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之好笑地提了提嘴角,只是那笑不达眼底:“那不至于,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死要活的。” 唐见疏直视着他,长久的沉默过后,他才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至于。”他道,“我也分过,我知道什么感觉。” 他跟谢衍之相处这么久,知道谢衍之是个特别重感情的人。 这种人共情力很强,也活得很累。 只要有过接触,什么样的感情都会看得很重。因为看得很重,所以每段感情都很难割舍,很难忘记。 就像埋在心里的一根刺,即便断的时候扒了一层皮,它也要时不时扎你一下,你还偏偏拿它没办法。 他之前也怀疑过谢衍之跟季书辞的进展太快会不会是闹着玩的,但后面他不得不承认,感情确实没法用时间来评判真伪,可能两人二十几年的身心飘荡就是为了着陆在同一个落脚点。 谢衍之一声不吭地切了块蛋糕,奶油不腻,但是很苦。 他想起路年临走前看向自己那冰冷鄙夷的眼神,朝唐见疏努了努头:“路年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我没想到他会跟书辞一起过来。”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让唐见疏待在包间里。俩人分开了四年才和好,要是因为自己又闹僵了,那他真的罪大恶极。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脑子每天想这么多事情?” 唐见疏看他情绪实在算不上好,想开口安慰他,可这事就像是条必须要走的死路,荒唐到连安慰的话术都找不出来。 “路年重要,你是我的朋友也重要。”他在谢衍之肩上用力按了按,“要我帮你跟他解释吗?我不想他一直误会你。” 谢衍之迟钝地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事你跟我知道就行了。” 手里的蛋糕吃完了,他一时没了分心的东西,又到了杯酒慢慢抿着。 唐见疏就在旁边当他的木头人,不发出动静,也不离开。 电话铃“滴滴”响了两声,谢衍之混在虚无中的思绪才勉强被拉了回来,低头按了接听键。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他一听就知道是酒吧。 “喂,衍哥,你上次让我帮你找到场地找好了,但他们腾东西还需要两天,你什么时候要用啊?” 谢衍之骤然听到这事愣住了,缄默了好久才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一直遗憾俩人确认关系是在那种醉熏熏的状态下,所以想给季书辞一次正式的表白。 当时他想了很多种方式,要么觉得太土,要么觉得没意思。 思来想去干脆找朋友要了个空旷偏僻的场地,想把里面布置成一座花房。花房里面有他们的照片,正中心还要放上乐器。 他要给季书辞一场最热烈的,只属于他的乐队演奏。 只可惜现在东西准备好了,但也不会再用到了。 电话那边明显愣了一下,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人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头。他犹豫了几秒要不要问,但听谢衍之的语气不像之前那么期待轻松,也就没敢开口。 “……好吧,那我跟小勇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别准备了。” “等等。” 谢衍之在他挂电话前又喊住他,视线缓缓落在远处:“等等……还是留着吧,你把地址跟钥匙给我,剩下的事就别管了。” 对面点头如捣蒜地“哦”了几声,见谢衍之没别的事了,立马挂了电话。 唐见疏等他放下手机,才踢着桌角问道:“你之后打算住哪?要不要住我家?” 反正他成天在医院忙得屁股挨不到椅子,家里冷清得更宾馆似的,刚好谢衍之过去暖暖,自己看着也放心点。 看他一脸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样子,谢衍之不想他瞎担心,表情放松了些,好笑道:“我又不是个流浪的,我自己有家,当然是回我自己家。” 唐见疏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评价道:“你还是别笑了,比不笑还难看。” “滚蛋。” 谢衍之抓过旁边的枕头砸向他,站起身在包间里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拿着那本手工书出了房门。 唐见疏是真的想让人先暂时住自己家,但谢衍之说什么都不肯。唐见疏看他不像是开玩笑,也就没强求,只说让他每天至少跟自己发信息联系一次,不然他就报警。 谢衍之对他把自己看太弱这个行为又暖心又无奈,答应了,看着他上车后又道:“……路年那边你跟他说一声,让他能抽出时间话,多陪陪书辞。” 唐见疏上手术台都没像现在这么郁闷,心里的憋屈说不出去,拉下车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大晚上别一个人在外面乱逛。” 谢衍之默应了声,等车尾灯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撤掉脸上的笑容。 他来之前就知道今天一定会以这个结局收尾,以这个结局亲手了断自己的感情,伤害自己爱的人。 所以他来的时候没开车,现在也不想打车,他想靠这点自然的冷风让自己静一静。 他面无表情地随便沿着一条道走,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去哪。 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 他的日用品全在季书辞家,两人刚养的小猫也在。习惯了身边随时有他在的生活,一下还真不想回那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 他想过要不要去他爸妈家待一晚,但又不想两老人一把年纪还为自己的事操心,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衍之抬头看了眼周围被夜色笼罩的世界,觉得雾蒙蒙的。