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吸也得有点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其父必有其子。” “哎呦可不是,你千万别离太近,万一也被戒毒所抓走呢。” “我听说啊,他家那个小的,也抽啦!” “吓人啊,怎么和这种人当成了邻居。” “我猜他过几天也要被抓走了。” “哎哎离远点离远点,他看过来了。” …… 寇已没反驳,也没理由反驳。因为他亲眼见到警察破门而入,把早已瘦骨嶙峋的父亲拉走了。 还有刚满六岁的妹妹。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在行尸走肉。身体在走,魂魄不知道飘到了何处——直到一个人停到自己面前,细瘦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腕。 寇已的魂魄迅速归位,哪怕他什么话都没说,人已经鲜活起来。 “你不知道骂回去么?” 寇已猛地抬起眼。 那个人似乎喝醉了,脸色潮红,声音含含糊糊,酒气在空中弥漫。 他的声音像是一泼热油后淋上的柠檬汁,盛夏的第一口碳酸汽水,舒适到整个毛孔都在呐喊。 寇已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一刻突然觉得那些人说的对,他和他父亲一样充满罪恶。 他下意识缩回了手,却被那人攥得更紧,用力把他拉进了酒吧屋内。 - 春节期间外面人少,进到小区就感觉出热闹了。 不知道谁家炖了菜,肉香味顺着飘到小区楼下。迟影闻着,才想起上顿吃的还是飞机餐。味道不太好评,迟影吃一口就放下了。 小区中间围着一圈别墅区,这地段几年前就贵出名了,别墅区更是难以想象。 开了门,寇已转头看向表情懊恼不已的迟影,轻轻笑了下,说:“最近来冰市看冰灯的人多,酒店没地方很正常。我家住的下,多待几天也可以。” 迟影郁闷道:“打扰了,我没想到自己没带钥匙。” 更悲惨的是,他的备用钥匙在郑上阳手里,郑上阳在外地拍戏,没时间回来。 春节快递停运,郑上阳托助理送,迟影说算了,助理大过年不回家已经够悲催了。实在不行找个酒店,住上一天半拉月。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这不,酒店竟然满房了。 最后还是寇已拦下车,问他跟不跟自己走。 寇已接过迟影手里的购物袋。 里头的装备很多,迟影以为自己直接回家,把缺的日用品全部买个遍,甚至还有一个泡脚桶在脚边。 “东西我自己收拾吧。”迟影换上鞋,十分不好意思,“我明天再看看有没有空余的酒店,今天麻烦……什么声音?” 寇已微愣,反应过来说:“我妹妹,她一直在这边生活。” 迟影没想太多,以为他妹妹和草莓一样,在冰市和父母一起生活。 “那我会不会太打扰了?” 寇已摇头:“不会,她喜欢长相好看的哥哥。” 寇已说的很自然,恰恰这种感觉让迟影内心一跳,指尖被电了似的,整条手臂跟着麻。 声音好听的人了不起啊? 还真了不起。 迟影一边吐槽一边把鞋认认真真摆齐了,抬头道:“我一个朋友家妹妹和她一样,也喜欢好看的小哥哥。” 迟影最开始想说“我也喜欢好看的小哥哥”,开玩笑的那种,但对上寇已的目光,莫名把话咽下去了。 太暧昧了,有点调情的意思。 进了门,看见里面以后,迟影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满脑子只剩寇已说的那句“我家住的下”。 这他妈的,何止是住的下。 光眼前客厅就大的离谱,目测六十平往上。屋内没有平常人家摆设的沙发茶几,而是摆上一整片贴墙的木柜,里头罗列数不清的纸和画板。 空旷的地板上铺着数不清的纸张与颜料,颜料随意泼洒在,天花板上都有。 要不是寇已亲自开的门,迟影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一间画室。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响起,女孩“哒哒哒”跑下来,嘴里兴奋地嚷着“哥哥”。见有外人在,女孩马上噤声,怯怯地藏在寇已身后,朝他这边看。 迟影先入为主觉得女孩和草莓一样,年纪应该是差不多。但事实上,女孩只有一米四左右,身型娇小,有点营养不良。 “你好啊。”迟影微微弯腰,放软声音说。 寇已手掌从女孩的后脑勺顺到脊背,拍了拍道:“寇茗絮,叫人。” 迟影及时说:“我叫迟影。” 寇茗絮抬眼,过了好一会才道:“……迟影哥哥好。” “茗絮妹妹也好。”迟影想摸摸她的头,见她害怕又算了。 迟影见过胆子小的小孩,那种感觉却和寇茗絮不一样。她打完招呼便像完成了任务,跑到客厅的画纸堆里,趴在上面画画,嘴里念叨着什么。 就像……屏蔽了身边的一切人事物。 迟影不好多问,倒是帮他铺床的寇已解释说:“她画画经常这样。” 迟影点头,明白了,小艺术家嘛,理解尊重。 寇已家的保姆回房睡了,迟影为了表达收留之恩,主动承担了大厨一职。 “你会做饭?”寇已站在厨房门口问。 “不想会,没办法。”迟影笑起来,把要用的食材一一放在台面上,调侃说,“你要是独居十年,你也会了。” “没和家人一起住?”寇已把菜拿到水池子,打开水。 做没做过菜一目了然,寇已拿起一小撮油麦菜冲水,拇指和食指从上到下捋着冲洗,谨慎的像是开刀医生。 迟影憋住没笑,“没,十八那年跟我爸出柜了,差点把我打个半死。后来一直自己住了。” 礼尚往来,迟影没隐瞒自己的性向。 寇已拿起第二小撮,动作一顿,皱眉问:“……打个半死?” 迟影把青椒切成丁,斜看着他,懒懒应:“没那么夸张,我跑了,之后就一直在春水混了。” 也是阴差阳错。 母亲去世后留下了不少财产,碰巧春水经营不善,迟影把钱投进了春水,得到了一份稳定资金。 “哦忘了说。”迟影道,“春水是个酒吧。” 寇已:“嗯,我知道。” 迟影停下动作,抬眼:“去过?” 寇已实话实说,“去过一次。” 被某个少年捏住手腕,用极轻的力道拉进的酒吧。 寇已可以拒绝的,只要他说一个“不”字,或是站在原地不动,他相信对方不会做任何强迫——可他依旧进去了,跟在那位醉醺醺的少年身后。 “感觉怎么样?” “很吵,灯光闪的人很不舒服。”寇已朝他看过去,顿了下,落在手上的油麦菜上,“但印象深刻。” 结合他的话,迟影自动脑补出一个画面。 酒吧里灯光闪烁,DJ放着富有节奏感的音乐,里面的人跟着音乐摇摆。一个男人蹙着眉杵在门口,各种水土不服。 一定有人看中男人的样貌,大着胆子过来,再被男人凶狠的外表吓退。 可不是印象深刻么。 “第一次去确实不习惯。” 迟影把油倒进锅里,终于忍不住拯救那撮被蹂躏的油麦菜,“可以了,再洗叶子要掉没了。” 朝下一看,叶子半掉不掉的悬在半空,看着相当凄惨。 寇已关了水,把菜放下滤水的水盆里,皱了下眉:“抱歉,我没做过饭。” 迟影心说早看出来了,表面善解人意道:“没事,洗的很干净。” 他不纠结这个话题,开玩笑道:“现在算陪聊的费用么?” 寇已果断说,“算。” 还真算?迟影以为他在开玩笑,“高利贷都没这么黑。” “我自愿的。”寇已说。 迟影:“……” 油在锅里滋啦啦地冒泡,迟影扔菜的动作稍顿,不用抬头都能猜到寇已的表情多认真。 挺奇怪的,迟影竟然觉得有点热。 大概是做饭的缘故。 他翻炒着锅里的菜,专注的好像对待高考数学的最后一次答题。其实锅里只是一道简单的尖椒炒牛肉而已。 吃完饭,寇已主动承包洗碗。 迟影便拎着行李回客房,从里到外好好洗了个澡。 闭上眼,热水顺着额头撒在身上,感官无限放大,紧绷一整天的身体终于松懈。 静下心来,大脑总算开始阅览今天的一件件事。 讲道理,迟影到现在还有些难以接受。 独自一人从冰市跑到南城,创立自己的工作室,再到有了自己的品牌和固定合作公司,难易程度显而易见。 他收的徒弟不多,一共两个。 刚收的时候只有十五六岁,家境困难,迟影心软把人带回来,教他们拿笔画画。因为起名废,闭眼起了个小明小美,两人都没嫌弃,乐呵呵的应着了。 迟影一直觉得这样挺好,对两人没藏私,很多参加比赛的原稿直接交给两人。 郑上阳不止一次说过不安全,迟影笑着说清楚自己徒弟的为人,然后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自己的设计图展览在艺术馆里,落款写着熟悉的名字。可惜,那个熟悉的名字不是他的。 只能说,人性是最难揣测的东西。 刚洗的时候水是热的,到最后变成了透心凉。迟影闭着眼,恍惚回到冰天雪地的室外。 门声响起,迟影睁开眼,匆匆扯了浴袍,顶着半湿的头发开门。 “来了。” 迟影开门匆忙,没注意浴袍系的凌乱,露出脖颈和锁骨,能隐约看见里面。也没注意门外的寇已眼色渐深。 寇已看着面前比其他人更白更长的脖颈,有一刻失神,见到明显没干的头发,眉头皱起。 “刚洗完澡?” “嗯。”迟影点头。 “等会记得把头发吹干,浴衣湿了别穿太久,容易感冒。”寇已声音暗哑,“床单被罩是阿姨昨天洗的,不舒服记得找我。其他地方不舒服也找我,不用怕麻烦我。” 他的话不多,至少在迟影认识他以后,寇已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话。 迟影意外的同时又觉得微妙,快奔三的人了,同龄已经娶妻生子的年纪,自己竟然被人用哄小孩的语气对待。 问题是,迟影不觉得反感。 连迟影自己都没意识到,开口时声音变得很软,说:“嗯,我有事给你发微信。” “我煮了点姜汤,你今天穿太少了,晚上有可能感冒。” “嗯?”迟影怔了怔,低头一看,寇已手里果然有碗热腾腾的姜汤。 迟影算了下时间,姜汤要熬二十到三十分钟左右,正好是他回房家洗澡的时候。也就是说,寇已从他回房就开始熬了。 迟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大概真发烧了,头晕晕的,脸也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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