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收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长叹了一口气,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与失落感蔓延。 忽然,落在地板上的一张卡片吸引了江收的注意,应该是刚刚赵疏阳从钱包里抽银行卡时不小心带出来的。他蹙眉看过去,见是个类似于名片大小的东西,塑封过的表面很光滑,反着光,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他抬手捡起,塑封膜里面是一张折痕清晰,被保存的很好的纸片,上面的字被水稍稍晕染开,但字迹仍分外熟悉。 ——“值此良宵,何不共度。” 是先前七夕时,他写给赵疏阳的字条。 跟随纸片一起被塑封的还有一片淡色的洋桔梗花瓣,时隔多半年,仍然纹路清晰,色彩鲜明。 在此之前,江收几乎要忘记自己还曾送过赵疏阳这些,他总是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和事都不太关心,即便后来喜欢上了赵疏阳,也没能做的很好。 他都不知道,赵疏阳会一个人默默收起来他留下的这些痕迹,放在贴身的地方细心保存。 院中的大门传来开关的声响,江收收好那张卡片,抹了把潮湿泛红的眼眶跑出画室,飞快下了楼,推开房门,朝即将要离去的车气息不匀地喊道: “赵…赵疏阳!” 黑夜里,车灯闪了闪,片刻后,熄火停下。 赵疏阳刚打开车门走下来就被跑过来的江收抱了个满怀,他下意识伸手将人拥住,江收稍长的头发蹭在他颈窝里,带起些痒意。 “还有什么事吗?” 赵疏阳说着,想把江收从自己怀里推出去,但奈何江收抱得很紧,而他也不舍得太用力。 “对不起,以前总是对你不那么上心,不像你那样。” 江收埋头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我知道错了。” 他紧紧攥着赵疏阳的衣袖,抬起头来,眼眶红了一圈,睫毛也湿漉漉的,“你还在怪我吗?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深夜的寒风吹过,赵疏阳侧身挡在风吹来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在黑夜中看不真切。 许久,他轻叹一声,微凉的手指抚过江收还带着湿意的眼皮,淡声道: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错明明都在我。” “动心的是我,越界的是我,不自量力的也是我。” “江收,你只是没那么喜欢我而已,这不算什么错。” “不是的!我……” 江收急着想要解释,但赵疏阳却淡漠垂眸,竖起食指放在他唇边。 “我走了,晚安。”
第23章 那晚之后,江收在画室闷了好几天,反反复复地勾线、涂抹、上色。 安德鲁老师打电话来时,他刚好画完新一幅画中赵疏阳发丝的最后一笔。 老师这次联系他,是为了之前提到过的那次大赛。 “江收,你有没有准备好参赛作品?” 江收沉默一瞬,看向画室中间几幅以赵疏阳为绘画对象的作品,迟疑地开口: “老师,我准备好了。” “尽管那些画作和我曾经的风格很不相同,但我确定,这些会是我最好的作品。” 安德鲁闻言惊奇,要求江收现在就开视频给他看看那些画。 在看之前,安德鲁还保持着对江收所说“最好”的怀疑,但当镜头的焦点对准那些画作时,安德鲁安静片刻,由心发出了赞叹,他说,“这的确是最好。” 他的学生的确有天赋,但在此之前,江收的天分仅仅展现在构图、色彩、审美等范畴之上,而对给予作品感情与灵魂一窍不通。 但在这几幅画里,安德鲁第一次从江收的作品中感受到了炙热的灵魂与浓烈的感情,是那种付诸于每一道笔触,不可忽视的情感抒发,再配合上江收的绘画水平,这几幅作品的确是这么多年来安德鲁看到的最好的作品。 他反复欣赏几遍,转而关心了一下学生的情感生活: “我猜,这是你的爱人。” 安德鲁的语气很肯定。 “是的,老师,我…很喜欢他。” 安德鲁笑了,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继续看了看那些画。 在电话挂断之前,他告诉江收,“画自己的缪斯,是享受的过程。” 缪斯…享受… 江收低声重复老师的话,背靠椅背看着满画室赵疏阳的剪影,忽然就理解了裴元明为什么总是画那个女孩。 他按着自己跃动的心脏,想,原来画自己的心上人是这样一种感觉。 江氏和奚石谈的合作很快就走完了流程,到了正式签合同的日子。 江令月那边把这个项目需要和奚石联系的工作都交给了江收,签合同那天,江收终于从画室出来,整理了文件去赵疏阳那里。 他去的早了半个多小时,到的时候赵疏阳不在,助理给江收倒了杯水,礼貌笑道: “赵总正和季氏的小季总谈合约,您稍等。” 江收不在意地点点头,心想小季总这个称呼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没多久,会议室的门打开,赵疏阳和另外两人并肩走出来。 其中穿深色西装的那个年轻男人长得很不错,但看起来就脾气不好,不过他身边稍矮一点穿浅色外套的男人就看起来礼貌又温柔。 在江收还没反应过来时,那个穿浅色衣服的男人就朝他招了招手,唇边带了点惊喜的笑意,“江收?好巧啊。” “陈叙?” 江收一愣,也笑了。 