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感受到的关心,被发现了,落在心里了,才是真实存在的。 路年定的是栋小型别墅,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房间。季书辞脑子里两人小人对打了片刻,还是决定跟谢衍之睡一间房,以免半夜有什么突发状况。 房门开了又合,谢衍之转个头的功夫就看到他抱了一床新被子过来。 在人即将把被子铺子地上的时候,谢衍之才意识到什么,连忙开口叫住他。 “你要睡地上?” 要不要这么正人君子啊! 季书辞怔愣了一下,了然道:“你是不是不习惯房间有别人?” 也是他疏忽,他竟然忘记问了。 说着抱起被子就要走,谢衍之眼见着他在短短一分钟内走了两个进进去去,探出身子把人拽了回来:“你又不是别人,我的意思是你别睡地上,房间没暖气,地上冷,你睡床上。” 手里突然一空,没给季书辞说话的机会,谢衍之就已经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跟蚂蚁搬家一样把被子颠到床上。 撑直上半身把灯一关,不由分说道:“快睡觉,好累。” 季书辞听他喊累,也没再说什么,洗个澡出来的空挡,谢衍之就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他调低了台灯亮度,又看了半小时奥数题才静悄悄在他身边躺下。 房间的床不算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但堆两床厚被子就显得有些拥挤。 后半夜,谢衍之是被热醒的,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在一个大烤炉里,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是季书辞给自己掖了被子。 ——掖得严严实实的,宛若一个粽子。 他坐起来透了好久的气才感觉胸腔顺畅了,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四点不到。 他起来喝了点水,临上床前无意看到季书辞搭在外面的手腕,肿包上的伤口化了脓,一看就是处理的时候没上心,敷衍了事。 电视柜下还放着唐见疏留下的医药箱,谢衍之找出碘酒跟药膏,怕吵醒他,像是捧着一块即将融化的雪团子,整个动作轻柔又小心。 他把季书辞的手拉出来避免药被蹭到,看着他的睡眼怔怔出神,突然就鬼迷心窍似地附身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末了欣赏着那块红圈满足地眯眼晃了晃。 三两下把自己的被子扔在地上,蹑手蹑脚钻进季书辞的被窝,用他的胳膊代替原本被自己抱着的枕头。 直等身侧窸窸窣窣的扑腾声消停后,季书辞才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眸底带着淡淡的笑意,无声无息地给他多让了一点位置。 窗外风声四起,屋内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说】 小谢:偷偷摸摸钻被窝 季老师:静静地看着他钻 第41章 火海 东方冒出了一点玫瑰色的霞光,穿过疏密不一的树叶掉下来,变成点点星斑。 山里的空气干净像浸了水雾一样清新,远处飘起袅袅炊烟,框在镜头里的画面古色古香。 路年把绳子在手上绕了两圈,收好相机,隔着两条栏杆就看见唐见疏扛了把扫帚在附近东张西望。 他身上还穿着睡衣,晨起的温度并不低,路年顺手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把人吓得寒毛竖立差点没跳起来打他。 “你怎么起这么早?在找什么?我帮你。” 唐见疏提到这事就一肚子火气:“没找什么,我倒要看看是哪些不要命的鸡大清早叫个不停,睡都没法睡。” 如果是什么其他因素,凭路年多年侦查经验肯定能帮上忙,但他现在总不能去把鸡抓来教训一顿,于是默了片刻,转开了话题。 “……我昨晚跟你说的事,你想好答复了吗?” 唐见疏闻言一顿,背对着他没回头。 面前除了山就是树,他把视线慢慢挪到地上,盯着一朵冬日里还顽强开着的野花默不作声。 路年昨晚问他以前那些事还愿不愿意听他解释,两人从小到大,那些年披荆斩棘轰轰烈烈的爱情是他不管喝多少酒都忘不了的。 他在车上看见路年的时候就知道谢衍之为什么会叫自己来,他没法骗自己的心说不在意,所以昨晚跟他进了屋,把两人分隔四年的原因剖析得彻彻底底。 谁都没忘记,谁都没有错。谁都有苦衷,但谁都没有先低头。 “我其实——” “早啊,都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去吃早餐?” 唐见疏刚要开口就被谢衍之的招呼声喊得紧急刹车,不得已把没说完的话换了个底稿,正想转头怼他两句,却无意间瞥见季书辞脖子上的红痕,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个半斤八两的伤员都这样了还能开荤呢,简直可怕得很。 谢衍之挂在脸上的早安笑愈发灿烂,季书辞早上看到手腕包扎的绷带时就知道谢衍之半夜醒过了,只是没想到除了这处痕迹外他还给自己留了点别的记号。 他想着想着又盯了谢衍之一眼,后者心虚地转开视线,只当没看见。 唐见疏刚酝酿好的氛围跟答复被他们一搅合又没心情说了,好在路年也没强硬逼问出答案,垂下眼睫,回屋换了衣服就跟他们去餐厅吃早餐。 饭后四人默契地分成两队各自在山里闲逛,从餐厅出来的时候,路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衍之,谢衍之就猜到他有事找自己。 