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炀难得赞同贺止休的话,然而紧接着耳尖处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他神经末梢不由敏感一颤,几乎潜意识往后靠了一步,避开了贺止休的接近。 避完他就有些后悔了。 如果说刚刚手碰上又突然避开,还可以解释为不习惯与人发生肢体动作; 那么此刻,这与平日交头接耳并无差别的行为——尽管耳尖触上鼻息,但其实贺止休是倚着身后课桌微微俯身凑来的,二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就很难不再让人疑窦丛生了。 毕竟这是在不久之前,比他们交头接耳说话时都还要稍远些的距离。 路炀却在这个动作间,尤为敏感地朝后一躲。 前方季炎放好课桌回身去拿椅子,文锦之正低着头犹豫着要不要帮季炎对齐课桌,偌大的教室空旷一片,走廊上除却风声之外再无其他。 清晨阵雨已然平息,阴云盘旋高空之上,窥不见半丝日光;风从未闭合窗户吹入,卷起窗帘,空气中响起呼啦一声,柔软布料转瞬将路炀从后至前裹入其中。 贺止休在这一刻直起身体,仰头无声对上路炀的眼睛。 四目相触中,少年瞳孔漆黑如墨,不含任何笑意,也不见任何其他情绪。 仿若望不见底的深潭,就这么一眨不眨注视而来。 “路炀,” 恍然间,路炀看见贺止休薄唇微张,齿缝间似乎含着句轻问。 但下一秒不等看清,窗帘迎风而落。 米白色遮盖了所有视线,包括贺止休。 ——你是在躲我吗?
第36章 自我介绍 “你们还没搬完啊?” 咣当一声讲台门被人推开, 许棉枫探入半个脑袋疑惑道:“要帮忙不?” 季炎正拖着椅子往位置走,闻言错以为这话是冲着自己问的,于是臭着脸回望过去,凶巴巴地拒绝:“不用。” 许棉枫满头问号地瞅着他:“……?” “不用, 搬完了。” 路炀在诡谲的静默中回过神, 扬手拨开窗帘的同时,借着推镜框的动作错开了贺止休深不见底的注视, 旋即越过前方无数个空位, 将视线半点余光不留地落在了许棉枫身上:“你有事?” 许棉枫略微一怔,眨了眨眼才开口: “哦, 没什么,就是刚刚宋达和武子鸣在群里说替咱们占好了位置,我看你们没回复, 所以过来问问要不要一起去。” 距离谣言过去有一周多了, 虽说误会早已解除,当初误信的人也都为这事儿道过歉了, 许棉枫甚至手写了封道歉信。 但事情过去了不代表没发生过, 正如班主任那句恶语伤人六月寒, 尽管路炀看上去并没有再介怀,但许棉枫仍然无法确定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是否依然给路炀留下了什么影响。 只是对方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隔阂依旧存在,恶意伤人之后所带来的愧疚感让他在面对路炀时, 仍不自主地带着些许畏缩与小心翼翼。 以至于此刻话说到末尾,声音也不自主地微弱了下去。 “或者你们没收拾完待会再去也行,想吃啥要不介意我可以替你们先打着?”许棉枫瞅着路炀不作答, 又连忙改口道。 路炀这会儿分不出心神去觉察他的小心思,闻言习惯性地冷淡拒绝:“不用, 我中午不饿,你们吃就行。” “你不吃饭?”贺止休立马拔声接话。 方才那句还没来得及吐出、便被打断的问话,此刻显而易见被他咽了回去,连同那双窥不见情绪、捎带丝许侵略性的目光都一并消了个干净。 仿佛那一瞬路炀窥见地薄唇翕动、那声喑哑喊名,只是他在窗帘落下时产生的错觉。 “懒得吃,”路炀无意识地揉了揉耳垂:“反正也不饿。” 贺止休眯眼盯着他,语气颇为不赞同道:“我发现你这人饮食习惯真的很差,早上不吃,中午不饿,难道你们学霸都靠光合作用的么?” “……” 路炀木着脸看他:“你有意见?” “没有,”贺止休收回交叉在半空的手,踩地起身,校服拉链头跟着动作在空中摇晃,折射出点点银光。 他在距离路炀三步远的位置站定,冷不丁话锋一转:“不过我喜欢多管闲事。” 路炀:“?” “正好,你不是爱吃葱么,我给你点个双倍份量的,” 贺止休说着抬起手,似乎下意识要拍路炀肩膀。 但伸到一半又不知想起什么,生硬一转,在路炀冷漠的注视中踹进外裤袋中,目光促狭道:“这次不要再挑食了。” 路炀略微一顿。 贺止休已然扭头转身,朝门口的许棉枫走去,边说:“我跟你一起去,正好蹭个坐。” 许棉枫:“……” 许棉枫没怎么跟贺止休接触过,对他的印象比对路炀还懵。 然而话是他自己问的,路是他自己邀的——还没特意指定了谁。 这会儿要是拒绝纯纯讨打。 混乱之下,他下意识朝教室内第二个他认为可以友好相处的人发出了求助:“文锦之!你要不要去食堂啊?” 文锦之正埋头整理东西,闻言一愣:“我?” “嗯嗯!”许棉枫投来期待的眼神。 “我自己带了饭,在教室吃就行了,”文锦之笑着摆手拒绝,“谢谢。” 他话音刚落,倒是旁边从头到尾都臭着脸没出声的季炎,突然幽幽开口问:“你们去食堂?” 许棉枫心里一咯噔,不太确定地:“……对?” “我也要去,” 季炎说着把肩上的包往座位上一甩,目光在路炀和文锦之身上一扫,居高临下道:“别碰我包,我讨厌别人碰我东西。” 文锦之笑意当即僵在了脸上,一时间整个人都变得局促起来。 “没人稀罕碰你,” 路炀冷冷道:“自己滚。” 