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倦之眼神闪躲:“。” 纤长微翘的眼睫不安地抖颤两下,尹倦之快速摸狗头,晃了晃膝盖把楚珏的手震落下去,笑道:“真没事儿......” “倦之,”楚珏把小杜宾犬夺走放地上让它别闹,“让我看看腰。转过去。” 尹倦之:“......” “我刚才从办公椅上摔下来了,尾巴骨磕得不轻,当时因为紧张没感觉,但现在很疼,”尹倦之没再故作打岔,面容正色了不少,同时背过身去趴正,利落地掀开衬衫下摆,“你非要看那就看吧,但是看看就得了啊,你别拿手碰,真的很疼......” 一片青紫,有掌心大小,可想而知当时摔得有多狠。 楚珏深深蹙起眉,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再开口声音里染上了些没有把倦之保护好的自责沙哑:“这里有红花油吗?没有的话我现在下楼去买。” 从小到大,尹倦之第一不缺的是钱,第二不缺的是药。 各种感冒发烧跌打损伤的药物,尹倦之家里配备齐全,办公室里也是。 他知道生病不舒服,不想受罪,对自己的身体还算上心。 “有是有......”尹倦之慢吞吞地说道,“但我不想抹。像这种会淤血的皮外伤,得用红花油揉开,非常疼......” 他把衣摆拽下去,因为噩梦褪去血色的唇还未恢复,敬谢不敏拒绝得很利索:“我不弄。” “不把淤血揉开,等晚上或者明天,你会觉得更疼的,”楚珏严肃地说,“而且还会多疼好几天。” 尹倦之皱成苦瓜脸:“......” “我下手轻点,别怕,会慢慢的。”楚珏捏住尹倦之的后颈和他额头相抵,轻声说道,“倦之乖点,你很厉害的。” 尹倦之:“......” “你哄三岁小孩儿呢!”尹倦之面色古怪,很丢脸地推开楚珏,抓过抱枕往脸上一戳,捂住闷声道,“所有药,都在放小玩具的......下面的那个大抽屉里。” 满屋子的红花油味道,厚厚的抱枕都掩不住。 楚珏仔细洗了手,细致地将药油倒在掌心,使劲儿搓热,再去敷尹倦之的淤青。 “汪!”小杜宾犬似是察觉到尹倦之忽然皱起的眉头,激昂地叫唤起来。 尹倦之嘶着气,趴在沙发上胡乱摸了把总啃他手的杜宾,问道:“多少钱买的啊?” “嗯?”楚珏不解道。 尹倦之挑眉,指了指杜宾。 楚珏:“......” 他面不改色:“捡的。” “嗤,”尹倦之不屑地笑了声,单手卡住小杜宾的前腋提起来举到眼前,和狗眼对视,暗含警告道,“说实话。” 楚珏:“......” 楚珏倒了第二次药油,语气虚弱,供认不讳:“我买的。” 尹倦之又笑了一声,这次是愉悦开心的。 “说谎不打草稿。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捡到小狗,它能连抖都不抖吗?”尹倦之搓搓小杜宾的脸,越看越可爱,猛亲它一口,“这狗崽子一看就是从温室里抱出来的啊。” 楚珏:“。” 他颦眉低声道:“倦之,说话就说话,不用亲它吧。” 尹倦之:“。” 眼睛向楚珏倾斜一眼,发觉他是真的很严肃,尹倦之肩膀微耸乐出声:“你买它回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开心吗?我喜欢它,亲它怎么了?等回到家我还要让它和我睡一屋呢,你睡书房。” “下班路过宠物店,马上把它退回去。”楚珏这么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尹倦之搂着狗笑得猖狂,打了楚珏一巴掌,谴责,“别让我笑了,震的尾巴骨跟着疼。” 楚珏不再说话,但他面色并没多轻松,似乎是真的在认真考虑刚才的问题。 后腰的淤青被反复揉按,疼痛感减轻了不少,更多的是一种灼热感。尹倦之把小狗放在沙发上面,下巴轻轻搁它头顶,生怕力度重一点会把它压坏。 狗崽子的绒毛蹭痒了尹倦之的鼻腔,他轻轻眨了眨眼,觉得眼眶突然酸涩起来。 上校死后,尹倦之没有再养第二条狗。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主人,说实话也不喜欢狗,甚至是讨厌、害怕狗。 有段时间看见狗就会生理性反胃,吐得脸色惨白。 这辈子唯一不让他惧怕的就是上校。 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根本不会在十二岁的时候养杜宾。 肖珊故意放狗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安全,他只能克服恐惧,到宠物店选择一条能和他“相依为命”的大狗,并和训狗师学了一段时间如何训狗的心得。 养下来发现,狗是好的,人是坏的。 恶心的是人,与狗无关。 上校真的很好。它在的十二年里,没让肖珊他们近过尹倦之身边半步距离,像狗界的警察。 谁来他就呜谁。 等上校生病就医......尹倦之也早就有了无人能伤害的底气。 尹倦之跟楚珏说上校是寿终正寝,其实并不是。 任何生物到了老年总会有各种大小问题。上校生了病,十岁的时候动过一次手术,十二岁再犯,便直接要了它的命。 那段日子尹倦之向来不愿也不敢回忆。 每当情人问起他家里的那个狗窝的时候,他总是笑着说我养过狗,前段时间寿终正寝了。 好像这样就能让痛苦的记忆淡化,而上校也是无痛去世的。 自欺欺人。 