换成其他任何人都可以，所以他很干脆就答应了。 杨光希就这样来到了钟凛的身边。 030 终于有了搭档，钟凛的表情却仍旧没什么变化，似乎无论什么安排他都能接受。 杨光希却很开心。他趁着这个机会，继续跟钟凛搭话：“钟同学，你家在哪儿？放学我们一起走吧？” “……” “啊，不过我们放学后准备去附近的山头探险，钟同学，你要一起来吗？” “……” 钟凛默默掏出美术课本，杨光希顿了顿，还以为是自己话太多被嫌弃了，没想到钟凛却把课本翻到第一页，又把名字指给了杨光希看。 “……凛冽的凛，这就是我的名字。” 杨光希难得得到响应，先是一怔，紧接着欣喜不已，他赶紧凑过去，把这个字的写法记在心里。 “凛冽？” “就是寒冷刺骨的意思。” “哦。”杨光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钟凛，我记住了。” 钟凛看着他，突然发问：“你为什么总想跟我一起玩，就算我之前不搭理你？” 为什么？杨光希眨了眨眼：“因为，我想跟你交朋友啊。”还有个原因他没说，他除了觉得钟凛很神秘、对此很感兴趣之外，刚刚看到钟凛找不到人组队的情景，他突然觉得很心软。 他就是不想看到钟凛孤身一人的样子。 “可是，”钟凛小声说，“我家总是搬来搬去的，我都不知道能在这里呆多久。” “那又怎么了？”杨光希不解。 “……”钟凛也说不上来。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在长期频繁的生活环境更换下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他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感受，只是下意识拒绝跟陌生人建立联系，因为他知道，就算联系再紧密，最后都长久不了。 杨光希却满不在乎，得不到答案，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来画画吧！” 钟凛愣了愣，最终慢慢应和道：“嗯。” 031 结果那天放学，钟凛还是没跟着杨光希一起走。 但杨光希已经得到过钟凛的响应，热情愈发高涨，从此做什么都要过问钟凛一声。 而钟凛呢？ 他的沉默没有坚持多久，不到一周时间，他就禁不住杨光希的软磨硬泡，跟着他出去了一次。 有一就有二。 久而久之，钟凛响应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即使沉默着，也不代表他在封闭自己，杨光希知道他会听他说话。 他们之间有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关系也愈发亲密了。 032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杨光希眼前又浮现出钟凛孤零零站在球场边的身影。 他还在场边，默默注视着他。 熟悉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 那是一种杨光希小时候就体验过无数次的、由钟凛带来的独一无二的感觉。 杨光希心软了。 033 比赛结束后，杨光希没有跟着小伙伴们一起离场。 他直接朝着钟凛所在的方向走去。 钟凛眼巴巴地看着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后不要来看我打球了。”杨光希直接了当道。 钟凛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失落。 “既然不感兴趣，不看也无所谓。”杨光希移开视线，轻声说，“……一起去我们都喜欢的地方玩吧。” “诶？” “笨蛋。我是说，今天放学……要不要一起走？”
第65章 很吃惊吧？杨光希心想，他自己才吃惊呢。 明明十二岁那年他就在心里发过誓，从此不再跟钟凛是朋友的。 “你愿意跟我交朋友了吗？”钟凛还在呆呆地确认着。 ……算了。 毕竟，除了他，还有谁愿意接纳钟凛呢？ 杨光希心软，他认了。 既然他还是放不下钟凛，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他决定像钟凛那样，忘记曾经被抛下的记忆，重新开始这段友情。 “是啊，”杨光希深吸了一口气，不太熟练地对钟凛露出一个笑容，“一会儿你想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035 钟凛呆怔的时间更久了。 他仔细打量了杨光希良久，似乎才终于确定他所说的话是真的。 钟凛也浅浅一笑，小声说：“我想去书店。” “……什么？” “我想去书店。” “我听到了。”杨光希有些恍惚，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去书店干嘛？