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谁也没先开口,张楚源打量他了一圈,皱了皱眉道:“去穿鞋。” 也不知道于纾养的什么坏毛病,虽然张楚源为了工作方便,在客厅周围铺了大面积的地毯,可是卧室却是没有的,此时也是十月末,深秋夜里地上沁人的凉。 于纾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慢吞吞地问道:“你把我当作谁了?” 张楚源:“……”明明莫名其妙闯进一个陌生人家里的是他,此时始作俑者却质问得理所当然。 “是你那个朋友……”于纾想了想,问道,“秦彦?是他的表弟吗?” “是。”张楚源干脆利落地承认,他走到衣柜前,拉开移门,最下面的塑料袋里装着双拖鞋,本来是秦彦想带林柯来做客,后来临时出了点事,就把这拖鞋自顾自塞给他。 张楚源把拖鞋放于纾面前,再次说道:“穿上。” “我的拖鞋在卧室。”于纾拒绝道。 “新的。”张楚源看着于纾乖乖穿上,一时又觉得有些气不过,“不是,你还有洁癖呢?你莫名其妙跑我家里住了几天,怎么没见你对我家有洁癖呢?” 他本来是自言自语,谁知道于纾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他:“你家里很干净。” 张楚源:“……我是不是还要说谢谢?” 两人之间这么一打岔,气氛倒是和缓了许多,眼见着双双都这么杵在卧室门口有些诡异,张楚源想了想还是给于纾搬了个凳子,和自己面对面,他自己则坐在书桌前面的椅子上。 “我们谈谈。” 于纾说了声好。 张楚源理了理思绪,想到最开始的状况,问道:“你是离家出走,来找我?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以前认识我吗?” 他自认对于纾没有一丁点印象,况且于纾这样出众的相貌,打过交道应该是不会轻易忘记的。 “认识。”于纾点点头,“我们小时候相处过。” “小……时候?”张楚源愣愣道,“多小?” “额……”于纾的神情也迟疑了起来,“你四岁的时候,我那时候两岁,差不多是这么大。” “四岁?两岁?”张楚源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两岁就记事了?” 于纾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但爷爷是这么说的。” 张楚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仔细琢磨了这话,又觉得不对,怀疑道:“你只比我小两岁?你看起来刚成年没多久吧?” 于纾坦然地接受了他打量的目光,随后忽然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房间。 张楚源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于纾这算不算传说中的恼羞成怒,只是他又实在过于平静,既没有羞,也看不见怒。 于纾没一会儿又走回来了,站在张楚源面前,伸出手慢吞吞地把什么东西递到他眼前,张楚源仔细看了一眼,竟然是身份证! ——他有时候是真的会怀疑于纾的脑回路。
第12章 眼看着他不伸手接过,于纾就没有松手的意思,张楚源拿过于纾的身份证粗粗看了一眼,这人确实已经二十六岁。 他看了看于纾身份证上五年前的样子,又抬头打量了他现在,除了少了些婴儿肥,几乎毫无变化。 这该不会是伪造的假证吧。张楚源冷艳地想。 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张楚源再次开口道:“那你之前说的那什么……结婚是怎么回事?” “我们有娃娃亲。”于纾神情认真地说,“这也是爷爷的心愿,我想满足他。” “娃,娃娃亲?”张楚源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他实在想不到已经二十一世纪了,还能从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男性的嘴里听到这个词秋秋裙姨玲捌雾斯浏骝笆嗣仈,“开什么玩笑,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回事。” “有的。”于纾好脾气道,“你可以问问家里长辈。” “……”张楚源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变轻了,淡淡道,“他们去世了。” 于纾微微睁大了眼睛,看起来诧异极了,这是张楚源和他接触以来,见他最大的情绪波动。 于纾极小幅度地抬头打量了一下张楚源的神色,好片刻后诚恳道:“对不起。” 张楚源瞥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好笑,直直说道:“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没什么值得抱歉的。” 于纾钝钝地点点头,沉默了。 “总之……”张楚源说,“我从来没听说自己有过什么娃娃亲,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有错。”于纾一字一顿道,“名字,年龄都是对得上的,故乡也是h市。” 张楚源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祖籍是h市的?” “公安局。”于纾说,“找人,他们打不通你的电话,就给了我你家的地址。” 张楚源:“……”他没想到于纾万里寻亲竟然能到这种程度。 “于纾,你听我说。”张楚源看着他的眼睛,梳理了下思路,尽量心平气和道,“虽然我祖籍是h市,可是从我爷爷那辈就已经搬来了现在这里,我印象中从没回去过,也……没遇见过你。” 张楚源继续道:“至于你说的约定的结婚的事,那更是不可能,我家里人……他们生前的时候都很保守,我自己也……所以他们不可能给我定这门婚事。” 于纾慢慢垂下眸子,浓密的眼睫在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所以,我想……”张楚源慢而轻声道,“你可能真的认错人了。” 