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不可能一直等着,主动弯腰,打破面前的僵局,笑着开口:“那大哥,我先上去了。” 车里,男人点点头,哑声说:“小心。” 大哥的话音量很小,但夜晚寂静,这简短的两个字就变得十分清晰,直直撞进虞安的耳里。 虞安心头一松,得到大哥首肯后,转身回去。 背后,卫长恒望向虞安逐渐消失夜幕里的背影,融入黑暗中。 下一刻,不远处,虞安踏进出租楼一楼楼梯口,声控灯蓦地亮起,橘色的灯光自上而下落下。 照亮他修长的背影。 虞安停下来,侧头望向黑色轿车的方向。 这个距离,隔着车窗、夜色,卫长恒看不清虞安的表情…… 虞安在啊楼道口对停留片刻,便转身离开上楼。 楼道的灯一盏盏亮起,直到虞安所在302的灯光亮起来,卫长恒收回目光。 车里,司机听到卫总低声说:“走吧。” “好的,卫总。” * 出租楼的隔音很差,虞安站在房间里,听到车辆启动离开的声音。 虞安摸鼻尖,疑惑不解,大哥今晚出现得太过巧合,巧到像故意的。 或许,生活行政说得对,大哥……没生自己的气。 谢绯损害了卫家的利益,这种人不止一个两个。以往卫长恒没放过他们,身败名裂还算轻的。 大哥没有生气,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为什么大哥放过自己,虞安想问,但又不敢问。 而且大哥也不是每天都来,卫长恒很忙,虞安有时候也见不到他。 虞安日常给卫长恒发了晚安问好消息,去厨房看了看备用茶叶。 茶叶罐里头放的是超市里买的绿茶,待客用,三十一罐。 这茶水糊弄糊弄弟弟还差不多,虞安是不敢指望大哥喝得下去。 武夷山拍卖级别的大红袍,还有各地珍贵茶叶。 虞安以前学着品茶,调用大哥库房里的茶叶,多喝了几次。 结果,不久后的中秋节,虞安清点送礼名单,数百件礼物里,有二十多件的那款茶叶。 他们误以为卫长恒喜欢那款茶叶…… 卫长恒喝的茶比金子贵,而卫长恒从不缺好茶…… 卫长恒也不缺阿谀奉承的人。 虞安收敛心思,喝光热水,心道,估计和生活行政说的一眼,大哥现在反常可能是年到三十,心态转变,单身孤寡久了。 缺个老婆吧…… * 虞安睡得不安稳。 翌日一大清早,谢绯早起做好早餐。 虞安揉着眉心打开房门,酒吧太吵,虽然自己只呆了一会儿,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似乎还萦绕在耳边。 谢绯看向脸色略显苍白的二哥,小声问:“二哥,是身体不舒服吗?” 虞安没说昨晚去见卫沈和几个朋友,快速含糊带过这个话题。 谢绯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也没那么机灵,虞安总担心他被欺负。 尤其在卫家,别人说话都绕三个弯了,谢绯还在感谢别人。 卫长恒对他点评最多的一句就是蠢 虞安不想太苛责他。 谢绯坐在位置上,默默地吃着东西,想起了伤心事。 谢绯嗡嗡道:“那二哥,你的身体是不是要像妈妈那样做手术啊?” 虞安等弟弟磕磕巴巴地问完,才解释:“还没到那一步,别担心。” 谢绯认定二哥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上学路上,谢绯一路沉默,他的书包比平时要重一些。 虞安问他,谢绯摇摇头,撒谎:“我只是背了一些书回家复习。” 虞安没有戳破他的谎言,谢绯这每天学校、工厂、家的三点一线行程,打完工就倒头睡觉,还有时间复习? 虞安没有戳破,大概猜到了一点。 他现在比较担心谢绯在学校里的情况,有没有遭遇校园欺凌? 上次,他半晌的纪律委员特地送他出来,虞安和班主任聊了几次,班主任说有一点小摩擦。 现在,表面处理好了。 但不排除一些学生将明面上的欺负,转到了私底下。 虞安照样提前两站下车。 等虞安下车后,谢绯孤零零待在车上。 谢绯还小,脸还没很圆润,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他和二哥站在一起,一般人更容易关注到二哥。 虞安已经成年,面容长开了,更像他那位没有留下照片,但据说很好看的爸爸。 再加上他的穿着打扮,今日,虞安穿了一身全黑的长款羽绒外套,系着一条米白色带有刺绣的围巾。 虞安没有自己买过衣服,都是卫家负责成员衣服这一块的人帮忙置办的,正装偏多。 谢绯听到公交车上,有人在小声说话:“那小伙子长得真俊,跟大明星一样,就是每天怎么和我们一起挤公交?” “穷吧。” “我看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谢绯沮丧着低下头,如果自己当时不犯糊涂就好了。 两站路很快到了。 谢绯下公交车,早晨的校门口挤着很多人,他们看到谢绯没有坐豪车上学,而是每天挤公交,心中狐疑猜测,而后情绪就变了味。 但谢绯此刻没有心思管太多。 他低着头,略微佝偻着身体往教室走去。 一进门,教室里喧闹的声音瞬间降低数个分贝,刚才说谢绯闲话的学生们,此刻毫不掩盖地上下打量着他。 