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麻烦你了···”沉醉连猫眼都没看一眼,嘴里道谢着就打开了门,声音就在门缝阴暗的交接处戛然而止。 门口哪里是什么外卖员,门口站着邵执。 邵执会找过来的事,是沉醉的意料之中,只是稍微有点意外的是,邵执竟然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找到了吴生的房子,这不符合他的效率,却也让沉醉松了一口气,孩子在沉醉的肚子里已经将近七个月了,这时候如果强行堕胎,会对母体造成不小的伤害,甚至可能会一尸两命。 不论性别等级,谋杀都是罪不可赦的错事。 沉醉庆幸,法治社会还有性命当作底牌。 但他还是条件反射的推门,却被抵住门缝的皮鞋卡住,不得不打开了大门,沉醉无法,对视了一眼后,两个人都没下一步的动作,邻居上下楼的声音影影绰绰的传来,最后还是沉醉先开了口:“要进来喝杯茶吗?” 邵执推开了门,却站着没动。 沉醉掀开眼皮又悄悄看了一眼,不明白他这个冷静自持举动的意义,可僵持着总归不是办法,有些话他们俩总是要说清楚才好,于是沉醉再次重复:“要进来吗,邵先生?” 邵执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这才将自己的目光从沉醉消瘦的四肢和隆起的腹部上收回。目光晦涩难懂的看了他一眼,才急忙抬脚跨了进来,顺便亲手关上了那扇被他挡住的门。 邵执站在门廊,四下扫描了一下:“拖鞋那?” 沉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大着肚子也不好蹲:“没事的,没那么多的讲究,您直接踩着地板进就好。”他和吴生来的突然,生活用品什么的自己够用就好,谁也没想过家里来个客人会不会需要换鞋之类的问题,毕竟两个人都没什么朋友。 既然如此,从前的那些习惯也该改一改了。 更何况,邵执算不得客人。 大概也不能用对待客人的礼节去对待他。 毕竟不久前的见面,沉醉还狠狠的打了对方一巴掌。 沉醉很有礼貌的引导邵执坐在了客厅,他本来就和邵执没有什么利益妨碍的事情,唯一一个不确定因素都解决了,自然也没必要用什么苦大仇深的态度去对待对方,沉醉在这场关系中,学会的最多的便是,如何让自己成熟起来,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和一个理智alpha交流。 沉醉甚至给邵执倒了一杯水,才拿披肩裹住自己和隆起的腹部,他坐在椅子中微微躬身,潜意识还在隐藏自己的腹部,而邵执每次目光略过,他都会不自觉的将更多的毯子遮在身前。 这个感到害怕恐慌的小beta,僵着一张小脸自以为冷静的和邵执谈判。 “邵先生,从前话没说清楚造成了双方的误会,我向你道歉,我的···怀孕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可既然来了就是缘分,我想留下他(她),我知道这对您造成了困扰,但是没关系,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沉醉捂住了肚子,话说的隐秘,怕肚子的小人听见会不开心,他的宝宝七个月了,明白什么是快乐和悲伤了,他不想让他(她)知道,他(她)不被人期待。 邵执静静的看着沉醉的动作。 保护一个人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 “我已经结婚了,孩子会是我们两个的婚生子,法律上孩子不会牵扯到您,我也绝不会以后带着他(她)去分一丝一毫邵家的财产,您如果不信,我可以和您签条约,条款您定,我全都答应。”这是沉醉能做的,所有妥协。 他也明白邵执找来的目的,一纸婚书并不能让alpha放心,黑纸白字具有法律效益的契约合同才是alpha世界的行为准则,他只是借着婚约给自己了一个退路也给了自己时间,足以孕育到他和孩子同生共死的时间。 邵执不见得会心疼他,但也不至于一定让他去死。 毕竟一日夫妻还有百日恩,他为邵执做了这么多,总能苟活几日。 眼前这个小beta,比邵执上一次见面还要瘦弱几分,他连眼下都是青黑的,肚子小小圆圆的,虽然邵执没见过七月份大小的孕肚,但也总觉得沉醉的肚子小的出奇,宽松的衣物一遮,甚至不怎么能看出这眼前这个beta已经快要生了。 沉醉要受了多少苦,才能憔悴成这样。 “沉醉,我们回家好不好?”邵执的眼眶发涩,他看到这个才到他下巴的人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抱他入怀,可这个人眼底的惊慌满的都要溢出来了,瘦的连碎发剪影都能遮住半张脸,一点也看不出来原来笑着的样子。 从前沉醉对他撒娇都是要捏着他的指尖,软软绵绵的说:“写信不好吗?写信多好,在这个信息极速发展的时代,我用最慢的方式给你寄一封信,让我的话在晃晃悠悠的路上慢慢发酵,等到你面前打开的时候,正好微醺。” “最好能让你对我,沉之以醉。” 沉醉说这话的时候,邵执能看到他眼底浅着一汪酒,网着一网梦,迷离的如风似雨,似幻而非,那个童话里天真的才是沉醉。 而不是现在这个面上结冰,冷漠阐述利益关系的人。 邵执连信息素都不敢乱放,他记得上次信息素肆虐的后果,也知道自己暴躁不安的心情,对方一点也不会感受到,甚至只会对他做出排斥反应。 他的心上人,感受不到他的信息素,也感知不到他的感受。 邵执孤零零的站在这个世界。 想问问沉醉:“和我回家好不好?” 沉醉连皱起的眉头都透着惊讶,他克制住自己不露出奇怪的表情,他清晰的阐述了一个事实:“邵先生,这就是我的家,您可能忘了,我已经结婚了。”他故意咬重了两个字,提醒邵执他刻意遗忘的事情。 邵执被重新撕开了伤口,他想挽回沉醉,哪怕对方已经结婚了他也想试试,毕竟吴生认识他的时间都不超过一年,沉醉怎么可能就随随便便的和一个几乎是陌生人一般的alpha结婚了。 