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疏影绰绰。周身一切景象飞速倒退。 “你到底有什么事想同我讲?”我像一只失魂布偶般被他牵引着,脚步渐缓。前路太迷茫,我辨不清方向,总觉得他格外郑重其事。 “也没什么。”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松开手,张开双臂冲进雪地里,又蹦又跳地转了好几个圈。 我抱着被冻麻的双肩,杵在廊下,看得一头雾水。 漫无止境的大雪飘落在天地间,目之所及的纯白,只此一点独孤的红,像清水瓷碗里的一滴赤墨,艳得旷世妖异。 “不是有话说吗——?” 等了一会儿,见红拂还在自顾玩雪,我忍不住喊。 两人之间,雪意更浓。 红拂顺势抓起一把雪,天女散花般地挥扬在空中,无数细小雪粒如同光河尘埃,在月光下迸射出柔润光泽。 茫茫朔风里,我只看得见那角倔强的红。不屈地飘动着,像凝固在红拂身上,永不脱落。 “也没什么!”红拂在大雪里回头,目有霞光千仞,与之相对的我,第一次感到有些难以招架。 “真的没什么!”他又回,扭头望向头顶无休止的雪,喃喃自语:“只是……只是想和你看,新年的第一场雪呐……” 【作者有话说】 你们愿意和火罐猹猹做朋友吗?感谢在2022-08-03 11:50:12~2022-08-06 20:1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吞面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秘闻 ◎求你带我走。◎ “新雪有什么好看的?”我放下呵气的手,走到红拂身边,陪他一道望着天,“我家乡的雪才好看呢。” “雪难道还分好看难看?”红拂呼出一口热气,脸上笑意盈盈,“我不懂。” “雪当然分好看和难看,真正好看的雪,又白又碎,当真称得上鹅毛二字。”我徒手抓起一把,摊在他面前,指着那团雪说,“你看看,这雪粒子,又糙又厚,捻在手里跟盐似的,流出来的水都是乌黑乌黑的,哪里称得上好?”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 红拂的眼里的光顿湮灭了,他丧丧然低头看了眼脚底下的空雪地,笑意收敛。等我再想说点什么时,他已自觉走回了廊下。 “的确是我没世面极了。”红拂长叹一口气,趴在栏杆上,如一头濒死的鹿。 我从旁安慰:“其实你也是好心,有分享欲也是好事。” “不是分享欲不分享欲的事,克里斯,我说话向来直接——”红拂挺了挺胸脯,眸色稍严肃几分,“刚刚阿兰还在时你说,火罐和猹猹不全是坏心眼,这话我就是不爱听。” 见我不吱声,红拂自顾自又说道:“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猹猹我不妄下定论,可火罐,我跟你说,这人小心思可多了。” “什么意思?” “猹猹被领养的事,你应该知道吧?”红拂瞅了瞅四周,确认无人后方凑近几分,“他被一户有钱人看上,领养去住进了大房子,好几十个仆人伺候着。人人都以为他从此成了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可不到一个月,就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这事儿后来被不少人当成笑话说。” “这事儿我知道,”我开始循着记忆里的松散碎片,一点一点捋清它的脉络,“听说是猹猹夜里常哭,还老是尿床,那户人不大受得了,就给送了回来。” “八九岁了还尿床,可不得是天大的笑话。那些贵族人最爱脸面了。”红拂露出几丝轻笑,靠近几寸,压低了嗓门:“可是你知道吗?这段故事里还藏着一段隐情。” “嗯?” “起初啊,那户人家看上的并不是猹猹,而是另一个孩子。叫什么名儿我给忘了,不过也不重要……”红拂眉头微皱,一脸确有其事的表情,最适合这样说悄悄话的情景,“那时候,那户富人在那个孩子与猹猹之间反复抉择,哈吉在中间游说了好久,都没下定论。” “最后过了老长一段时间,才定下收养另一个小孩。” 红拂说到这里,倒吸了一口气,我隐约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态并不简单。 “你说奇不奇怪,结果就在定下人选的第二天夜里,那小孩儿就被发现死在了橡树庄外的草塘子里……就是你以前说夏天适合去洗澡的那个废草塘。” 我紧张得捂住了嘴,不知是冷还是害怕,与红拂贴得更近了一些。 “就这么死了?”简直难以置信,我不禁追问,“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淹死得呗!”红拂将两只瘦鸡爪子般的手掐上自己的喉咙,模仿那人死时的模样,栩栩如真道:“你知道吗?被发现时眼睛都白了,就像我现在这样——” 红拂翻了个用力的白眼,看得出,他在努力为我还原当事者的惨状。 “这身上、胳膊上、腿上,全是乌青乌青的瘢痕,密密麻麻的,跟西瓜皮一样。” 红拂和我双双打了个寒战。 “既是淹死的,那身上怎么会有瘢痕?”与红拂一样,我总能快速捕获故事里的关键信息,并为之深挖,“这跟火罐猹猹又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这怎么可能没有关系?”红拂满是嫌弃地跟我比划了起来,“他们都说那孩子不是淹死的,是被火罐弄死的。为啥要弄死呢?因为猹猹向着火罐,火罐向着猹猹,有这么好个被富人看上的机会,做老大的,能不给自己的小弟用心铺路吗?” “不至于吧……”我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虽听红拂说得甚是有模有样,但心中仍有疑虑。 “平时看火罐对猹猹,称得上关切,但不至于会为了他,去害死一个无辜的人吧……还是个……是个跟我们一般大的孩子。” “你爱信不信。”红拂抽回身子,又叹出一口长长的气,一脸悲天悯人:“说多了,还以为我在故意说火罐坏话,这事大家都知道,不信你去问阿兰,或者大豆丁,他们都知道。” “那猹猹知道吗?”我往火罐所在的那一间寝室偷偷望了眼。 此时已入深更,走廊上空无一人。看不见尽头的甬道里,只有水漏的嘀嗒声,与我与红拂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周身更显寂静。 红拂挠了挠背,语气愤愤不平:“所以我不爱听你总替他们说话。猹猹知不知道这事儿我不清楚,只是以他们这关系,我推断,他应该是知道的。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是他们两人合谋促成的,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戏……我这么说,没错吧?” 我略带得意地冲红拂扬了扬眉,狸猫换太子,这是我从黑鬼那儿学来的新词儿,他总能教我许多旁门左道的冷学识。 “妙啊,我的克里斯。”红拂伸出赞许的大拇指,笑嘻嘻道:“竟不知你的汉文一天比一天上道。” “可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这么坏的人……”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难过,才松快些的氛围,又沉重了起来。 “特别是猹猹,他胆子那样小,又爱哭,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呢?尤其是他还为了小豆丁的事,跟你们通风报信,也算是半个救命恩人了,这怎么也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啊……” “谁知道呢,这事儿哈吉后来也懒得追究,我告诉你,在这儿的孩子,你很难用好坏去分类。”红拂看着我的眼睛,一板一眼格外认真,“克里斯,其实我也不是纯纯的好人。” “那我也不是,”我抬眸对向他的眼,近距离凝视,能清晰地看见他眼底闪烁的光,“我们这里,就没有纯纯的好人,或者坏人。” “你刚刚说什么?”红拂突然抓住我的手,一脸欣喜若狂。 “什么……说什么?”我微一怔,想了十几秒,才大概猜出他想问的是什么。 “我说……我们这儿。” 红拂笑意更浓,“我们。你说了我们。” “是的,我们。”我肯定地点了点头,思量道,我好像也没说错,我,红拂,阿兰,黑鬼,大豆丁,小豆丁,这么多人凑一起,可不就是我们? “你居然说了我们耶!”红拂激动地将我狠狠抱住,又蹦又跳,“是我们,没错,是我们!” “你怎么了……?”我不甚了了地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大明白,他的喜悦从何而来。 “我……我没什么!” 红拂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忙将我松开,将两只手老实地背在了身后,活像个认错的孩子。虽然,他本就是个孩子。 “我的意思是说,是说,我果然没叫错人!” “什么叫错人?”虽离了怀抱,可我竟察觉出指尖一丝残余的滚烫,如火萦绕在四周,被红拂碰触过的每一寸肌肤,都似有熔浆迸裂开来。 “就是,我叫你赏雪,果然是没叫错人!”红拂还沉浸在那情难自制的喜悦里,连说话都冒着光一般,他瑟瑟缩缩地走近几分,颇礼貌地问,“克里斯,我能再抱抱你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红拂没等我出声,张开手臂环住了我的腰。他的个子是要比我矮一些,即便踮起了脚,可脑袋仍还只到我胸膛的位置。 “哪怕你觉得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连雪都分不清好坏。可你不知道,这已经是我能想到,赐予你的,最奢侈的浪漫……” 说着说着,我的胸前隐隐泛起了湿意。我尴尬地将手搭在红拂身上,一种奇妙的羞耻与愉悦并行在心头,我当真不知所措。 “我已一无所有。”红拂抬起脸,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克里斯,求你带我走。带我去看看,你所说的,世上最好的雪。” 【作者有话说】 如果你们是猹猹,知道火罐为你伤害了别人,会原谅他吗?
第20章 赞兰 ◎谢谢你,赞兰。◎ 平安夜之后,大家伙过了一段难得安生的日子。 阿兰每日早出晚归,每晚回来清点着当日的钞票。他将赚来的工分统一装进一个小铁盒里,那个小铁盒和他心爱的和服堆放在了一起。 大豆丁如旧每日监督小豆丁吃药,两兄弟相比从前,更加形影不离。 黑鬼还是老样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弄到吃的,以及怎么做出吃的,我意外发现,他似乎与格蕾修女走得越来越近,好几次夜里,我都看见格蕾偷偷给他塞奶油蛋糕。 至于红拂......他许是为着与我的逃跑“大计”,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 按他的话说,“阿兰自有他的山本,我在他旁边,好是多余。” 于是“好是多余”的红拂,将所有空闲时间都拿来跟着我,我也喜欢有人在身边搭伙,故而彼此之间,关系日趋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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