他名下房产很多,可眼下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去的地方。 他现在想清静,但这个清静是想在热闹的地方找一个单独的角落待着。 所以他像无头苍蝇似的走了一阵,还是打车去了Dabble酒吧,挑了个最偏僻的包间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 第54章 看看我未来的嫂子! 路年追出去的时候季书辞已经开车走了,他赶紧拦了辆出租跟上去。 兜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是他们队里新来的实习生打的。 “什么事?” “队长,隔壁刑侦队的人来了,您今晚什么时候过来啊?” 司机过了两个红绿灯,把车靠在一旁的绿化带附近,打手语默问他是不是跟着前面那辆车一起。 路年点点示意他就停这,吩咐道:“让你们副队过去,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实习生努努嘴有些欲言又止,那边絮絮叨叨嘀咕了什么,像是他在跟谁确认。片刻后,他应了声好,挂了电话。 路年只来过季书辞家一次,四处看了一转,凭印象摸了两栋才找到他的住址,按响了门铃。 季书辞一脚油门把车开回地下室,看着面前自己楼栋的大门,突然就不知道该不该回去。 回到那个处处都充满谢衍之痕迹的家。 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基本没遇到过坎坷。 没有喝酒抽烟的习惯,也没什么发泄纵欲的爱好,自小养成的良好素养更不可能让他跟疯子一样大吼大叫。 他坐在车里凝视着大门,可笑地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舒缓情绪的方式都没有。 地下室的车陆陆续续地进出,终于在第七辆车开回来的时候,他重新打着火,准备先找个酒店过度一晚。 “喵——” 对面车位的挡轮杆后蹿出几只流浪猫,季书辞微微一愣,几乎在同一时刻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差点忘了,普洱还在家里,晚上还没给它喂饭。 他跟谢衍之的事情不该波及到这个小家伙的生命。 车里还有两根火腿肠,是谢衍之之前落在车上的。季书辞闭上眼睛冷静了一阵,把火腿肠喂给几只流浪猫,转身上了楼。 电梯门刚打开,他就跟路年打了个照面。大约是因为脸上那道疤的缘故,路年不笑的时候眼底透露出强烈的压迫感,看着让人心生畏惧。 在看到季书辞的瞬间,他明显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没回来,刚想打个电话下去找你。” 书辞往前走了两步,拿钥匙开门:“找我干什么,你不是队里还有事吗?” “警队那么多人,少我一晚上出不了乱子。” 路年跟着他进去,家里的装饰跟他上次来的时候大相径庭,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都不为过。 多肉、绿植墙、生态箱、鱼缸、各种各样的小摆件……这些季书辞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四散在家里各个角落。 路年猜到这些都是谢衍之的手笔,索性也没开口问。 季书辞没想过自己今天还要回家吃晚饭,家里也没什么囤货,还好有两盒自热火锅,他就跟路年一人一盒泡了。 熟人之间不需要讲什么周密礼貌的待客之道,路年见他吃饭都心不在焉,嚼两口就要走神,便去酒柜拿了几瓶酒。 “喝不喝?” “不喝了,明早有课。”季书辞淡淡摇了摇头。 路年见状也没强求,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默不作声地对坐了好久,终于,路年搅匀了碗里的料汁,率先开了口。 “书辞,小疏说的那些话……我替他跟你道声歉。”他夹了一筷子宽粉,却发现自己也没胃口了。 他跟季书辞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对人这么特殊,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区别于善良的爱。 谢衍之刚来的时候,季书辞还跟自己抱怨过,说家里住个陌生人很耽误他的生活。 路年知道他一贯的脾性就打算帮他找个保姆,但他家附近保姆阿姨不好找,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擅长应付各种突发疾病的阿姨时,季书辞却说不用了。 他以为季书辞是拿谢衍之当朋友了,结果那次去山上度假的时候他才看出来,不是当朋友了,是当男朋友了。 他跟谢衍之接触不多,但因为他是唐见疏的朋友,所以自己下意识也把他归到能交心的那类人里,谁想得到竟然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混蛋。 他们在包间里讲的那些话,无疑是把季书辞真情实感的付出全当成了笑话扔在地上随意践踏。 自热火锅淌着腾腾热气,季书辞被包裹在烟雾里,眼睛熏得烫烫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朦胧,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有些费劲。 “我跟谢衍之的事跟他没关系,你别因为这个跟他闹矛盾。”他说完顿了很久,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你说为什么人会变得那么快,几个小时就能变得像个陌生人。” 这话完全是他不受大脑控制说出来的,等他反应过来想闭嘴时,路年沉静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了。 “你知道为什么警局每天都会有数不清的案子吗?”路年押了口酒,沉声道,“因为人心,是最不能单一定性的东西。” 季书辞没回话,把椅子往后推,靠在一个相对舒服的位置。 他知道路年开这个口的意思是想顺着话题安慰他,可他现在只想自己消化消化,不想让别人也因为自己的事被负能量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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