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屹立不倒的集团,哪是一朝一夕会坍塌的?喻君阳不是局中人,自然会乐观。宣黎现在想起,依然害怕到呼吸困难。但一想到跟周珩的未来,他又生出无限勇气。 “那我……我们明天就走。”这一走,可能再也不见。 “你先跟周珩商量一下嘛,他看着……也不是一般人吧?” 宣黎登时心情复杂,无从说起,长久后,闷声说:“好像是特殊职业。” 喻君阳赶紧避雷,安慰道:“都这么长时间了,没来找肯定是忘了或是遇上什么事。今天就打起精神来,好好玩,明天再做打算还来得及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喻君阳陪他又逛了逛,脸上看上去没什么哭过的痕迹,才回去。 “为什么大家都看他们?” “哼,郎才女貌呗,还能是啥?”类似的情形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周珩没觉得他语气不对,随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他俩站一块儿的样子,竟点头应和道:“是挺配的。”还好在江凡桐发火前,他又说,“那喻医生也应该是跟你匹配才对。” 周珩想法很简单,江凡桐和喻君阳是一对儿的,就该配一块去。宣黎应该跟自己…… 江凡桐大赞他有眼光,拉着他逛起中年老人用品店,还认真地询问意见: “你觉得君阳的爸爸妈妈会喜欢那个红色的吗?正好凑情侣装。” 周珩:“……还行吧?”他真的对颜色不敏感,比起这种暗沉的色调,他更喜欢那些夺目的明显的色彩,就是宣黎很嫌弃。 江凡桐当即狂躁地抓挠头发,“好烦啊!为什么我没钱!不然我全包下来,总有他们喜欢的款式。” “太浪费了。”周珩很理智,“你可以买实用的,不喜欢,也得用。” 江凡桐不禁叹服:“不愧是你啊,周珩!”他揽住周珩的脖子,小声说:“你别跟君阳说,不然她铁定不让我买,我过几天搞到钱了再来买。” 周珩斜睨他,问:“你上哪搞钱?”算算日子,钱也该到账了,他也不是不能支援他。 江凡桐却不愿意说,支吾着不用周珩管,他自会解决。 这时,喻君阳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找你们半天,结果在逛中年人时装,你们俩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嗬!”这一声吓得江凡桐整个人都炸开了,脸色发白,贴在玻璃橱窗上不敢动弹。 周珩倒是冷静,面无表情地说:“他说想跟你穿这个。” 喻君阳听了,居然不疑有他,嗔怪地白了江凡桐一眼,笑骂:“路才刚会走,就想着怎么入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整天咒我死呢。” 各自做好了约定,便也逛得痛快。宣黎疯狂的购买欲被尽情地释放开,一通买下来,还都是买给周珩的。 周珩的手机最后也是宣黎买的,电话卡故意挑了个很多零的。周珩都念迷糊了,可他觉得谐音“黎”,喜欢得不行,非得花大价格买。 周珩因他是病人让步,喻君阳又因要分别而让步,均未劝诫,放任他肆意地买。 到晚饭时,融洽的氛围忽然出了些分歧。江凡桐借着出来玩,就闹着想吃炸鸡烤肉,喻君阳是最见不得他吃这些的。 宣黎自然也有私心,他不想让周珩出糗。于是提议道:“要不就去西餐厅?凡桐正长身体,也该多补充营养。就挑家干净的,能吃上肉,也可以点些蔬果沙拉。”说着,他刮了一下周珩的鼻头,“还有小蛋糕吃。” 周珩的眼睛登时亮了,喻君阳拒绝的话瞬间就噎回肚子里。如果说实话,她就想吃实实在在的粥饭,佐着菜吃。但一行人出来玩,最主要还是最后能乐,便随他们的意见了。 江凡桐也清楚,一到饭店就狂献殷勤,拉椅倒水还帮切肉。 周珩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心里有些慌乱,眼睛到处乱转,跟着有样学样,坐下了还在腿上铺块白毛巾。也幸好有宣黎在,帮他点单,帮他收好餐具。末了,还帮忙处理好餐点,周珩只需要用叉子戳着吃就行。 周珩嚼着鲜香的牛肉,也渐渐品出美味以外的滋味。那滋味,他越是回味越觉得心里快乐,忍不住地想去亲近亲近旁边这个人。 宣黎正跟对面喻君阳漫无目的地瞎聊着,忽然笑容一顿,有些怀疑地瞥了眼桌下,当即笑容又难以克制地漫上脸,整个人快摇曳起来了。 立马换了手拿叉子,害怕那小手跑了似的,连忙攥在自己手心里。 周珩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想挣开手,却死活挣不开,倒挣得自己面红耳赤。 喻君阳看他们这氛围,立马就感觉到不对劲。不禁感叹:热恋期可真好啊,哪像他们,完全进入了老夫老妻的贤者时间,她的小男朋友只惦记着跟朋友炫耀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技巧。 但是看见江凡桐开始愿意接触外界,喻君阳还是欢喜。 只是欢喜之余,方才跟宣黎的谈话猝不及防地涌现,容器好像失了控制,快乐无节制地溢出来。他还不知道,他刚交的新朋友就要跟他久别。 离别的情绪如烟如雾,裹挟下半场的约会。宣黎有所察觉,却心照不宣地避开。 2021-02-07 20:26:44