学校留的作业已经够多了，放学了至少应该先放松一下吧。”他嘀嘀咕咕道。 钟凛却神色一正，反过来劝说道：“现在已经高三了，我们应该更努力一点。其实我看了你的成绩排名，本来想去书店帮你挑几本辅导书的。” “啊？我不要——”杨光希条件反射哀嚎道，“我觉得我的成绩还过得去啊！而且，你那么厉害，以后要是我找不到工作，我就靠你了行不行？”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是一愣，想起了尘封已久的回忆。 以后找不到工作就靠钟凛——这句话是杨光希小时候常说的。 钟凛小的时候就是一副很坐得住的性子，杨光希去找他玩，十次里有八次能碰到他正在看书，甚至杨母都撞见过好几次两人一静一动待在一处的情景，神奇的是，他们相处得还很和谐。 当时杨母就曾半真半假地数落过杨光希：“你看看人家多努力，你能不能学点好的，别整天漫山遍野跑得不见人影？小心以后毕了业找不到工作。” 杨光希一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每次听到这话都一把抱住钟凛，笑嘻嘻道：“要是以后找不到工作，我就靠钟凛养我，反正他那么厉害！” …… 小时候每次听到这句话，钟凛都默不作声，不是不开心，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玩笑话。 现在，钟凛却一字一句道：“嗯，我会努力的。” 杨光希：“……” 怎么回事？他只是不小心像小时候那样开了句玩笑，钟凛为什么那么认真啊？ 气氛都变得怪怪的了。 杨光希莫名有些慌张，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咳，等我先换身衣服，刚刚打完球，身上都是汗。” 钟凛点点头，也没再提起刚才的话题。 两人一起往更衣室走去。 036 来迟了这么久，杨光希以为其他人早就换完衣服走了，他招呼钟凛一起进去：“里面没人，进来等吧。” 钟凛点点头，乖乖坐在了更衣室的凳子上。 杨光希拿了换洗衣服进淋浴间，准备顺便冲个澡。 他动作很利落，几分钟就冲洗完毕，换完衣服出去一看，结果外面除了钟凛，还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简易，你怎么还在这？”杨光希一边胡乱擦着头发一边问道。 少年——简易——闻言笑了笑，迎上前去想帮杨光希的忙，被后者摆摆手拒绝了。 “杨哥，我在等你啊！”简易语气活泼道，“他们说你待会儿才过来，我就一直没走，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说着，他递给杨光希一瓶矿泉水。 杨光希这次没拒绝，他正好口渴了，接过来三两口喝了一大半：“谢了，我们先走了啊！” “诶？” 简易还想开口叫住他，结果杨光希动作太快，他一把拉起钟凛，风风火火的，眨眼间就走出了更衣室。 037 出来之后，杨光希也没松开钟凛的手，反而牵着他前后晃了晃。他心里很开心，觉得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段快乐的时光。 他已经越来越适应跟钟凛并肩走在一起的感觉了。 和好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正美滋滋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杨光希突然听到钟凛的声音：“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杨光希想了想，“你说简易啊？” “……嗯。” “他是五班那个篮球队长的弟弟。诶，你知道吗？那个篮球队长是体训生，刚刚我们去的更衣室就是校篮球队的，他特意借给我们用。然后，简易是队长的弟弟，今年读高二，平时放了学经常过来帮忙，算是半个经理吧，我们几个常在一起打球的都认识他。”杨光希面对钟凛的话唠模式也在逐渐开启，他滔滔不绝了半天，突然警惕起来，“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钟凛：“？” “你该不会想跟他交朋友吧？”杨光希捏紧了钟凛的手，“你可别看他好说话，他跟你不一定合得来的。” 钟凛不知道怎么解释，只会反复强调：“没，我没有。” 杨光希狐疑地看着他：“你们刚刚在外面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钟凛一脸无辜。 之后，他也不敢再提起简易的事，只能把满肚子疑问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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