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黎转过头来,他好看的双眼笑成了两弯秋月,因为垂着眼帘来看比他矮上一个多头的周珩,所以平时偷偷躲起来红痣又调皮地跑了出来。 周珩看呆了去,呐呐道:“真好看。” 宣黎嘴边的笑容收了收,沙哑着嗓子说:“你也很可爱。” 周珩忽然间感知到某种危险,与此同时,宣黎的脸却越来越近,近到周珩能看到他皮肤上的绒毛,近到两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可周珩更在意那一闪而过的危险,始终神经紧绷,面容严峻。 就在他俩嘴唇几乎重叠之时,宣黎忽然直了一下腰,一个干燥的吻落在周珩的左颧骨上,又倾身亲了亲他耳边的黑钻,说:“洗干净啦。” 潜在的危险立刻消失,周珩还是有些警惕地环视浴室,边说:“这个你就错了,从没人说我可爱。” 他是组织的王牌,他的同伴称他是人间罗刹,他的任务目标视他是索命死神。可爱从来跟他不搭边。 他自己殊不知,自己现在就像个炫耀自己有三把玩具枪这么多的小孩子,骄傲难以掩盖。 宣黎立即又有了亲他的冲动,急冲冲凑上去,却是捏住他的手,激动道:“那我是第一个!” 周珩叹了口气,也纵容地应和:“对,你是第一个。” 趁着宣黎高涨的心情,周珩说:“你喝个营养剂吧,然后去把药吃了。喻医生刚来过,说你心理有病,得吃药。” 这话顿时击中宣黎痛脚,快乐像草堆里受惊的蛇,溜得无影无踪。宣黎有些慌张,问:“她、她说我什么了?” “就说得好好吃药,你老偷偷不吃药。” “你……那你、怎么看?”怎么看我的喜怒无常,看我的癫狂痴疯。 周珩没悟会宣黎的紧张所在,只纳闷他不是医生,还能怎么看。便答道:“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吃药。” 这不是他要的答案,宣黎开始急躁了起来,掐住周珩的下巴强迫他与他对视。急促问道:“你不怕吗?我像条疯狗,或许有一天我发起疯来,会把你杀了。” “不怕。”周珩答得斩钉截铁。 至今他只怕过两件事,他保护不了阿姨和姐姐们,他保护不了自己的记忆。如今,短短几年的记忆也差不多都摊开在了头脑里,能保护的,也就一个宣黎。他也就怕宣黎自寻短见了。 有光在宣黎的眼睛里转了一圈,很快消失了,周珩也就没在意。 许久后,宣黎说:“……谢谢。”他的声音里鼻音很重。 又来了,如重锤一般的话语敲进他的心脏,难受得发紧。周珩选择性忽视这一感觉,盯着宣黎把营养剂和药都吃进肚子里了,自己也应付着随便吃了点饼干。 脑子里正盘算着要不回自己那儿去,宣黎却以吃药不适,可能会无意识自残为由,骗周珩留下来陪他睡觉。 最好的谎话就是真假掺半,夸大真的,掺点假的。宣黎吃下药没多久,果真就昏睡了过去。紧接着浑身发热,冷汗淋漓,缩在床上不断地颤抖。上下牙关进行着生死搏斗,打得是你死我活,“咔哒咔哒”直响。想是冷极了,不停地往周珩怀里拱。 得亏是周珩见过大场面,赶紧下楼找了块干净的手巾,浸了水,塞在他两牙之间,以防宣黎不小心咬伤自己的舌头。又紧紧环住他,给他盖上厚厚的被,有节奏地轻拍他的背,嘴里不断地哼唱着那首曲子。 即使这样,副作用也折磨了宣黎近一个钟,本憔悴的脸上更添阴霾。 如果这药不是喻君阳给的,周珩估计早就把那些药冲进下水道,再提着枪找到医生家去把人给崩了。 周珩鲜少有正常入睡的时候,总是或靠或坐,强行集中意识,在半昧中稍补精神,就算是脱离以往的生活,也很难改过来。 这会儿自己哄着宣黎睡觉,反倒被宣黎均匀的呼吸声催眠了。实在是最近太累了,睡意如墨汁,安静又甜蜜地包裹住他,毫无防备地,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柔软梦境里。没有琐碎的声响,也没有如影随形的命令,舒服得连毛孔都在伸着懒腰。 “……珩……周珩……周珩!”黑甜的梦里忽然闯进一道声音。 “嗬!”周珩猛然惊醒,因起得太快,脑袋晕晕然,不知身处何处所为何事。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在熟悉又陌生的房里头,正趴在宣黎胸口。 这时,楼下的人又开始叫唤,“周珩!周珩你醒了吗!” 声音大到快要吵醒沉睡的宣黎,周珩即刻翻身下床,想看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拉开窗帘见着的是那颗熟悉的蓝脑袋,还有如朝阳一样绚烂的笑容。 江凡桐见他,朝他疯狂挥手,大叫起来:“周珩你可算起来了!要不要一起出来玩啊?我放假了哦!” 在街道苏醒后的车水马龙背景声里,男孩兴致高昂的邀约让周珩有种穿越感。他好像真的从非人的世界回来了。 江凡桐身上有种不可抗力,就类似宣黎的某种力量,周珩无法拒绝地跟他出了门。 而周珩的赴约,在江凡桐眼里就如同政治交往中的密语一样,他自己一个人在脑海里将两个人的相识相知到出生入死给演绎完毕了,并自动将周珩划入毕生挚友行列。 “我带你去我地盘耍耍呗?” 要换以前,周珩可能要开始惊惧地脑补血雨腥风,严以待阵了。但见识到他昨天的模样,他觉得江凡桐横竖是变不出什么花样来的,只无言跟着他走。 果不其然,江凡桐一路活蹦乱跳,激情演说,最后只把他带到了游戏厅的枪击机前。 