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了,就是在无理取闹地嘶吼。暮成雪由着他胡闹,等他喊累了才告诉他:“没有。” “从我进周家那一刻开始,暮成雪就是个死人了。不是以后会死,而是现在就已经死了。天上不会掉馅饼,我知道,所以我选择把我自己作为代价,我想让我的家人好好活下去。” “你问我喜欢谁就像在问一个死人为什么心脏不跳,死人怎么给你回复?”暮成雪掰开他的手,“你觉得你对我够好了,是吗?那你觉得我想要什么?我喜欢什么?你连这些东西都要来问我,你有什么资格说你对我好?” “我知道……你想回家。” “那你放我走了吗?” 周清突然对他吼:“但是我不想放你走!” 他一下子把暮成雪扑倒在床上,抱着他毫无章法一通胡乱的亲吻,口水弄得他浑身都是,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不放你走,不放你走……” “你不许回家,不让你回去——” 他人生中第二次如此彻底的崩溃。第一次是继母走了,他还没满月,生母就去世,继母对他和大哥视如己出,给了他尽可能还原的母爱。直到继母走的那天,他才知道这个温柔的女人甚至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周肆跟他的母亲性格截然相反,以至于周清大失所望,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跟这个性格跋扈的弟弟和解。 他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暮成雪说他已经死掉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浑身都在冒冷汗,多年前继母濒死时也是这样,她说她不能看他长大了,很遗憾,然后被医生盖上白布单。多年后暮成雪也是这样,他说他死了,什么也不能给,哪怕是真心实意对他说一句喜欢。 周清可以留住想要的很多东西,唯独留不住他想留的人。 哪怕就在怀里,孕育了他的骨肉,被他占有了身体,一样可以不把他放在心上,随时准备离开。暮成雪如果死在医院里,那是老天爷不长眼,他可以一厢情愿地认为是有情人的阴阳两隔。但是暮成雪现在活生生地在他面前,有呼吸有心跳,头脑清楚,心平气和地告诉他,他想回家,他不会喜欢他。 “我如果让你回家,你会不会喜欢我啊?” 他说出这句话自己都吓到了,不光是因为这句话的内容,还有他的语调,他很多年没哭过了,还哭得调不成调。他抓着暮成雪的手,强迫他用手给自己擦眼泪,暮成雪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触动:“不会。” “我不会回家了,我回不了家了。” “那……” “也不会喜欢你,都不会。” 暮成雪眼睛里也有眼泪,但是他没有流出来,就让水汽在睁着的眼睛里蒸发:“你要是真想听,就让我说谎吧。说谎我还是会的。” 周清的手又一次放在了暮成雪的脖子上,他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试图掐死这个小瞎子却失败了,很久以前自己还飙车带他去医院,把临产的他从衣柜里解救出来,很久以前自己还带他去吃夜宵,看星星,因为被人质疑不得已动手打了他——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到头来一场空,想起这些过往,却没有觉得后悔,要说后悔,那就是后悔一开始没有对他好点,对他动过手。他确实在付出,没有回报的付出,但这个人是暮成雪,他就觉得可以接受,甚至可以再多一点。 ——如果这样能挽回他,只要这样能挽回他。 “你可以动手的。”暮成雪主动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这样我还是会感谢你,你早就该动手了。” 周清如梦初醒,又搂着暮成雪不肯撒手:“不动你,我不动你,你别想不开……” “让我亲一下,就一下,你能不能把嘴张开让我进去——”他看到暮成雪皱眉,又以为他不高兴了,“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 不等暮成雪回答,他就直接凑上去,“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怎么做你都不喜欢……” 他摸着亲着起了反应,索性把刚才的情绪失控都丢在一边,继续肏弄这个逆来顺受的代孕。暮成雪闭上眼,被他带上高潮时抓紧床单,又被他带着手搂上周清的腰,“你抱我。”
第32章 周肆一天之内,干了两件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第一,从他二哥的床上把暮成雪偷走,第二,把暮成雪带到领证的地方,准备跟他结婚。 周清梦里还死死搂着暮成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周肆拿了个枕头以假乱真,随便给暮成雪找了件衣服换上,跑路的时候嫌小瞎子慢,他索性直接把人抱上了车。 民政局的熟人等候多时,周肆为了不让他告密,编了个暮成雪跟他是真爱,现在生米煮成熟饭打算奉子成婚,事后再找大哥求成全的故事,这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叱咤风云的周家三少爷也有如此深情的一面,果断给他盖了章。 拍照的时候,工作人员提醒道:“新娘笑一笑,这样比较好看。” 暮成雪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嘴角一撇比哭都丧,周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骂他,只好给他咬耳朵:“老实点,笑一下,我让你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实在不行你就想,你爸出狱了,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不得给他看个笑脸儿?” 