尹倦之记性不太好,这么两年下来,如果不是今天楚珏突然带了一只杜宾过来,他可能会一直将这段关于上校寿终正寝的片段当做所谓的“真相”来回忆。 二十四岁那年,上校在医院奄奄一息,睁着狗眼直直地看着尹倦之,拼尽最后一丝丝力气用前爪搭住他的手,难受且不舍地哼唧。 好像在跟尹倦之说:“我马上就要走了,可是以后没有我保护你,你该怎么办啊,毕竟人类都那么的脆弱......” 尹倦之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伤心,只是有些迷茫地摩挲上校已经没了力气的爪子。 “......上校,你走吧。”后来尹倦之轻轻开口,哑着清泠的嗓音这么说,“不用管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上校还是很不舍,但它没有办法,只能任由死神拉走,睁着眼睛瞳孔里映着尹倦之的影子永远离世。 它呼吸没了,心跳停了,尹倦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它活着呢,音不成形地一句一句地劝着让它走吧,走了就不疼了...... “倦之,很疼吗?”楚珏发觉尹倦之呼吸一重,好像在吸鼻子,连忙放手凑过去问道,“是不是我下手重了?” 他抱着小杜宾犬不抬头,把脸埋在狗的身体上,楚珏看不见他的表情,自责地说道:“对不起,我再按轻点......” “没有,不是很疼。”尹倦之缓慢开口的声音里有抹很难忽视的鼻音,这是他从未流露出过的真情与脆弱。 他仍然没抬脸,手一下一下地撸小杜宾毛绒绒的脑袋,低声说:“......上校去世以后,我想过再买一条,但是我怕养不好,就没敢,一直拖着。” 楚珏没再动作,安静地听尹倦之说话。 但尹倦之没什么好说的,比起外露,他更内敛,表面看起来谁都能走进他心房实则谁也看不透的内敛,能表达出这么一段已经是难如登天。 尹倦之像个从不打开自己的蚌,硬掰硬橇不会让他获得来之不易的新生,只会加速他死亡的速度。 “我知道了。”楚珏手心都是药油,便用手背蹭抚尹倦之后脑勺的头发,低声,“等你下班我们路过那家宠物店的时候,我不把狗崽子退回去了。” 尹倦之:“。” 沙发边静默半晌,尹倦之还抱着小狗深深地埋它肚皮,而后突然肩膀耸动,忍不住地低低乐出声。 侧首用一只微红,弯得像月的眼睛看向小男友,真心实意地说道:“楚珏,谢谢你。” ...... 抹完药洗干净手,楚珏把小杜宾从尹倦之怀里薅出来,义正辞严道:“它有四条腿,能自己走路,你让它自己跑着玩吧。” 刚才一不小心说多了,反应过来后正觉尴尬,尹倦之摸着额头没反驳,让小杜宾自己撒欢玩去了。这时他正好想起荣雪。 还没问她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呢。 尹倦之拨了通电话过去。 没有人接听。 手机在疯狂地震动,但是荣雪没意识到。 她已经接连闯了两个红灯。 交警严肃教导她开车不要走神,走神不能开车,这是很危险的行为。荣雪一边点头听,一边很配合地交罚款。 她脑子里全是尹倦之明显是因为应激而吓得几近痉挛的躯体反应,挥之不去。 当开完罚单一抬头,看见她有种英气的美的脸上有两行眼泪时,交警吓了一跳,训斥的语气都软化了:“闯红灯是违法,不能算是小事儿,但也绝对不是特大的问题,交完罚款往后注意就是了,不用害怕,哭什么......” 身为律师,荣雪什么法条都知道,但她今天却违法。 左耳进右耳出地听完交警安慰的话,她机械道:“谢谢。” 眼下她不适合开车,拜托交警把她的车开到就近位置的公共车位,自己则一条线地往前走。 细高跟走起路来敲击柏油路面时“哒哒哒”地响,没多时荣雪走累了,到路边的一条长凳上坐下,看行人与车辆在眼前一拨换一拨地来来往往,爬有细纹的眼睛眨也不眨。 “扑通——!!!” “小倦!你怎么了?” “......” 因为人的恐惧,桌椅声嘈杂混乱,可尹倦之却一个字都喊不出,只自保似的遮挡住自己,面白如纸。 他摸到手机后都想要砸出去了,最后一刻又忍住。 为什么?他想到了什么呢? 荣雪不想回忆,可大脑中的海马体完全不受意志的掌控,越不想,越会想。 “停车——” 一辆保时捷被交警拦下,男人从副驾驶下来,皱眉对驾驶座说:“肖珊,你闯红灯了。” 肖珊没下车,说道:“闯就闯了啊。” 似是没想到有人闯红灯又被交警拦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又或者有些可笑自己刚刚才闯过红灯有类似的经历,荣雪眼珠漠视地看过去,闲来无事地观察交警如何让他们交罚款。 傍晚六点下班回家,尹倦之才打通荣雪的电话。 “哇,荣姐,我还以为你是要跟我绝交了突然不理人。”尹倦之语气夸张,手上摸小杜宾的下巴,眼睛看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的楚珏,说道,“我想了又想,我也没犯什么错惹你啊。” “是我犯错了,把你吓成那样心里内疚,根本不敢接,”荣雪叹气低声说,“今天下午光想你怎么了,还闯了两个红灯。” 尹倦之:“......” 尹倦之立马正色:“以后这样不能再开车了啊,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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