江凡桐火急火燎地操作调排名,指着第一排“烈焰梧桐”四个字,激动道:“看见没,看见没!这是我,第一名!从来就没人打的赢我!” 周珩环视四周,大都是穿校服的学生,还有些叼着烟的社会人士,耳边的音乐更是震耳欲聋催人吐。周珩不知怎的,就联想起喻君阳来,问他:“喻医生让你来这种地方?” 江凡桐头发丝都立起来了,一把夹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你敢多嘴,我就杀了你!” 周珩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有些不屑。 江凡桐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兴冲冲地拉着他说要带他享受王者的快感。 周珩枪技是真枪实弹磨练出来的,本想随便陪他玩个两局。没曾想,游戏和实战完全两回事,他灵敏的听觉神经里充斥着音乐声和脏话,冰冷的机器更不会释放杀意,一局下来居然是被江凡桐带着跑。 “怎么样,跟我一块儿你不亏吧?你还是新手,打成这样也算不错啦。不过要到我这种水平,你还远着呢。你好好听着哈,我就再教你一遍哦。” 教杀手打枪,真是勇气可嘉。 江凡桐得意的唠叨听在周珩耳朵里完全是变相的挑衅,那无名的胜负欲熊熊燃烧起来。 这一场火,整整烧了大半天,周珩再一摊手跟他要币时,江凡桐只掏出孤零零的一个。 他苦着脸:“我攒了好久的币……我没钱了,这个月零花钱我要给君阳买礼物。” “我有,我有好多钱,带我去买。” 还没分出胜负,怎么能退缩?周珩已然被五颜六色的屏幕动画和胜负欲操控了。 “那我们再玩20块钱的吧,玩完差不多回家吃饭了。” 他当然有很多钱,但是雇主还没转过来,就算转过来,他也一时间取不到。两人揣着手在服务员无语的白眼中悻悻然离店,活像是不够钱买辣条的两个小学生。 “你没钱我也不会嘲笑你的啊。” 周珩百口莫辩。 谁知道江凡桐接了一句,“谁让我是你大哥呢?啊!疼疼疼……”周珩的手如铁钳一般,夹住江凡桐的肩膀便不松口,疼得他面容狰狞。要不是周珩提着,他估计就此跪下了。 “大哥,大哥!你是大哥好吧!” 周珩又一冷哼,三分力就求饶。 江凡桐只当是挚友间的打闹,无伤大雅,快步追上来,问道:“我要去商场给君阳买礼物,今天跨年了,你要去吗?你去过强达商场吗?能不能陪我去?” 真的是嘴碎得很。 周珩还是蛮在意他说的,问:“跨年是什么?” “今天是2011年,明天是2012年,今晚12点就是跨年呀。” 这个说法,周珩还是第一次听说。 “都要准备礼物的吗?” “也不是啦。君阳太辛苦了,她今晚还要加班哩。有节日的时候给她买点小礼物,她就会很开心很有动力。”江凡桐瞄了瞄他,又说:“她们科室是最忙的了,我们都很少一起出来玩儿。她心肠又好,老要帮助别人。” 这话意有所指,不过榆木周珩没听出来。但却说:“我一时半会提不出钱,等以后再有节日我也给她买礼物。”还不至于太过木讷。 江凡桐那点暗戳戳的私心因周珩这话也熄灭,反倒为他和宣黎谋划起来,“你最该给宣黎准备礼物啊,如果没钱的话……”江凡桐挤眉弄眼地,“可以‘那个那个’。” 哪个?周珩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江凡桐疑惑问:“你们不是伴侣吗?” 周珩顿时语塞,他与宣黎之间的关系,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问题。 2021-02-07 20:26:32
第16章 杀手保姆-02 玩玩闹闹的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下午一点多,江凡桐匆忙与他挥手告别。 周珩驻足原地,看江凡桐慌张奔跑的颠簸背影,莫名觉得心情快活,连呼吸都轻快了。拢在身上的阳光微微发着热,在寒冬里暖烘烘的。此时,他有强烈的倾诉欲,心脏每跳一下,他都觉得快乐。他想,他想跟…… 脑海里蹦出宣黎的脸,微笑地注视他。 周珩心跳莫名更快了些,“扑通扑通”的,催促他快些,再快些回家,把所有的话说给他听。 他随着熙攘人群疾走,混在活力四射的学生人流中,居然没有显得扎眼。 周珩回家前原设想的是到床前叫醒睡美人,再轻声诉说。结果回到家,又是满地的狼藉,他昨天打包好垃圾被撕扯得到处都是,宣黎坐在沙发上面色深沉如黑水。外面明明艳阳高照,里头却是阴冷漆黑,把周珩一路上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情都被浇灭了,站在门口不敢动。 “去哪了。”宣黎很冷静清晰地问道。 宣黎明明打不过他,周珩却没由得怕。他谨慎地回:“江凡桐找我出去了,说今天跨年了,但我没有钱买礼物。” 或许常年在危险中游走,周珩总能巧妙规避宣黎的怒气。周珩的回答让宣黎自动理解为他是找江凡桐去给他买跨年礼物了,很快,理智占据了主导地位。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无从说起。 情绪的发泄不可怕,可怕的是清醒后面对自己劣行的自我谴责,痛苦的情绪紧紧包裹住他。
42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