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里面安静了，不再赶他走，但是无论姜影流再怎么喊，里面都没了声音。 余西辞蜷着腿坐在浴缸旁边，身体缩成一团，死死地抱着头，捂着耳朵，泪水划过脸颊滴在腿上，嘴里还神经质地嘟囔着我不要，我不听，你们骗人之类的话。 然后他突然静下来，猛地看向浴缸。 “对，洗干净……洗干净就不脏了，洗干净就不会被嫌弃了。” 他一步步走向浴缸，开始放水。 姜影流在外面不知喊了多久，嗓子都哑了，靠在门上坐下：“余西辞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会担心。”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突然传来拖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他起身伏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见一阵水流声传出来，姜影流瞬间站了起来。 里面有浴缸，余西辞不会想不开吧！姜影流这么想着，又用力砸了几下门，吼道：“余西辞！你他妈干嘛呢！余西辞！” 里面依旧没人回应，水声越来越满，已经溢出了浴缸，洒在了地上。 余西辞脱下身上的衣物，躺了进去，用毛巾大力地搓着身上的每一处皮肤，搓红搓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记忆给洗掉，把那些肮脏的事情给抹去。 姜影流着急地撞着门，发现撞不开就转身拿了把锤子过来往门锁上砸了几下，把手掉了下来，姜影流扔掉锤子夺门而入，发现余西辞光着身子坐在浴缸里，正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身体，雪白的后背已经被搓得渗出了血珠。 “余西辞。”姜影流上前抓住他的手，止住他近似于自残的行为。 “放开我！”余西辞红着眼哭喊着，“滚！滚出去！滚啊！” “余西辞……”姜影流死死抓住他的手，血珠流下来，跟浴缸中的水融为一体，把水浸成了粉色。 “为什么……为什么要看！你为什么要看！”余西辞用力挣扎着，“那种东西……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我！” 姜影流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按住他的手，尽可能不让他受伤。 “为什么……为什么……”余西辞哭着说道。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可以，你怎么可以看见这种东西。” “我好脏，我好恶心，你不可以看……” 姜影流一把抱住了余西辞，水珠打湿了他的衣服，他红着眼轻声安抚道：“不脏，你不脏，你不恶心。” 余西辞推开他，发疯了一样语无伦次地对他哭喊道：“不是的！你骗我！你肯定在骗我！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都在骗我！”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过你，都是真的。” 余西辞还是把头埋在膝盖里：“我不信，不信，你们一个个都在骗我，我不信。” 姜影流见他这副模样，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声音也带着哭腔：“真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就算别人都在骗你，我也一定不会骗你的，相信我好不好，我爱你啊……” 余西辞埋着头不说话，一动不动，姜影流也只好在旁边陪着他，不说话，静静地等着。 水已经凉了，姜影流怕他生病，只能轻声劝导：“西辞，我们起来好不好，水凉了，容易感冒。” 本以为余西辞不会有回应，没想到余西辞点了点头。 姜影流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蹲太久，腿都麻了，他把余西辞扶起来之后发现他的腿上也破了，正在往外淌着血，他把浴巾披在他身上就一把抱起了他。 余西辞惊恐地抬头看着他，挣扎着要下去。 姜影流赶紧往上掂了掂：“别动，待会儿两人一块儿摔了。” “不要，你放我下来好不好。”余西辞哭道，“你不要碰我，求你了。” 姜影流听得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细密地疼，只能依言把他放了下来。 余西辞慢慢走到了床边坐下，姜影流已经拿来了药箱，正准备给他上药，余西辞却躲了一下。 “我自己来。”余西辞瞪着红红的眼睛，抓着被子不放。 姜影流叹了口气，把药瓶放在他旁边，然后坐在了一旁。 等他上好药躺下，姜影流走过去给他掖好被子，坐在他旁边。 余西辞望着他，像是要把他钉在眼里。 “怎么了？” 余西辞没说话，又继续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眼睛：“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姜影流一下子没听懂。 “……你说爱我。”余西辞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不自信地降低了声音。 “真的，我爱你，很爱你。” 余西辞又看着他问道：“我都被……不觉得嫌弃吗？” 姜影流鼻头又是一酸，他吸了吸鼻子道：“不嫌弃，爱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余西辞闭上眼睛，久久没有开口，就在姜影流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开口道：“你不要可怜我。” 姜影流愣住了。
