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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虚侧着身，站在门口和小王医生说明刚刚的情况。 这是化疗后的并发症，药物刺激到了肠胃，引发的呕吐恶心，后续可能还会引起腹泻和其他病症。 宁虚一一记下小王医生的话。 小王医生往里看了一眼，刘奕珉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宁虚把手机塞进口袋，目光灼灼：“我想做骨髓配型。”
第96章 唯物主义者 虚弱熟睡过去的刘奕珉此时还不知道。 这会儿宁虚已经跟着小王医生来到抽血处。 他记得自己和刘奕珉的血型是一样的，抽完一管血。 宁虚按着医用棉签，听着小王医生的叮嘱。 “抽血结果和DNA和刘奕珉的相同点越多的话配型越合适......” 针口处血液凝固了，宁虚把棉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我听说有很多志愿者都来做了配型？” “是的，但是相同点和患者的太少，最高的不到五个点。” 宁虚问：“要多少才能进行骨髓移植？” 小王医生翻动手里的病历本，说：“最少八个点以上，因为他已经是第三次化疗，身体各项器官指标都已经达标，移植越快对他的病越有利。” 宁虚目光沉沉，窗外一片漆黑。 他不知道自己和刘奕珉的靶点能有多少，他能做的，也只有如此。 路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 他披着霍脩竹的西装外套，声音小小地：“小霍哥说你去做配型了？” 宁虚笑了笑：“今天只是抽血。” 路宁和他坐在306和308外面的长椅上。 “你今天，受伤了吗？” 宁虚揽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受伤，我很好。” 只要刘奕珉能好起来，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生死面前，没有大事。 自己的矫情也没有任何意义。 路宁眼睛盯着地面，有些呆滞。 今天刘奕珉发病的时候他在门口听见了，站在那儿眼泪几乎要飚出来。 他觉得宁虚很辛苦，他太久没看见宁虚笑了。 宁虚头仰着，脆弱的脖颈抬起：“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我小时候是被父母丢弃的。” “丢在天桥底下，叫花子扎堆的地方。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喝臭水，没有脸皮地跪在地上磕头乞讨，在肮脏的巷子里和跟我一样脏的人抢食。” 宁虚回忆起来还有些苦涩，他扯着嘴角： “他们都打不过我，我五岁的时候就没人敢欺负我了，我不怕死，也不怕血，谁欺负我，谁抢我东西，我就打谁。” 幼年的宁虚呲着一嘴尖牙，挥舞着瘦弱的手臂，保护了自己，至少活了下来。 宁虚眼神有些溃散，突然笑了一下： “我还记得那个晚上，我趴在垃圾桶上，半个身子都钻进去。 我三天没吃东西了，最后在里面找到一盒没吃完的馊饭。” 宁虚抓起来就往嘴里送，头顶的路灯一闪一闪的。 一个穿着裙子，套着大衣的女人走了过来。 “孩子，过来。” 方华蹲在他面前，裙摆上沾了灰尘。 她衣着干净，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看起来不像叫花子，应该不会抢他的饭。 宁虚大叫：“你是谁？” 方华手心向内，朝他招手：“垃圾桶的东西很脏，我这里有干净的食物。给你吃。” 宁虚才不管，嘬着手指上的饭粒，警惕的和方华对视。 他把馊饭全部吃完，方华还是没有离开。 宁虚抱着膝盖在巷子里睡着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方华的大衣，身边放着一个面包。 他很少吃过干净的食物，来不及多想就撕开包装两三口吃完。 方华连续来了好几天，宁虚也很聪明。 知道这个女人一出现他就能有吃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他也不跟方华走，因为之前有好几个流浪小孩儿不见了。 路宁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些事。 宁虚继续道：“再后来，方妈妈就把我领回孤儿院了，可我还是一样顽劣，令人讨厌，孤儿院里没有人喜欢我，我就是喜欢抢别人的。” “我在大人面前装乖，在其他人面前装凶。” “我很坏。” 路宁摇头：“你不是，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跟正常人相处，你不坏。” 从小流浪过的宁虚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帮助，他不信任何人。 虚伪、自私、抢夺。 这些都是他的本性。 宁虚看着路宁笑：“其实，是你和方妈妈拯救了我。” 路宁单纯善良，乖巧纯洁。 方华和他身上有同样温柔的天性。 靠近他们，他觉得自己也能暂时像个人。 “所有人都说我虚伪自私，拜金不检点，我都无所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宁虚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因为出挑的外貌得到了很多男生的示好。 “直到我遇见了刘奕珉，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做到了，他知道我的坏 ，了解我的所有......” 宁虚眼眶发痒，落下泪来。 刘奕珉爱他的所有。 爱他的皮囊，更爱他不堪的灵魂。 “他生病之后还在为我考虑。” 在知道真相后，比起愤怒。 他更恨自己，没有给刘奕珉信心。 以至于对方没有告诉他生病的事情。 路宁轻轻拥着他，像小时候一样。 他拍着宁虚的后背。 “宁宁，你很好，你小时候一直保护我，不让我被人欺负。” “跟你交往的那些人，我知道他们都不是真心喜欢你，分开也不全是你的原因。” “你很好，真的。” 路宁话语轻柔，宁虚却浑身发抖，抱着他哭了起来。 是为他愚蠢隐瞒病情的爱人。 是为从小强装无情的自己。 他像所有病患家属一样，蹲在地上哭得泪流满面。 路宁给他倒了一杯水说：“我在许愿树许愿了，刘奕珉一定会好起来的。” 宁虚哭得有些麻木，他伏在308的门框上，看着床上熟睡着的人。 刘奕珉的手指上夹着血氧饱和度探头传感器，中指的戒指缠着一圈黑色的线。 手掌贴上去，两枚同款戒指碰在一起。 窗帘被拉开，天空漆黑一片。 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手机嘀的一声响起，是微信公众号推的一条广告。 【如果您身边有亲人生病且难以治愈，一定要好好礼拜这位菩萨！】 黑色加粗的字体映入眼底。 宁虚心头一滞，点进去。 红底金字的文案，评论里还说这个寺如何如何灵验。 最下面还有地址，就在京城五环外。 宁虚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小到大他都是靠自己。 就算窝在漆黑的巷子睡觉也不会害怕。 他把手机收好，将包挎上。 明天还得早起给刘奕珉做饭。
第97章 手术前夕 清晨，天佛寺山脚下。 宁虚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山中的雾气还未散去，即使即将入春，寒气也还是很足。 他将大衣扣子扣好，背着包往上走。 到寺庙大约只需要爬二十分钟，他踩着黏在台阶上的落叶往上走。 宁虚把头发全部扎了上去，细碎的刘海遮挡了额头。 公众号里说这里有得道高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没有纠结，直接背了包就过来。 到都到了，要是假的，以后就来把这寺庙砸了。 天佛寺门前并不热闹，从建筑看得出来年头有些久远。 里面供奉的就是公众号标题里说的那位菩萨。 ——药师佛。 门口放有一个木箱，上面贴着一张纸。 ——功德箱。 有位穿着朴素的老人往里一元一元扔着硬币。 给的越多，功德就越多？ 宁虚走过去。 钱包里装有一千多现金。 和一些零散的零钱。 他在老人诧异的眼神里全部扔进去。 他在心头默念。 这功德要是给不到刘奕珉身上，你就是骗子佛。 大殿里摆放三个蒲团，门边有个和尚模样的人撑着一边脑袋在玩儿手机。 宁虚强忍着心头的怀疑，买了三根香。 他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每一次磕头都很认真。 我只望刘奕珉能： 康宁平安，早日康复，从此无灾无病！ 药师佛坐在莲花台上，闭着眼。 宁虚真诚地又磕了一个。 他没有见到得道高僧，可拜过药师佛以后也觉得天空都亮了起来。 门边的挂着开光的平安符，一个八十八元。 宁虚这才想起来还没替路宁拜拜。 他又买了三支香，买了两个平安符。 拜完后下山。 他得回去给两个病号做饭了。 宁虚坐在回去的车上，愁眉舒展起来。 拎着饭盒到医院的时候，他就看见小王医生朝他跑过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小王医生今天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宁虚也跑过去问道：“是不是结果出来了。” 小王医生喘了几口气，眼神是澄澈的，闪着激动的眸光。 “你和刘奕珉的相同点达到十点了，十点。” 宁虚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着。 “那是不是......他有救了？” 小王医生带着他往里走：“对，你能救他。” 宁虚跑了起来，衣角荡开一抹弧度。 “配上了，配上了。” 办公室里刘国强和刘阳舒都难掩兴奋，刘俊站在一旁抹眼泪。 宁虚被小王医生带进去。 刘舒阳看到是他，有些惊讶：“你就是捐赠者？” 宁虚站定，笑着说：“是我。” 刘国强捏着拐杖，终究还是走了过去握住宁虚的手：“谢谢。” 老人脸上布满皱纹，双眼浑浊。 宁虚鼻音浓重，拍了拍老人的手。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听医生的安排。 刘奕珉醒来就看到宁虚坐在他床前弯着眼睛对他笑。 这一切太不真实。 配型成功后，宁虚悬着的心落下大半，现在只要刘奕珉好好配合，养好身体等移植手术就好。 他把小桌子搬上床，将病床摇起来。 “吃吧。” 刘奕珉看着他。 今天的宁宁，看起来有点奇怪。 怎么一直在笑。 小王医生走进来，宣布好消息。 刘奕珉咽下一块肉：“你昨天......” 他是要问宁虚配型的事情。 宁虚点头，笑着说他俩上辈子可能有某种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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