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许清荎故作轻松地逗他,“出门不花钱吗,英镑那么贵。” 陈果今天异乎寻常地啰嗦,“总之,你多带点儿衣服,那边阴晴不定的,冻坏了看病更贵。” 许清荎反驳,“有保险。” 陈果说不过他,这人也就在他面前嘴皮子还不算太懒,他苦口婆心,“许老师,就算天生丽质也得后天要强,要注意中国摄影师在国际友人面前的形象。” 许清荎实名敷衍,“嗯嗯,好了,知道了。” 回到家,许清荎简单煮了个方便面当晚餐,挤出时间处理照片。还好,他没有拖延症,前几天拍过的当天就都处理得差不多,今天的效率也格外高。他现在尽量控制在规律的时间入睡,之前担心的复发状况没有出现。 许清荎看了一眼手机,还有半个多小时时间,他把许久没用过的行李箱翻出来,提前准备一下。他打开衣柜,取了几套经常穿的休闲衣裤和运动服,打眼逡巡一圈,忍不住好笑,陈果让他带什么?一套跟十套没啥区别,他几乎没有其他风格的衣服。哦,不对,大学刚毕业求职那阵子买了一套西装,只穿过两回,大概还能套上。 许清荎信步走到书房,拉开不常用的柜门抽屉,把那套廉价西装从最下边翻了出来。他看了一会儿,有些茫然出神,已经想象不出自己当初的模样。 从十二岁开始,拼尽全力照顾妹妹便是他唯一的目标和动力。他为此,无所不用其极,不惮于伪装成一个知恩图报一片丹心的孺子,不厌其烦地陪老人家回忆早逝的女儿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许清荎厌恶自己的卑鄙和谄媚,其实他和大夫人并没有多么深的感情,人家只是很有教养很善良地曾经照拂过他们而已,很多相处的细节和语言,都是他为了达到目的而编出来的。 骗来的短暂安稳总要付出代价,所以,最终他一无所有。他有绝望的理由,却没有颓废躺平的资格。即便许华军不曾嘱托他,他也欠许畅母子的,还不清。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人家也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 钱,他能够赎罪的不二途径,只有钱。 他学金融借钱炒股、他连轴转地打工、他省吃俭用,也仅仅能维持他们基本的医疗和不饿死而已,他有太多个看不到光亮企图放弃的不眠之夜,又在早上天不亮爬起来继续陀螺一般旋转。以至于,在看到那栋老房子无数次流拍,而战地记者的抚恤金刚好够起拍价时,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签了合同。 他天真地抱着破罐子破摔,一了百了的念头义无反顾,然而真正的炮火纷飞却远远超出一个二十岁年轻人的想象。你自以为经历的艰难困苦,却是有些人求而不得的“活着”。 他把皱巴巴的衣服又塞了回去,带着也没用,他总不能配球鞋穿。其实,自从在圈子里“黑红”起来之后,收入虽然不像最近这样稳定,但也没有那么地紧紧巴巴,尤其是去年,蔡阿姨和许畅的病情稳定了很长一段时间,不需要住院,只是药费,负担轻了不少。许畅也找了份工作,聊以补贴。但他不敢乱花钱,底子太薄,未来不确定因素太多。况且,他也没有任何购物的欲望。除了基本的生存,一日三餐不得不维持,他想不到自己还需要点儿什么。 林莉的助理原本通知他后天的航班出发,临时又推迟了一天,许清荎正好得空回了工作室一趟。 “许哥,”Rita看到他大呼小叫,“你不是去……”她咽了口吐沫,才强行将小美说的“私奔”两个字咽了下去,“出差了吗?” “推迟了一天。”许清荎莫名其妙,“陈果没说我今天过来?” “说了,对不起啊,我忘了。”Rita陪了个假笑,在心底腹诽,那个小美简直是磕CP磕出幻觉了。 “@小美,大姐,你的消息又乌龙了,许哥压根没出发。” 过了一会儿,小美甩了一张OA通知的截图,两秒钟又撤了回去。 “什么啊?没看清。”Rita发了张懵逼的表情。 小美得意:“通知各部门,总裁出差10天,需要签字的重要文件截止今天下午一点上报。” Rita吐了吐舌头,“我们许哥貌似还一无所知,好可怜,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强制爱’?” 傍晚许清荎离开时,Rita一路将他送上了门口的车,依依不舍,杞人忧天,“许哥,一路平安,我们等你回来。” 许清荎被她整得一头雾水。 第二天一大早,当他被JK那边派车接到机场,径直送到私人飞机起飞坪的时候,才发觉,是他想得太少了。 作者有话说: 过度章,下一章去私奔,不是,约会,不是,工作去啦!!
