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珏抿唇,手指轻颤。 “能跟你玩那么久,我已经很腻了,”尹倦之一根一根地掰开楚珏的手,温度如雪般冷,垂下的眸看到他指节苍白,“......你看到了,我没有办法跟你更进一步,我觉得恶心。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我说不定又要喝药。” “......我不想喝药了,我也不喜欢不爱你。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一开始就对你说过的?” 关系确定那天,尹倦之眼眸弯如月,轻笑着对楚珏说——我们两个只会是包丨养与被包丨养的关系,千万不要喜欢我。 楚珏眼里落下泪来,表情却没多伤心。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尹倦之,不言不语。 那滴泪径直地砸到尹倦之的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楚珏看他的眼神起了变化,没来由地想要战栗。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楚珏嘶哑地问,“一点......一点点都没有?” 尹倦之笑了,说:“我的心只有一块,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谁都不爱。你现在还觉得我喜欢你吗?” 楚珏:“倦之......” “我最讨厌情人玩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地挽留,”尹倦之语速稍急道,“你不要也和他们一样。体面一点好聚好散。” 转身就走,步伐匆快,好像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就能剥夺掉人的性命。 尹倦之连头都没回。 楚珏追出去,嗓音已经哑得几近无声:“将军它......” ”它不是我的狗!”尹倦之打断楚珏没说完也注定说不完的话,落荒而逃。 房门“咣当”一声震颤,将楚珏关在门后。 冰凉的门板离他高挺的鼻梁仅有一毫之差。 “呜......”卧室门刚开,将军就冲进来在两个主人身边打转。 似是察觉到漂浮在空中的哀凄气氛,它尾巴耷拉下来,仰头看着垂眸不语的楚珏,尝试性地用前爪挠门。 “我跟他们哪里一样......”半晌过去,楚珏低首呓语,“我跟他们不一样......” 他拉开房门,三月份还冷着的季节中,仅穿一件素色的单衣出现在晨光熹微的天地里。 朝尹倦之的家的方向走去。 — 尹倦之状态不对,开车不敢贸然。 卡宴笨重地在马路边蜗行前进。不是上班的时间,不是吃早饭的时间,路上没有行人,连车辆都屈指可数。 大半个小时后,卡宴停在了一所酒吧门前。 灯红酒绿的场所,没有真消停的时候,里面永远热闹。 保安看到豪车不敢怠慢,忙上前帮尹倦之把卡宴停在会员区的车位。 徐千忆昨天睡多了,今夜饮酒狂欢无眠。亲自出来送其中一位朋友离开的时候,给他叫了代驾看他上车,徐千忆松口气,转身回去时眼尾扫到长身玉立的尹倦之,扬声特别稀罕道:“稀客呀小尹总。” 酒吧招牌的灯光颜色好像和上次没什么区别,尹倦之脸上出现得体笑容,无懈可击,和张开双臂迎上来的徐千忆拥抱:“这不是来了吗?” “哼哼......让我猜猜,又恢复自由身了?”徐千忆揽着尹倦之的肩膀进酒吧,无情拆穿,“你啊你,我能不知道么?只要分手就来这里庆祝。这次你那个小情——说错了已经是前任了,真的挺厉害的哈哈哈哈,你们在一起了大半年诶。” “哈,是啊,”尹倦之无奈失笑,说道,“他长得好看,听话懂事,还聪明乖巧......以后大概是找不到这样的了。” 没见过和人分手后还把他往好里夸的,既然那么好,为什么还分? 往常尹倦之分手,徐千忆问过原因,尹倦之都漫不经心地评价道:“不够好。” 上次和孟漾分完,尹倦之更是刚来就进舞池,和新的男人眉来眼去了。 徐千忆看着今天的尹倦之到吧台前喝酒,不去勾新男人,怪不习惯的,有话直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甩了他?” 尹倦之想也不想,道:“因为他长得好看,又听话懂事,还聪明乖巧......” 徐千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下一秒,徐千忆摸着下巴嘶了声,似乎明白了。完,原来浪子渣男翻车了,为情所困。 尹倦之没回家,却有人在他别墅门前等。 从天边熹微到晨阳初升,楚珏知道尹倦之没回来。 车不在,灯没有开,人只能在外面。 “——小珏?”温和的男声有些不确定,惊疑地喊了声。 楚珏转头看过去,形容带着抹破碎的狼狈。楚清瞬惊,忙推开车门来到他面前,摸了摸他冰凉的手臂:“这才几月份啊,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这片是高档别墅区,尹倦之住这里,顾烈他们也住这里。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碰面次数不多,又或者很早就碰过面,但尹倦之对外人的脸记得不明确,容易忘记。 吃过早饭,顾烈要按时去公司,先顺路送楚清去中心医院。 “爸......”楚珏低声喊道。 