第20章 结合 四人吃完饭便分了手,各自回了各自的家。宣黎婉拒了喻君阳送他们回家的提议,两人散着步回的家,像刚认识那阵一样。初旬的新月犹抱琵琶半遮面,却清亮如水般。 “昨天还下着雨,夹着雪,今天居然大晴天。” 宣黎低头踩住周珩在他脚边的影子,嘴上却说:“月色真美。” 周珩依言,抬头望去。宣黎说话时便料到他会这么做,但还是被逗笑。 月色醉人,夜也极会掩护,让人不禁胆大。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宣黎的手指竟勾住周珩的松不开了,他匆匆地握住,十指相扣,意味明显。周珩的手冰凉,在他的包裹下和如雷的心跳声中,微微沁出些汗。脚步折进另一个巷口,华灯被高墙阻隔在身后,水泥浇筑的路上只有不扎眼的月光,和两道长长的相叠的影子。 宣黎在这境遇里,心中有万千言语,他不知该如何表达。思忖良久,反而问出了另一憧憬许久的问题:“如果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会是什么职业呢?” 周珩几乎想都没想,就答道:“开花店的。”周珩一直觉得花朵是除糖以外最甜的东西,大家都喜欢。 出乎意料的浪漫让宣黎有几分失神,嘴有了自己的意识,将自己所有的打算都说了出来。 周珩很平静地听完,说:“那里确实不适合你,不干不净,像野兽的巢穴。” “那我就干净吗?” 周珩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但千言万语都比不上这一眼,他在说他理所当然如此。 周珩神情里洋溢的柔光迷了宣黎的眼,忍不住一个又一个心事往外溜:“小珩,你……你以前……是怎么样的呢?” 其实他能猜到大半,但总想听他亲口说给他听,他觉得这时机刚刚好。 可周珩却在这刚好的时机里,收了笑容,生硬地说:“没怎样。” 浪漫的月下圆舞曲忽然戛然而止,无数个单一的重音敲在宣黎心上,留冗长的心惊。月儿敛去自己光晕,隐于黑暗下的另一半月幽幽地凝视着。 惊怕在家门关起时露出爪牙,宣黎轻轻落了锁,立在门前,说:“过去这么长时间里,我猜测过你的身份,猜测过你的年龄,猜测过你的爱好……” 周珩已经脱了外套,正想上楼,却被话里危险的氛围叫停步伐。但宣黎深深地低着头,看不清是何表情。他正欲问,宣黎又说道:“我只是想了解你啊,我想更多知道你,不是靠猜的。我更不想每天睡前都担心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担心这只是一场梦。我想有一份就算你不在眼前,也会在不远的地方等我的坚信。” 宣黎近前去,环住周珩的腰,与他额头抵着额头:“你知道我的全部,我的肮脏,我的不堪,我的期望。而我连你家住在哪你的联系方式都不知道,这样好不公平。” 委屈的鼻音把周珩所有的心防都击倒,最狡猾不过是他宣黎了。 “你没有不堪,就是……”周珩躲过他的眼睛,语无伦次的,竟跟他说:“喻医生说,要一起做宝石,但我送给你的是抢来的。” 宣黎只是单纯要点安全感,以过去交换他的过去,他认为不过分。但周珩却觉得需要有更好的物件来交换宣黎的好,像喻医生说的那神秘的宝石。两人各怀想法。 宣黎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自然眉头一皱,问:“你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 今天才从喻君阳那儿领到考试题目,连考试范围都还摸不清楚,这会就要问他答案,简直是在为难他。他干脆就说:“就是还不能说,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宝石,我就告诉你。” “什么宝石不宝石,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宣黎怒火攻心,他有点不能接受连喻君阳都能跟他有秘密语言,而自己连他最基本的信息都不知道。 “我们明天就要一起远走高飞了啊。”他半蹲身子,与他平视:“我们的命就要绑在一起了,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啊?”他多希望周珩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看看他的卑微和迫切。 周珩却被他的咄咄逼人整得混乱,他没有故事,能讲的又都是不可以讲给宣黎听的。他也不知道这忽然的剑拔弩张是宣黎的不安全感作祟,浆糊一般的脑子里只揣着自认为的秘密。 突然,宣黎松开他,往阳台跑去。 “你干什么!”周珩反应极快,一察觉他的意图,便箭步冲去,抱住宣黎的腰。 “你比蛇还冷血,我只有去死了,你才知道我有多心痛我有多难受!” 这话如棒槌,打得周珩发懵,发了狂一样将他往屋里拉。宣黎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直接把自己抱离地。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一阵天旋地转,周珩将他甩向地,头狠狠地磕撞地板,剧烈的震荡让他眼前发黑。 他听见周珩哭喊着:“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死?!我什么都不是,有什么好说的。我是冷血,我就是被人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是台对面暴力和死亡只有兴奋的嗜血杀人机器,我没有回忆我没有人性,因为我不是人,是怪物!为什么要死!” 他什么都保护不了。 宣黎没见过周珩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自觉是玩大了,忙甩头,头昏眼眩间,大着舌头道歉道:“对、对不起……” 周珩哭泣:“我接近你也不为别的,就因为你能刺激我的记忆!我有目的!我不能讲的……” 宣黎干脆拉他的头,堵住他的嘴。周珩这时候不愿意与他亲昵,发了疯地挣扎,几乎要咬烂他的唇舌。浓烈的血腥味在他唇齿间流转,引爆他刚得不久的混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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