于纾好半晌没再说话,张楚源觉得气氛尴尬极了,微微偏过脸,只能时不时用余光偷偷打量他。 “张楚源。”于纾过了很久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里明明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可张楚源却觉得不自在极了,他转过头来,含糊地应了声,下一秒就听见于纾轻声道,“你是不要我了吗?” 两人之间是死水一般的沉寂,张楚源默了默后,说道:“事实上,你对我来说也只是个陌生人,我不可能因为莫须有的诺言,就和你结婚。” 于纾直直地看着张楚源,他的眼睛黑得像一方极好的墨,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此时只是被于纾的眼神这么毫无情绪地掠过,张楚源就隐隐生出了自己简直不是个东西的想法。 “我知道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于纾点了点头,说道。 张楚源长长地松了口气,他是因为终于解开了误会而感到放松,他想着自己总算把事情和于纾说清楚了,可他这一举动落到了于纾眼里就是迫不及待地为拒绝了自己这一麻烦而感到开心。 于纾眼神黯了黯,站起身回房收拾东西。 张楚源不知道他为什么情绪忽然显而易见地低落了许多,他跟在于纾后面,没有进客房,只是看着于纾把桌上的一堆书籍拢在一起。 张楚源说:“你在A市还有亲人朋友吗?我可以送你过去。” 于纾不说话,只是手上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张楚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继续说道:“要走的话不如明天再走吧,现在时间也很晚了。” 于纾摇了摇头,张楚源几句话的时间里他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他来到A市敲开张楚源家门的那时,就没有什么行李,只是几件衣服和几本书。 于纾把最后一本画集塞进包里,开口道:“不用。” 他低着头和张楚源擦肩而过,走出卧室,张楚源在原地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跟上去,于纾已经在玄关换鞋了。张楚源回想了下自己先前的话,猜测着于纾可能反常的原因:“我不是急着赶你走,现在已经很晚了,找地方住应该不方便,要不……” 于纾头也没回,打开门出去了。 大门开合的一瞬间,带来深秋的一缕凉意,张楚源看着被关上的门,怔怔地咽下了后面没说完的话。
第13章 张楚源活了二十八年,除了家里的一场意外,过去的日子还算顺风顺水。学生时代他凭借一副好相貌和屈指可数的优异成绩,成为了校园里最低调的风云人物。 工作时因为极其出色的工作能力,资历虽浅却也年纪轻轻一路升到现在的职位,上司对他青睐有加,下属对他信任崇拜。 因此当于纾甩上门头也不回离开的那一刻,张楚源心里是惊讶大于羞恼的。 可是等反应过来,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小崽子反了天了。”张楚源对着空气数落道,想了想又觉得不过瘾,半天憋出一句,“白眼狼。” 心里憋屈着,这个本来要补的回笼觉自然也是睡不成了,张楚源搬来电脑打算临时加个班。 可当他刚把电脑放在茶几上,自己盘腿坐在地毯上时,他忽地反应过来,不久前于纾才埋头坐在这里过,自己还自作多情以为他哭了。 张楚源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索性搬着电脑回了主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天光渐亮,街道上的喧哗人声慢慢苏醒,张楚源揉了揉僵硬又酸疼的脖子,这才合上电脑。 这次方案告一段落,整个项目组带薪休假一周,可是张楚源却闲不下来,公司里关于这个工程的的会议流程他还得跟着完整走一遍。 张楚源洗完澡出来后,发现外面天气阴沉沉的,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随后渐而转大。 他趁着早起的烟火气息去了公司,明明是通宵却还是精神奕奕,将提前准备好的PPT放映出来时,张楚源心里想的却是:下这么大雨,于纾在哪呢? 当时走得那么急,不肯多待一秒的样子,应该是有朋友或者亲戚在A市吧。 发觉自己在想着什么的时候,张楚源立即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惦记着个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一旁的同事见张楚源不悦的表情,还以为是策划出了什么问题,连忙出声询问。 “啊,没什么,就是觉得可惜。”张楚源点开文件道,“想到原本可能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事情却被我搞砸了。” “搞砸了?”同事惊讶道,“我们整体研究过全部方案,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事实上大家都不敢相信这是你们两周内加班赶出来的成果,太惊艳了。” 张楚源没想到项目组内的事竟然能传遍公司,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当下笑了笑随口道:“我在烦恼当时没用更活泼点的背景。” 同事意识到他是在开玩笑,也一笑而过。 方案研讨的会议开了整整一天,只在中午的时候休息了一段时间,最后却也始终没探讨出个有效的结果。 上层主管们人人有自己的看法,或为利益,或为其他,张楚源坐在位子上,冷眼旁观着他们中的有些人将自己和组员们呕心沥血的成果批得一文不值。 “简直是一团垃圾。”其中一位经理道,“事情我也听说了,两周紧赶慢赶凑出来的方案,不用我说,大家也能明白是什么敷衍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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