他心底还抱有着希望,沉醉这么一个对感情认真的人,也不会随便对对待婚姻。 沉醉不一定是跟吴生结婚了,他一定是骗自己的,只要他,只要他邵执做出让步,沉醉就会回来。 “你是不是不满意我们订婚的通告,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们就改成结婚,这个,”邵执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不过也仅仅是为难了几秒钟,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做出了让步:“这个孩子也能留。” “我答应留下这个孩子。”邵执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好看,铁青的甚至算得上狰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做出了多大的让步,甚至可以说是牺牲。 这话没说之前,邵执百转千回的心堵,可话一说出来,他甚至有些高兴,不是对于新生命的高兴,而是对于沉醉失而复得的开心。 可沉醉的表情并没有露出来他预想的欣喜若狂,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刚刚还要苍白还要难看。 邵执再次重复了一遍,他怕沉醉误会:“你跟我回去,我允许他生下来。” 邵执没有再粗暴的对待沉醉了,这次相遇没有谩骂,没有粗鲁,没有不情愿与不甘心,他连一丁点压制信息素都没露,有些事情一次的经验教训就够了,邵执顺着自己的性子折腾了一次沉醉,换来的结果是什么? 是沉醉进院,是沉醉受损,也是沉醉和别人结婚,哪怕这是假的,都说明是邵执对沉醉的做法错了。商业的思维教导他,当一个手段达不到目的甚至与期望背道而驰的时候,放弃它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当暴力与强迫不可行的时候,邵执选择温和与让步。 过程并不重要,总要的是结果。 就像邵执的alpha父亲一样,为了得到那个死去的omega,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omega为他生下了邵执。 可邵执碰上了难题,他人生无法解答的难题。 沉醉说:“我拒绝。” “邵先生,我真的结婚了。民政局有记录的,不信,您可以去查。”邵执怎么会不知道这种档案,是要记录在案的。 他只是,一次也没去查而已。明明顺着民政局查下去,他不出一星期就可以找到沉醉,而不是拖了近一个月。 邵执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嗫嚅失语,像个孩童。 沉醉见多了他在商场上咄咄逼人的架势,唯独没见过他如此局促的窘迫,曾经残留的情感,真切的爱意让沉醉甚至想抱抱他,想安慰他,告诉他别伤心,我那么喜欢你,你伤心我会心痛的。 可沉醉拿着那双充满春水的眼睛看着他说: “邵执,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这世界上从没有过什么感同身受,从前的事总要过去,我也无意向你哭诉那些日子我有多难过。” “可我真的好难过,难过到我甚至阴暗的想过,日后我要你后悔,我一定要你后悔,到时候你要和我一样难受,这才算道歉。” “可生活总要继续下去,记恨太难。” “我真心实意的爱过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每一天我也是真的开心。我这一生纯粹的东西不多,我希望我的过去能是其中一样。” “你不用意识到你有没有错,也不用察觉到别人的难过,不用理解我,也不用道歉,你甚至可以不用明白我现在这些话的意思,我单方面的告诉你,我不恨你让我打胎,我原谅你从前的漫不经心。” “邵执,我们就这样吧。” 桥归桥,路归路,从前没在一起,如今也就这样吧。 误会永远来源于不说话,不交流,沉醉从前吃了这个苦,那他就不肯再受第二次罪。他要把这些话都说出来,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我们各自的后路我都安排好了,邵先生回去撤了通告,您就还是那个邵总,风度翩翩,洁身自好的邵总。而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您起草或者我起草协议都可以,法律公正一下就行,最后,邵先生,我结婚了,我不会缠着你了。” 言之凿凿,邵执第一次体会到了beta的可怕之处,他们永远不会受到对方信息素的影响,哪怕邵执现在铺天盖地的强制性信息素充斥了家里每一个角落,只要他不是直接注入beta的身体,面前这个人都不会对他做出一丝一毫的反应,也不会对他此刻的心酸难过做出任何反应,哪怕沉醉是他孩子的爸爸都不行。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所有得不到的回应的传达都变成了要失去这个人的恐慌,他在沉醉坚定的表情中,不得不信沉醉真的结婚了,这个全世界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和别人结婚了。 邵执的沉醉,变成了吴先生的先生了。 他要被这铺天盖地的沉闷压到窒息,他甚至觉得身体缺失了一部分,他要溺在水里,他要窒息了,他甚至听不到自己吐出多么尖锐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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