上课铃声响,学生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外班的学生也各自归位。 中午吃饭时间,谢绯简单吃了点就回教室。 他的饭卡里,预存了不少钱,虞安都是按照谢绯以前的饮食习惯推算,保证他饿不着。 卫家冻结不了这笔钱,当然 ,谢绯也拿不出这笔钱应急。 外头传来嬉闹的声音,篮球拍打在墙上的声音分外明显。 谢绯吓一跳,抬头看向门口,纪律委员跟着几个人大笑着走进来。 教室里暖气充足,纪律委员只穿着单薄的外套。 谢绯觉得对方也挺穷的,上次二哥还疑惑纪律委员怎么不穿厚衣服。 谢绯回忆细节,面前的纪律委员没有炫过富,没见到他坐豪车,但他和其他同学关系就是很好。 谢绯的情况有些特殊,他是高二下学期才被分到这个班的,然后高三又忙着专业课的考试,和班上同学不怎么熟悉。 自己还在卫家时,有一些同学主动和自己往来,现在,一个个避而不及。 谢绯低着头,继续弄自己的小零件。 其他几个同学进来放了东西,又喊纪律委员去便利店买东西。 纪律委员坐在谢绯身边,看到对方在跟着教程编绳子。 三个不同颜色的皮筋放到一起,然后扣在一起,扣子看起来很松。 谢绯晚上还要拿这些货去工厂里拿机器压一下,这样金属扣子就会卡得严丝合缝。 他只是提前把前一步完成。 有些阿姨会在家里准备一台小机器,然后拿货物回家里做,丢件的话会扣钱。 谢绯干得很认真。 纪律委员喂了一声:“你真穷到这一步?” 他咳嗽一声,左右看看,眉头皱起告诉谢绯:“你别在这里做,等会儿,大部分同学回来看到你干这种活,他们会笑话你的。” 谢绯不好意思地闷声说:“我刚才去楼顶做,但楼顶太冷,我冻得受不了只能下来了。感冒的话,两三天的工钱就没了。” 他也知道有些人在笑话自己。 上次 ,经过提醒,谢绯已经不把家里的事情往外说了,但还是有些人揪着不放下这件事情。 谢绯小声说:“谢谢你提醒我,其实你人挺好的……” 谢绯抽抽鼻子,眼泪打转,纪律委员跟见鬼一样站起来,离远一些。 “你他妈的哭什么?” 谢绯小声说:“我没有哭。我做不完,我赚不到钱,我二哥生病了。” 纪律委员想起上次门口见到的青年,压低声音:“感冒?” “心脏病,我妈妈也有……” 纪律委员啊了一句,不知道怎么说,突然觉得他家挺可怜的。 卫家不要他兄弟,哥哥正在生病,当真是多灾多难。 纪律委员弯腰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来,你背着你的货,跟我来,下次别被人看见了。” 他领着谢绯去了一件杂物室,是班上放杂务的房间,平时各科老师会放一些试卷和作业。 由他负责管理。 这间教室背后的小房子也比较暖和。 谢绯吸吸鼻子:“谢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柯不凡。” “你比我前男友好太多了。” 柯不凡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后缓缓说:“你被卫家赶出去是因为谈了个男朋友的事情,你和多少同学说过?” 谢绯啊了一句:“就你一个。我二哥不让我说。” 柯不凡抓了抓头发:“那你他妈的还和我说!” 谢绯低头看着脚尖,说:“你挺好的,而且我……口快 。” 柯不凡啧啧两声:“你二哥和妈妈有心脏病还没被你气死,算他命大,你是不是傻?老班还让我照顾你,不要再发生欺凌现象,你简直自找。” 谢绯被骂后,二哥和妈妈都没这么训过自己,红着脸,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反驳。 最后憋红了脸,半天才说出自己的道理:“我没伤害其他同学,骂我干嘛,对不起,让你生气了。” 柯不凡愣住,分析这句话,不自在地转移话题。 他幽幽开口:“你他妈的干活太慢了,我帮你一起做一点。” 谢绯和对方分工合作,柯不凡把三种颜色的皮筋拿出来,谢绯负责按金属扣。 赶在下午的课前做完。 谢绯算算钱,说:“按照数量算钱,我给你钱吧,三块钱……我转给你。” 柯不凡捏着皱皱巴巴的三块钱,想起谢绯不舍的表情。 放屁,三块钱,他不舍个鬼?! 柯不凡下午就去找了班主任,申请换个同桌,被无情拒绝,并加以重任! 谢绯放学时,把这件事情告诉虞安,讲述自己遇到了一位好同学。 书店里的员工看着虞安的弟弟,夸赞小朋友长得真可爱,和哥哥感情也好。 一见面就扑到二哥怀里。 员工们听他俩说话,有听到大哥的名字,心道原来是一家三兄弟。 只是,长兄素来有威严,虞安和谢绯都不太敢提及卫长恒。 虞安把谢绯送进工厂后,他准备回家开展业务,中途接到了醒酒后的卫沈打来的电话。 对方有气无力:“虞安,你昨晚上怎么不拦着我发朋友圈?” 虞安解释:“我拦了,没拦住。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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