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鱼游低头蹭着手指上的油渍,说:“抱歉,明哥,我也没想到还是这样,我以为……” 他声音低哑得让人听着难受。 邵明安看着他红肿得浮起掌印的脸,抓过一包湿纸巾扔进他怀里,“把你脸擦擦。” “谢谢。”阮鱼游依旧低着头没看他,抽出两张湿巾折了一下,在嘴角轻轻蹭了蹭。 邵明安烦躁地捻灭烟,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第3章 婚姻基调 回到家一进门,邵明安脱掉外套,直接进卧室洗澡去了,在阮家沾染上的气息留在身上多一分钟他都难受。 阮鱼游把需要干洗的外套收好,又走到卫生间门口拾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拿到阳台放进洗衣机,他机械地按完按钮,靠在一旁,盯着轰隆转动的洗衣机发起呆来。 他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不应该答应回去吃这顿饭,他和父母,和邵明安,他们每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不适合、也不应当坐到一起去吃这顿饭。 对于他们任何一方的感情,阮鱼游老早都习惯了恪守不伸手不逾越的本分,他早就知道得不到,但这次,他觉得自己糊涂了。 心里一旦有了不该有的念想,哪怕只生出一丝丝,现实也会迎面给他一记耳光。 邵明安洗得很快,他换了一身家居服从房间里出来,一边擦着头发,看见阮鱼游,皱了皱眉:“你不洗澡吗?” 阮鱼游怔了一下,站直身子说:“我……马上。” 邵明安把毛巾随手搭在肩上,去冰箱拿了瓶冰水出来,打开仰头喝了几口。 阮鱼游看了看他,默默转身进了另一间卧室,带上了门。 他跟邵明安一直都是分房睡的,搬进这个家的第一天,邵明安就对他说:“家里的卧室你可以随便挑一间。” 阮鱼游抿了抿唇,说:“好的明哥。” 很多界限就在这一刻筑起,令他清楚这段婚姻的本质,多的都无需再说。 他们的房间近在咫尺,就隔了一道墙,但两人相隔的不仅仅是一道墙。阮鱼游只有在收拾打扫的时候才会踏入那块不属于他的领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哪些能碰哪些不能碰,他一向很懂分寸。 只是这个分寸放在婚姻中的两个人身上,就难免让人觉得太过凉薄。 邵明安没在客厅待很久,喝完水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阮鱼游站在浴室里,低着头一件一件脱掉衣服,然后一件一件整理好放进旁边的脏衣篓里。 他的衣服都是和邵明安分开洗的,反正家里也不差多一个洗衣机。 这一切一切的微小细节,都在无形中将两人隔开得像天堑那么远。 镜子里阮鱼游皮肤苍白,他一向如此,人总是看上去没什么血色,只不过此刻半边脸泛着红肿,有些刺目。 他转过身去打开花洒,站在热水下闭起眼睛,缓缓呼了口气。 即使这样,阮鱼游也知道,邵明安没有亏待他,很多事都是一早说好了的,虽然说得仓促,仓促得像一场闹剧。 那时他坐在邵明安的车里,车停在民政局门口,邵明安对他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阮鱼游捏着手指,说:“不用。” 邵明安说:“结了就不能离,”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我是说在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你不能主动提离婚,如果做不到就算了。” 阮鱼游没说话。 邵明安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烦躁地一下一下点着,说:“总之有些话还是先说在前头,咱们之间不是基于感情,我不爱你,我也不要求你爱我,你懂我意思吧?我现在就是需要找个人结婚,你是为了什么我不管,我也不干涉,但是结了就不能再跟外人有什么牵扯,至少婚姻存续期间不行。”他顿了顿,说:“这一点我也会做到。” 阮鱼游目光微微垂着,“嗯”了一声。 “家里一切开销由我负责,经济上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提,我都会尽量满足,你愿意继续上班也行,收入你自己支配,或者想辞职也可以,公司那边我替你说。” “不用,明哥。”阮鱼游嘴角扯了扯:“我工作不累,先上着吧,以后兼顾不了再说。” 邵明安看了看他,俩人半晌没再说什么,最后邵明安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推开车门,说:“那走吧。” 没有感情,这几乎赤裸裸写入婚前协议的四个大字,就是这段婚姻的主基调。 邵明安在卧室里待了一下午,阮鱼游没别的事做,又轻手轻脚把家里收拾了一遍,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正要去厨房准备晚饭,邵明安换了衣服,胳膊上搭着外套从房间出来。 “明哥,”阮鱼游看看他:“……要出去吗?” “嗯,”邵明安说:“晚上不用准备我的饭了,你自己吃吧。” 阮鱼游愣了两秒,轻轻“哦”了一声。 结婚纪念日,哪怕不纪念,邵明安连个晚饭都不想在家吃。 门关上的那“咔哒”一声,让阮鱼游心头震了震,他慢慢叹了口气,坐回到沙发上。 也许自己记着这个日子本来就不应该,就是多此一举。 早知道中午就不回家了。 没必要,没意义。 什么都不会变,什么都不会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前进一点点。 阮鱼游不恨阮尚青,他觉得是阮尚青这一巴掌把他打醒了。 一切本该如此。