第42章 【42】 ======= 第二天，姜影流替余西辞请了假，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 中午休息的时候，姜影流坐在小池塘的椅子上盯着太阳看，看得泪流满面。 “卧槽瞎了。” 姜影流擦着眼泪用力眨了眨眼，想起昨天余西辞说的话。 “你不要可怜我。” “……” “你在可怜我对吗？” “……” “我知道的。” “……” 当时，姜影流一个字都说不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脑子一片空白，被逼问到无法思考，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可怜余西辞？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挠挠头，靠在椅背上长叹了口气：“真是，日了狗了。” 下午上课，姜影流撑着头看着余西辞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哥？”钱平乐伸着头用气音喊道，“姜哥，姜哥，姜哥——” “钱平乐！”讲台上传来一声怒吼，“干什么呢？看黑板还是看姜影流啊，是他给你讲课吗？不听就给我出去！” 钱平乐只好老老实实把头缩回来。 “下课来我办公室。” “哦……”钱平乐蔫蔫答道。 自始至终姜影流都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余西辞的位置发呆。 黄曲向前伏在桌子上对钱平乐说道：“乐乐，好好听课，下课再说。” 钱平乐小幅度点点头算是回应。 下了课，姜影流刚想出去，一站起来就发现黄曲和钱平乐把路给挡住了，直接把他堵在了座位上。 他一脸不耐烦道：“干嘛？” 黄曲对钱平乐摆摆手：“你先去办公室吧，我来。” 钱平乐点点头：“好。” 等钱平乐出去后，黄曲坐在姜影流桌子上：“姜哥，你很不对劲儿啊。” 姜影流重新坐下：“怎么？” “本来看你一直盯着余西辞的座位，以为你在思春，结果看你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就知道不简单，到底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会吵架的人吗！” “说的也是，你一般都直接动手……”黄曲想了想，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把余西辞揍进医院了他才没能来学校吧？” “……”姜影流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觉得可能吗？” “可能啊怎么没可能，你不记得你之前还把我揍进医院了呢。” “那是你该的。” “得，我就多余管你。” 姜影流把手撑在桌子上，脸埋在手心里，闷声道：“黄曲，我问你啊。” “你问。” “如果你知道了一个人天大的秘密，然后你本身觉得你不介意，可是那个觉得你在可怜他，这种情况，你怎么办？” “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大概就是你原本觉得你不在意，可是那个人说你在可怜他，然后你也开始怀疑自己……你懂我意思吧？” 黄曲想了想，问道：“什么秘密？” “……很糟糕很糟糕的秘密。” “我觉得你有在可怜他。” 姜影流把脸抬起来：“啊……” 黄曲正色道：“如果你真的不介意，那你会很坚定地相信自己，而不是在他觉得你是在可怜他的时候怀疑自己。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样的秘密，但是如果当事人觉得你在可怜他，那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你的态度发生了某些变化。如果一个人很糟糕的秘密被发现了，是无法思考的，唯一仅存的只有恐惧，不愿意自己被他人可怜和同情。” 姜影流直起身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其实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 “……” 见姜影流语塞，黄曲拍拍他的肩就走了，留下姜影流一个人在座位上愁绪如麻。 黄曲的话在姜影流脑子里回荡了一个下午，他也终于不再怀疑。 我喜欢他，我想跟他好好的。 “我回来了。”姜影流换好鞋子，见无人应答，便以为余西辞睡下了，于是轻手轻脚打开了卧室门。 卧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凌乱的床铺在整洁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余西辞？” 姜影流心中咯噔一下，他慌乱地掏出手机，拨打着余西辞的电话，下一秒，铃声在客厅的桌子上响起。 连手机都没带…… 姜影流赶忙又转身出门。 余西辞坐在地上，无措地看着面前的照片：“爸爸妈妈，他知道了。” 他伸手抚摸着照片上的一男一女：“他会离开我的吧，他会嫌弃我的，怎么办啊……” 姜影流找遍了各个余西辞可能会去的地方，连余西辞父母的墓地都被他打听到了，但是都没见着他人影。 余西辞还会去哪里？ 他撑着膝盖大喘着气，突然余光看见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坐在河边。 姜影流快速翻下护栏，往余西辞那边跑去。 “余西辞！”姜影流大喊一声。 余西辞转过头，看着他笑了：“你来了。” 姜影流眼睛死死盯着他，生怕他再次跑掉：“你在干嘛，出来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手机也不带，你知道我多着急吗？” 余西辞拍拍旁边的位置：“坐。” 姜影流坐下，眼神还是跟着余西辞。 “别这么看我，我就是闷了，出来走走。” 还没等姜影流开口，他继续说道：“我刚刚去看我爸妈了，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他们不理我。” 姜影流慌了：“你别这样说，我……” 余西辞打断他：“我一直都在怪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丢下，明明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但是每个人都在说我很幸运，我没有在那场车祸中丧生，我应该替我爸妈好好活着。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我没有爸爸妈妈了，他们却在一旁说我幸运。”
71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