第47章 直到飞机起飞平稳,赵晓宇在机舱内来回走动,将两人的早餐布置妥当,许清荎还没进入状况一般沉默不语。 “许老师,这一趟飞行没安排空乘,您有任何需求告诉我就可以。”赵晓宇客气地交代。 许清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面前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小笼包,他点头,“谢谢你,麻烦了,这些就很好。” “您二位慢用。”赵晓宇得到陆野的许可,退去隔壁,拉上了舱门。 “没吃早饭吧,排不到时间晚一点的航线了,先吃饭。”陆野把餐盘往他那边又推了推。 许清荎没有说话。 “不好意思,是临时安排,所以我才没提前说的。”陆野无辜又有点无奈地解释。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临时起意或是蓄谋已久,其实陆野都有决定的权利,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跟做错了事似的跟自己说明。作为一个沾甲方老板的光,乘坐人家的私人飞机出差的乙方,自己理应摆正位置。 “没关系,”许清荎调整好心态,“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陆野平和道,“顺路而已。” 将近十个小时的相处,许清荎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尴尬,自己不舒服,别人也别扭。 他吃了几口早饭,主动问道:“你也去伦敦出差?” “是啊,”陆野放下筷子,“工作室那边有一个发布会,邀请我参加,另外,”他叹了口气,难掩疲惫道,“有些内部问题,需要协调一下。” 许清荎迟疑了片刻,涉及陆野工作上的事,他没有立场打听,但对方话说到这个份上,一句不问的话,又显得冷漠不通人情。 好在,陆野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为难,他直接继续,“那边工作室的情况,大约类似于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手工作坊,很古老也很保守,一直局限于给几个欧洲皇室定制用品。但皇室的需求不是一成不变的,为了一些政治和形象目的,有的皇室缩减开支,降低供应商品质,主动采购大众商品,导致了这些作坊无以为继。Ken所在的工作室属于转型比较早的,上两代继承人开始,就不再执着于传承工艺,而是寻求更好的生存和发展。所以,他们现在的经营和制作是分开的,老板是亲儿子,是生意人,而Ken则是从师傅手里接下手艺的,是匠人。” 陆野顿了顿,“这两者之间,总是存在矛盾。” 许清荎认真地听着,思考片刻,他问,“那陆总这一趟是准备去和稀泥还是拉偏架?” “能不这么称呼我吗?”陆野委屈。 许清荎没忍住乐了,“对不起,是我忘了。” 陆野怔了怔,“没关系,原谅你了。” “那你是去做和事佬的?”许清荎问。 陆野捏了捏太阳穴,“头疼,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洋鬼子的官司,我哪断得明白。” “签合同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些风险吗?”许清荎问。 陆野回答,“做了风险评估,也在合同里注明得很具体。” 许清荎明白了,“生意是生意,感情归感情,你是在理智上赞成生意人的主张,但是感情上又偏向于理解和支持自己的匠人朋友,有点儿矛盾,是吗?” 陆野笑而不语,在不涉及私人感情方面,许清荎与他思维高度契合,堪称默契,一如从前。 许清荎意识到他在笑什么,轻咳了两声,错开视线。 “我不是个合格的商人。”陆野自我反省。 “不至于,”许清荎合理推测,“你有你的分寸,能调和的调和,实在调和不了,还是要按合同办事。” “嗯,”陆野自嘲,“我这纯属庸人自扰。” “不是,”许清荎摇了摇头,“你只是责任感太强。” 陆野歪着脑袋凑近了一点点,语调轻柔:“许老师,这算是夸奖吗?” 许清荎后仰,话里有话,“有些责任,没必要揽。” 陆野回撤,亲近是情不自禁,但他把握着分寸,不希望许清荎感到被冒犯。他咂摸着对方的话,有些事真是说别人头头是道,轮到自己身上则当局者迷。 “许老师,吃好了吗?”他略过了之前的话题。 “好了。” 陆野没有喊人,自己起身收拾了餐盒和餐具,扔到角落边上的垃圾桶里。洗干净手之后,他顺便拿了两瓶果汁过来,他把其中一瓶拧开递给许清荎,另一瓶放在自己手边。 “飞机上有网络,可以处理工作,这个电视屏幕也可以用,大部分的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都有。”他指了指桌面上的遥控器。 “知道了。”许清荎拿出笔记本电脑,“我工作一会儿。” “好。”陆野句句都有回应,随手点开了轻柔的舒缓的背景音乐。 许清荎很快进入专注的工作状态,即便他刻意去忽略,但事实就摆在面前,这个人只要出现在他视线范围之内,他就会平静且心安。 等他将整理好的照片打包发送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再抬头,陆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高大的青年端正地倚在沙发靠背上,呼吸轻缓规律,脑袋一点一点的。许清荎微微倾身,在他眼底下方看到了不明显的一圈青色。 许清荎轻手轻脚地起身,将赵晓宇叫了过来。赵助理取出枕头和毯子,给陆野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睡姿,关了一半照明灯光,又退了出去。 陆野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长,许清荎一开始小心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后来发现那人没有丝毫被打扰的迹象,便开了视频,调了一部电影出来。他松弛地倚在另一侧沙发上,和陆野隔着一个小桌子相对。视线一小半时间瞄着屏幕,一大半时间盯在咫尺之外的人脸上。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不用担心被察觉,是一种非常惬意而满足的体验。许清荎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也睡过去的。 等他迷迷糊糊醒过来,行程已经过了一大半。 “醒了?”陆野摘下蓝光眼镜,合上自己的办公笔电,低声问他。 许清荎还有一点不清醒,陆野低磁的嗓音在有限的空间里无限放大震动,好像与他的心跳共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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