暮成雪努力按他说的做,嘴角往上扬了扬,他脸本来就苦相,笑的时候都有点要哭的样子。周肆看得提心吊胆,生怕他真哭出来,好在摄影师那边算是过关了,再敷衍过心不在焉的宣誓流程,结婚证就拿到了手。 周肆一想到如果大哥再催婚,自己把两个红本本摆在他面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觉得身心舒畅。以后也不用受什么秦家王家的鸟气,简直未来一片光明。想到这他高兴得在暮成雪脸上亲了一口:“我哥把你买回来可赚翻了。” 小瞎子一点反应都没有,让他有点丧气,他在外面的时候大哥管得严,不能近女色,但擦边球还是打过的。跳舞的脱衣女郎被他丢个飞吻都高兴得不得了,暮成雪都被他这么直接亲一口,还是冷冷的不为所动。 不过脱衣女郎有奖金,暮成雪没有,他恍然大悟,一拍脑袋,“你坐在这儿等等,我马上回来。” 来的路上看到一家甜品店,卖奶茶欧包的,不少情侣光顾,这种又好看又甜腻腻的东西小姑娘基本都喜欢,暮成雪大概也不会讨厌。他今天心情好,就有了很多额外的心思,暮成雪拍照的时候笑不出来没关系,他肯定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地笑一回。 到了地方,他反倒开始头大了。饮品和点心琳琅满目,他也不知道都是啥东西。看前面那对情侣点了个奶茶和黑森林,就硬着头皮道:“我要……跟他俩一样。” 小姑娘惊奇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一下就道出了他的难题:“您是不知道该选什么吗?” 周肆破罐破摔:“……不知道。” “您是自己喝还是买给朋友?” 周肆心里一动:“给我女……给我老婆的。” “您爱人能不能喝冷的?甜度偏好几分糖?有没有坚果过敏或者乳糖不耐受?” 他大脑一片空白。暮成雪的饮食都是厨房负责,周肆除了知道这小瞎子爱吃点心,其他的一概不了解——事实上,他自己吃也没这么多讲究,不管在哪里都有人揣摩他的口味去做吃的,大多数情况都能让他满意。 “他刚出院没多久,不能吃冷的,其他……随便吧。”周肆硬着头皮道,“他不挑食。” 小姑娘是诚心做生意,也没宰他,给他挑了杯去冰的杨枝甘露,附带一个奶酪夹心的欧包。周肆也看不懂,但他有点期待暮成雪拿到东西之后的表情,会不会跟之前那个死气沉沉的样子有点差别。 他兴高采烈拎着东西回到停车的地方,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暮成雪坐在之前等他的长椅上缩成一团一个劲地摇头,周围是一堆看热闹的路人,他身边围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为首的中年男子拉着他的胳膊不给他走,口音很重地嚷嚷:“妮呀!家去!” “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有没有人报警啊,我不认识他们——” 旁边几个人跟路人解释:“不看啦!没啥好看的!我大哥家媳妇跟他闹离婚跑了,这不正想追回来嘛!小两口吵架,不碍事!” 路人们看得半信半疑。一方面,这年头确实不少人贩子爱用这种说辞,他们还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报警,一方面,暮成雪反抗算不得激烈,看上去倒真挺像那么回事儿。他们不知道暮成雪失明了,跑也不敢乱跑,怕周肆回来找不到他,只能拼命抓紧长椅扶手,争取不被带走。 中年男人脸色一沉:“咋恁不识好歹!跟我回去,反了天了你!” “住手!”周肆心头火起,大步冲过去,把东西丢给暮成雪,“拿好了。” “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你们有没有王法?!” “你算个吊毛,老子带媳妇回家关你几把事?” “谁他妈是你媳妇?!”周肆冷笑一声,“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还搁这儿你媳妇?” “这有啥不知道的,他姓暮,叫暮成雪嘛!” 周肆脸色变了变,随即很快应对:“叫得出名字怎么了,我也能叫!你能拿得出结婚证吗?” 中年男人开始支支吾吾,周肆看他这样,知道自己已经赢了,自信满满地从口袋里掏出红本本:“看到没?刚领的证!还热乎呢!” “谁他妈是你媳妇,这明明是老子媳妇!人贩子怎么还没死个妈啊?!” 中年男人知道事情不妙,赶紧道歉说认错了,然后带着人上了一辆面包车绝尘而去。周肆咽不下这口气,本来还想找他们去警察局理论,结果暮成雪抓住了他的衣袖,“你怎么才回来?” 小瞎子没见过人贩子,给吓着了。周肆又好气又好笑,给他擦擦眼角的水汽,“这不是去给你买点心吗?你看看你手里是什么?” 暮成雪懵懵地摸着手里的包装袋,周肆看他也摸不出头绪,麻利地拿过来给他插上吸管,“喝这个,去过冰了。” 看着暮成雪像个松鼠一样鼓足了腮帮子吸果茶,他看得乐此不疲,也就没什么心情再去计较那个扫兴的人贩子。 一刻钟前,这辆面包车停在暮成雪面前时他还没什么感觉。但是被人围起来他还是有感觉的,正想着要不要求救,一个说着标准普通话的男声叫住了他:“你是周家的人吗?我看到周家三少爷带着你一起。” “不是。”暮成雪怕激怒他们,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他们家……佣人。” 对面似乎不打算计较暮成雪到底什么身份,只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暮成雪越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只好如实相告。对面有个人小声对问话的人说了句:“对上了。” “没事,你不用紧张。”问话人放缓了语气,“朱志华这个名字你有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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