顾烈跟着下车,看了眼面前的房子,心里了然明晰,难得地有些幸灾乐祸:“你这是......” 楚清迅速瞟视他一眼,眸底有制止警告,顾烈识相地停嘴改口:“先回家吧。” “我不回去......”楚珏垂眸坚决地说,“我等他回来。” 回来后做什么,别人不了解他,做父亲的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楚清立马攥紧楚珏的胳膊连拉带推地让他上车:“你冷静下来再说。” “我不回去。”楚珏强调。 “他吃着药呢,还是你拍给我看的,”楚清继续拽他,音色里是属于父亲的威严,“你要是想让他更糟,我就不管你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见楚珏微白的面容有所松动似陷入思考,楚清柔声:“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小珏,跟我们回家。” 说完狠狠地剜了顾烈一眼。 谴责他是变丨态所以儿子也跟着变丨态的意味很明显,恨不得张嘴吃了他。 顾烈:“......” 这时楚珏想起什么,掏出快没电的手机看了眼,低喃的音色如霜似冰:“怪不得不回来......原来去城北的酒吧了。” 楚清头疼地揉按额角。 从酒吧出来已日头当空,尹倦之给苏合打电话说今天不去公司了,劳烦他主持会议。 电话里听出他音色有异,苏合又“妈妈”附体叮咛尹倦之照顾好身体,没再逼他上班。 喝酒了不能开车,卡宴还停在酒吧门前。尹倦之叫了车,去本城的跨江大桥晒太阳。 老乞丐不在。 没人说话心里更空了一些。 跨江大桥工程宏伟,又宽又长,尹倦之手搭栏杆微微仰起脸让没有多少暖意的太阳直射。 有微风,江面时不时地滚起水绸缎似的涟漪,反光,有点闪眼睛。不知是不是夜里的星星跳到了江里洗澡,余辉不灭,尹倦之竟然想下去求证。 “咦?你怎么在这儿?”苍老却干脆的声音在尹倦之身后响起,尹倦之心头微动,回过头时笑容已贴脸,道,“还说呢,你今天为什么不在这儿?” 老乞丐背手走过来:“太阳好的时候就来了。”指了指天说道,“今天太阳就很好啊,我又没事干,所以不就过来了嘛。” 尹倦之轻笑道:“我今天没工作,也过来晒晒太阳。” “你对象呢?”老乞丐问。 “哎呀......你这张嘴真毒,哪壶不开提哪壶,”尹倦之哼了一声道,“早上分手了。” 老乞丐啧道:“所以你这是没工作,还是没心情工作?” “你猜。”尹倦之说道。 老乞丐扶着栏杆,说:“我才懒得猜。” 由于尹倦之经常晚点上班提前下班,他们常常见面,再碰到却仍然有说不完的话,什么都能聊点儿。从天到地由古至今完全不带重样的,忘年交不过如此。 分别前一看太阳,已经夕阳西下了。微风吹,江面粼,夕阳也跳进江里去洗澡了,玫红色的圆盘被平静的江拥紧入怀,仿佛难舍难分的爱人。 “小子。”老乞丐喊道。 尹倦之应道:“嗯?” 老乞丐蹙眉倾身,深瞧尹倦之的脸:“你是不是生病了?” 尹倦之后退半步,把脸转向别处,失笑:“怎么可能。我这样的人会生病吗?” 老乞丐眉心处的沟壑显得更加深厚:“你哪样的人?” “我车来了。”尹倦之刚才叫了辆的士,打算直接回家,此时停在大桥对面,说道,“这个话题留在以后再说。” “行。走前跟我一起拍张照片吧。”老乞丐拿出手机,“认识几年了,拍个照好像不多。” “哇——”尹倦之登时嘴贱道,“你还会用智能手机呢?这也太棒了吧。” “臭小子!”老乞丐照着尹倦之的腿笑骂地踹了他一脚。 智能手机有,但老乞丐用的不熟练,几张照片被他折腾了十分钟。不是眼睛拍的不满意,就是鼻子拍的太难看。 要不是的士接单以后,等待也有钱拿,来接尹倦之的司机早把头探出窗户骂人了。 虽然已经大半年没回家,但家政阿姨每周都会来打扫。除了书房和器(道)材(具)室是锁着的不准进,其他地方和大半年前相比,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好像尹倦之昨天才离开,今天只是按时回家。 ——如果玄关门后没多了目测有一百份信封的话。 全是章驰塞进来的情书。上次带楚珏过来的时候,他便在门缝底下看到了,还问尹倦之这些信是什么。 半年不在家,章驰竟然还没放弃,看来封杀的惩罚对他来说还是太轻了。 尹倦之冷漠地踩着情书往里面走,眼神都没多给半个。 偌大的客厅,上校的大狗窝还摆放在原先的位置。上面也被家政阿姨很细心地清扫过,没有灰尘,尹倦之走过去站了许久。 静立中,好像是想透过近三年的时光再看看陪伴自己十二年的老朋友。 可他看不见,摸不到。 从昨晚始,一直到现在没吃东西,只喝了几杯酒。尹倦之平常饮食规律,猛地这样胃部很不舒服,仿佛有数根针在扎。 站久了他都觉得眼前有些发晕,金色的星星在转,尹倦之慢慢地蹲下,继续看上校的狗窝。 蓦地他听到一声狗叫,不由自主地唤:“上校?” 缓了片刻,尹倦之似乎想起小区里经常有流浪狗,所以不是上校。他从来没有关注过,也从来没有证实过,一个高档的别墅小区的治安非常好,流浪狗不可能进来,遑论“经常”进来呢。 沙发茶几下面的置物架里有烟,尹倦之找了一会儿,又从抽屉里摸出打火机。大半年没想起来抽,此时颇显手生地点着了。 烟雾滚烫地过口入肺,尼古丁起了些麻痹作用,尹倦之深深吐出白烟,曲腿仰躺进了上校的狗窝,烟圈上飘,很快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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