季炎满是火药味地看向路炀,张嘴正要驳斥回去,肩膀猝然被人沉重一按。 “同学,脾气收收,不要一来就这么冲,” 贺止休散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比季炎要高上寸许,视线从眼角扫来时,寒意将嘴角那点和善都盖的一干二净: “我们也不想在这儿以多欺少,你说是么?” “就你们?”季炎鄙夷道。 贺止休眉梢一扬:“不信?” 季炎动了动唇,似乎还有话要说,然而下一刻不知又想到什么,拧眉沉默稍许,臭着脸甩开了贺止休压在肩膀的手,转身离去。 贺止休甩了两下手低声喃喃道:“碰了Alpha,我的手脏掉了。” 旁边正好听见的路炀:“……” “你自己不就是个Alpha?” 路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匪夷所思问:“还能这么嫌弃?” 贺止休挑着眉回头:“同性相斥,这么基础的知识你都忘了么学霸?” 路炀面无表情地回视:“生物学科可没写这个,学渣。” 学渣Alpha甩着手终于转身离开了教室,与季炎一前一后,中间还夹着一个被俩Alpha包围、满脸绝望恨不能当场从栏杆上跳下去拉倒的许棉枫。 等教室安静下来后,文锦之才松了口气,转身对路炀道:“谢谢你啊。” 路炀收回目光拉开椅子:“实话实说罢了。” “话是这么说,我自己的话还真不一定能回得了嘴,” 文锦之讪笑道:“他看上去挺不好相处的。” 路炀跟文锦之接触不多,印象中这人成绩仅此与他,性格也算随和,但似乎在三班里也算是另一号独来独往的人。 路炀略一斟酌,还是问了句:“你很怕他?” 文锦之愣了愣,沉默稍许后挠了挠下颔线,犹豫道:“也不算吧……主要他不是个Alpha么,某种程度上的先天性相克。” 路炀顿了下,才想起来文锦之是个Omega。 三班的Alpha数量稀少,Omega数量也仅个位数,除却文锦之外还有个文艺委员。 “不过也不能一言蔽之,其他Omega应该也不会像我这样,” 文锦之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用什么词汇形容比较准确,片刻后才再次艰涩开口:“……不太能面对Alpha。” 从外表看文锦之与白栖长相其实是同一挂,纤瘦,清秀,给人的感觉更趋于温和。 但这种温和又有些不太一样——虽说白栖因为初中落下的心理阴影,让他在与人交流时总会下意识显得局促躲避,但这种情况也仅限于在讨论到自我身份相关话题时。 文锦之则恰恰相反。 如果白栖在齐青乐之前对Alpha抱有憧憬,那么文锦之更像是对Alpha由衷地抱有畏惧感,与某种难以言描的情绪。 路炀没有随便是个人就跟他深入聊天的习惯,于是点到为止地点点头,垂眸开始收拾方才搬动桌子时凌乱下来的桌肚。 文锦之却突然又道:“话说回来,上次在店里的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路炀抬头:“什么?” “很帅!”文锦之笑道:“很久没看见有人能把那群Alpha堵的抱头鼠窜了,要不是老板娘不允许,我当时恨不得给你再加一道菜了。” 路炀挑了下眉:“Alpha也是人,说话难听就有难听的后果。” 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又问了句:“难不成贺止休那种Alpha你都觉得怕?” “贺止休?”文锦之抿着唇思考寸许后,言辞艰涩道:“唔……说实话,我感觉他比季炎可能还可怕一点。” 路炀难得露出点困惑的目光:“贺止休可怕?” “当然这是我个人的主观感受,可能也有某种程度上的性别影响,” 文锦之犹疑地瞄了瞄路炀的神色,确定眼前人没有异样或排斥之外的情绪后,才斟酌着解释道: “做个不太恰当的对比,季炎和店里那几个Alpha给我的感觉,是他们除了自己以外,对谁都是你欠我八百万的样子;但贺止休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你我都互不相欠,所以大家最好保持距离,否则后果自负。”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转学一周多,他虽然性格看着还算平易近人,但其实并没有和其他人有过多的来往,” “或者说,他似乎经常刻意规避别人的靠近与示好。” 说到这,文锦之小心瞄了眼路炀的表情,犹豫稍许后,才又说: “除了你之外。” · “贺止休你他妈一个打野的,为什么要反过来替辅助挡大??” 宋达难以置信的怒吼从手机里传出,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与匪夷所思: “我特么一个脆皮小鲁班,一个人在下路抗了中野下三路爆锤,你特么大招都刷出来了居然也不来帮我一把!??” 贺止休冷静回应:“路炀一个人在上路,对面血很厚,难打。” “那难道不是他该的吗!都特么打大乔了还非要当孤狼,自己勇冲啥上路!”宋达简直痛心疾首:“小鲁班才是那个需要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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