第4章 王八绿豆 邵明安下了楼,坐进车里的时候,脑海里还是阮鱼游那张有些惊诧、有些茫然、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脸。 他点了根烟,靠在座椅上狠狠闭了闭眼睛。 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划开抵在耳边,蒋凡在那头说:“到哪了?” 邵明安说:“你别叫别人。” 蒋凡愣了一下:“那你结婚纪念日还不凑一块儿庆祝一下?” 邵明安捏了捏太阳穴,说:“没什么好庆祝的。” “怎么着?吵架了?”蒋凡在那头琢磨了一下:“你不至于吧,这一年都挺收心的,结果到纪念日这天掉链子?” 邵明安心口烦闷,越说越堵得慌:“行了,我一会儿到,我就想找个地儿喝酒,你别那么多话。” 蒋凡急忙一阵“哎哎哎”,急着问道:“就你一人来?你把人一个扔家了?” 邵明安说:“你别管了。”直接挂了电话。 蒋凡是邵明安发小,俩富二代当年结识于同一所昂贵的私立学校,从此便一路勾肩搭背穿一条裤子混到现在。 邵明安当初闹那么大的原因蒋凡知道,他脑袋一充血拉着人就去领了证,差点跟家里决裂的时候,蒋凡也是那一堆朋友里唯一一个直接跟他说“没事,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的人,虽然后来那帮人等风波平息后又渐渐围拢了过来,但邵明安只有一句话:“不玩了,以后收心,有人管了。” 这句收心,蒋凡一开始只以为是一句托词,但后来邵明安真的不跟圈子那群人混了,而是按照邵父的安排进邵氏开始接触公司事务,他才相信邵明安是来真的了。 这转变跟那个他面都没见过几次的结婚对象有多大关系蒋凡不清楚,但他心里由此也不免对那个阮鱼游有了些改观。蒋凡了解邵明安,知道他一向不爱提这些事儿,但是照自己这一年下来的观察,那个阮鱼游性格应该还行,不折腾,不矫情,本本分分踏踏实实,确实是挺认真地在跟邵明安过日子,邵明安当他面也从未说过对方一句不是,蒋凡就一直以为俩人相处得还行,但看今晚这架势,他估计这肯定是有什么情况了。 定的地方是以前他们经常来的一家酒吧,老板跟他们都熟。 邵明安本想着换个地儿,安静点的,但又想想,闹腾就闹腾吧,本来也是为了发泄发泄郁闷。 卡座里蒋凡已经点了一堆酒,邵明安走过去,把脱下的外套往椅背上一搭,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了下来。 “来了啊?”蒋凡回头,拿下嘴里的烟,脑袋往背后瞄了两眼:“就你自己?” “嗯,”邵明安一坐下就拿起酒喝了一口,用力皱了皱眉,咽了下去。 “不是……那你这什么情况?”蒋凡看着他:“那谁跟你闹了?” 在他眼里,邵明安虽然脾气差,但却从来不是个爱找事儿的,而且这人很烦吵架,属于能动手绝不逼逼类型。 “没闹,我跟他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闹的。”邵明安胳膊肘撑在桌沿上,两指从碟子里捏了颗瓜子在牙尖儿磕了一下,舌尖一卷,瓜子壳扔回桌上。 “我也感觉阮鱼游那人挺安分的,对你也说得过去。”蒋凡说。 邵明安盯着舞台中央抱着吉他唱歌的人,半晌,“嗯”了一声。 蒋凡有点看不明白了:“那是你的问题?”他往前凑了凑:“是今儿这日子触动内心了?后悔了?” 几口下去,邵明安一瓶酒已经见了底,他手指摩挲着瓶身,淡淡说了句:“没有。” 蒋凡举起酒瓶也喝了两口,放下之后对着远处闹腾的人群看了一会儿,说:“你要真后悔了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当初为了那么个人,划不上。” 为什么人,蒋凡没提,但邵明安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蒋凡又看看他,迟疑着问:“你说你这算不算是把自己搭进去了?当初一时冲动,没感情没啥的,现在这样这算怎么回事……” “没感情就不能过了?”邵明安笑了下,拿起酒瓶放在嘴边,又说了句:“我宁可跟没感情的过。” 蒋凡懂了,有些事在邵明安心里还没过去,也许再过几年依旧过不去,但他天生就这么个犟种,旁人也实在拿他没辙。蒋凡怎么也想不通,还有为了别人的错误把自己架火上烤的傻子,这是惩罚谁呢? 他看看邵明安,问:“人阮鱼游不说什么啊?你这样对人家。” 邵明安点上烟,从鼻子里吁了口气出来,回过头扫了他一眼:“他没你这么话多。” “得!”蒋凡用力点了下头,“合着我就不该替你俩操心,你们这是王八对绿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是吧。” 邵明安说:“快别拽词儿,喝你的酒吧。” 蒋凡“哼”了一声,拿酒瓶往他瓶子上碰了碰。 对不对得起阮鱼游这事儿,邵明安没细想过,在他想法里俩人充其量就是合作关系,没谁对不起谁这一说,再者当初他自认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透了,阮鱼游也是在他面前认认真真点头,说都听懂了的。他们结婚不涉及财产,不涉及感情,他给阮鱼游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容身之所,当他名义上的家人,阮鱼游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跟他领个证,然后安安分分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就行了,特别简单,甚至连各取所需都算不上,至少在蒋凡这样的知情人眼里真看不出来他们这算什么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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