果不其然,晚上刚吃完晚饭,路年就发微信问他有没有空来落山亭旁的咖啡厅坐坐。 谢衍之让季书辞先留在场馆看表演,走进咖啡厅一看,桌子上满满当当摆着大鱼大肉,就差举个牌子告诉他路年是有求于他了。 “路警官,你这是?”谢衍之抵着下巴咋舌,“我刚吃饱饭过来的。” “出来玩就别叫我职业了,给别人听到不好。”路年伸手示意他坐下,“没打扰到你吧?” 谢衍之摇了摇头,他跟路年基本没什么交集,约莫估计了一下,十有八九跟唐见疏有关。 “想问唐见疏的事?” “是,我想你让跟我讲讲他在国外那几年的经历。”路年也不跟他打哑谜,直白地说道,“我错过了很多,希望能补回来一点。” 谢衍之意外他竟然这么坦诚,他了解唐见疏,非工作挡的时候咋呼冒失,但其实很有自己的原则。既然他今天都愿意单独跟路年出去了,说明他们之间的问题起码也解决了七七八八。 只是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误会,明明几个小时见上一面就能说清,可偏偏相互折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 他心里虽然好奇,但人家的私事他不好瞎打听。 唐见疏在国外的经历真让他讲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医学的专业课在学校绝对算得上小王,数量仅次于双修的学生。 唐见疏每天都是教室、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一周到头也就周天能稳定出来放松放松。 大学的生活丰富多彩不假,可真到要开口说的时候又发现,满脑子的记忆竟然找不到能下嘴的突破口。 那些疯狂的青春岁月逐一在脑海放映,他伸手想去抓,碰到的却是一团浑厚的虚影。 谢衍之挑拣了一些讲给路年听,但路年显然不满足这些片面的事情,他还想知道更多,想知道这四年唐见疏的每一个生活习惯跟脾性爱好。 谢衍之为难地喝了口水,他尚且不清楚两人目前的进展到哪一步了,这些偏私人性的事情,即便路年要知道,也不应该从他的嘴里知道。 他虚与委蛇的样子也让路年意识到自己失言:“不好意思,这些事我还是自己去问小疏比较好。” 谢衍之就喜欢跟这种懂分寸的人交流,感觉自己没怎么帮上他的忙,看着面前的慕斯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那这慕斯我还能吃吗?” 路年不自然地扯了嘴角:“……你吃吧。” 谢衍之搓了搓手,想到唐见疏还是个视频爱好者,便找出他的社交账号发给路年。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上面更新日常生活了,你可以去上面看看。” 十几个夹杂英文的阿拉伯数字跳出屏幕,路年视若珍宝,微微点头跟他道谢,想起什么,又问道:“你跟小疏是怎么认识的?” “他救过我一命。”谢衍之道。 那时候他哮喘发作,身上的药用完了,意识已经不清醒的时候被唐见疏及时从阎王殿门口抢了回来。 也得亏他遇到的是唐见疏,要不是他们正好在做跟哮喘有关的课题,身上碰巧带了药,谢衍之现在投胎都已经四岁了。 后来因为人生地不熟,两人又都是华人,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那你呢?”谢衍之纳闷道,“你跟书辞又是怎么认识的?” 他实在想象不到,坐在一起能原地建一座冰雕的人,一个老师一个警察,八竿子打不着的职业怎么会认识还聊得那么熟。 路年忙着翻墙下载软件,闻言说道:“我弟弟是他的第一批学生,学习不好,怕被爸妈说,考试就经常甩小聪明作弊。” “被书辞发现了好几次,我爸妈没空去,那几次都是我去的学校。”路年道,“去的次数多了就认识了,后来偶然他又帮我抓过一个嫌疑犯,就一直保持联系到现在。” 谢衍之光听他描述都能想到季书辞当时恨铁不成钢但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两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谢衍之心疼桌上没动过的饭菜,让服务员打包装好带回去当宵夜。 他拎着满满两提菜,前脚刚跟路年踏出门,后脚就听到场馆方向远远传来人群的尖叫。 ——是他离开时的地方,季书辞跟唐见疏都在那边。 那尖叫声被恐惧侵蚀,没等谢衍之的疑惑在心里成型,眼前就被一团飘出来的浓烟占据,场馆那边随即荡开一片火红。 被焚烧后的臭味仿佛隔着一个山头都能拼命往谢衍之鼻子里钻,他双手不可控制地开始发抖,直到魂不守舍地站在场馆前面,他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跑过来的。 人群尖叫四起,场馆已经被火焰吞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工作人员朝里面吼叫般的询问还有没有人,一边安抚群众的情绪,一边拿着工具尽可能控制火势大小,着急忙慌地联系山下的救援队即刻上山支援。 谢衍之面前手脚并用地跑出来好几个游客,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火苗,衣服被烧烂了几个洞,满脸惊恐龇牙咧嘴地爬滚出来。 熊熊烈火在他眼底倒映出一幕幕熟悉的画面,画面里有好久没见到的人,有惨叫、有痛哭、有数不清的血手印跟看不清脸的尸体。 舞动的火焰好比淬了毒的死亡通知书,轻而易举就能剥夺鲜活的生命。 谢衍之被晃的后退了一步,心脏好像被挤压在一个狭小的缝隙里隐隐作痛,吸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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