陈叙是位建筑工程师,原本两人是没什么交集的,但恰好的是他们都和宋洺宋沂两兄弟关系不错,几次聚会上经常会一起玩。 想到宋洺他们,江收好奇询问道,“好久不见了,前段时间宋洺宋沂回国,怎么没和我们一起出来玩啊?” “当时我在南方出差,时间上实在排不开。” 陈叙有点遗憾地叹气,“太可惜了。” 陈叙说着,身侧那个看着脾气不太好的男人就牵起他的手捏了捏,脸上流露出点幼稚的不高兴来。 这个人江收也认识,就是那位小季总,季纯宵,陈叙从高中就早恋的爱人。 关于陈叙的事,小季总从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他垂头丧气,“老婆你见不到宋洺很失望吗?你是不是很想他?” 陈叙揉揉额头,有点无奈,但还是很认真地解释:“都是朋友,没见到当然失望,但也没有很想。” “好了,你别这样。”他晃晃季纯宵的胳膊,“回去给你烤饼干吃?” 于是季纯宵又很轻而易举地被哄好。 又聊了几句之后,陈叙和季纯宵就向两人礼貌道别准备回去,电梯门缓缓关上,他们牵着手的亲密身影消失。 江收盯着电梯眨眨眼,又看向身侧的赵疏阳,语气里有点说不出的羡慕,“他们感情真好。” 赵疏阳没太大反应,只淡淡“嗯”了一声。 “我以前做的很不好。” 江收声音低了些,但很认真,“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我还是要再说一次,我以后真的会对你好的。” 有陈叙和季纯宵作对比,江收愈发觉得他和赵疏阳之前的关系实在是不平等,总是赵疏阳无条件地包容他照顾他,而他却没为赵疏阳做过什么。 虽然江收没谈过恋爱,但他知道,这样的恋爱关系肯定是不正常的,不能长久的。 于是他拉住了赵疏阳的手,神色郑重地保证,“我会做得更多,对你更好。” 赵疏阳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紧紧牵住的手,低声重复:“……对我更好吗?” 其实赵疏阳从来就不介意自己付出的更多一点,他喜欢江收,对江收好是他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他并不追求这方面的平衡,甚至是很乐意自己为江收做得更多。 他只希望,在他和江收在一起时,江收能在意他的想法,正视他的感情,认真对待他们的关系。 赵疏阳想要江收与过去花天酒地的生活做割舍,他渴望成为江收永远而忠诚的爱人,而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伴侣。 但赵疏阳不能,或者说是不敢向江收奢求这些。 他知道江收的人生观就是那样,他也不相信自己在江收的心里会重要到能够让江收改变生活方式。 的确,现在江收对他也许是有些一时兴起的好感,他当然可以借这个机会与江收和好,用各种手段把江收留在身边,再在漫长时光中试图改变江收的爱情观。 但那说到底也只是挑灯续昼而已,江收热爱新鲜的人和事,迟早还是会厌弃他,江收的真心从来就不是他摇尾乞怜就能够求得到的。 到了那时,他难道还要再逼自己放手一次吗? 于是赵疏阳不轻不重地扯开江收牵着他的手,声音冷而坚定: “不,不需要。” 他不敢看江收瞬间泛红的眼眶,转过头道:“走吧,去谈工作。” 两方合作的具体事宜已经有工作人员处理妥当了,这次来主要就只有正式签合同这一件事。 赵疏阳把文件翻看一遍,拿出钢笔利落地签了字。 他看向坐在桌对面的江收,神情很低落,大概是还在因为他刚刚的拒绝而伤心。 赵疏阳在心里叹气,心脏酸涩发麻。 江收从小到大自由恣意,估计从没受过这种委屈,他并不想让江收伤心的。 赵疏阳知道江收并不是那种能退让忍耐的性格,或者说,江收骨子里很是骄纵。 他觉得这下江收对他的那点热情肯定会被冷水浇透,江收会指着他骂不识抬举,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但实际上,江收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半晌,抬手揉了揉眼睛,小声问他: “……那今天我还能不能等你一起回家?” 赵疏阳的心一下子软得像一汪捧不住的水,他迟疑着,没有立刻答应,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继续拒绝,但现在的江收又乖又可怜,赵疏阳实在舍不得让他更伤心一点了。 等到晚上下班时,江收先下了楼,在奚石门口等赵疏阳开车过来。 夜风寒冷,他伸手拉高自己的围巾,把冰凉的手塞进衣兜里。 “那个,你好……” 江收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是个看起来比他大几岁的男人,此刻非常自来熟地搭讪道: “你是奚石的员工吗?我今天过来谈业务,第一眼就看到你了,咱们还挺有缘的。” 江收皱眉,他没接话,默默把围巾拉得更高。 但那人仍嬉皮笑脸,拿出手机点亮屏幕,“都这么有缘了,加个联系方式吧,你长得不错,和我挺合适的。” “对了,你是单身吧?” “……” 江收开始不耐烦了,赵疏阳怎么还不来。 正想着,不远处的车灯晃过,熟悉的深色保时捷停在近处。 赵疏阳降下车窗,淡声道:“江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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