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森对于这一部分看法是认同的。 闵先生:“现在既然有人才,你就不要拿来玩乐了,浪费。磨砺小朋友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就非要给他立一个敌人,拿整个东河区做奖励?”批评说,“风平浪静的,你就闲不下来了,是不是。” 许森无所谓。 “人生本就无趣。”许森又道:“人才确实是人才,有两把刷子。但是,正在和叶箐勾结。” 闵先生:“那就正好,牵着藤把叶箐逮住,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许森不明显地皱眉。对于要扶持新人上位这件事感到不满。 不满的是结果,上位成功后人的去留问题。许森想要看一场大戏,要双方死斗,务必要以真情流露的绝望收场。但闵先生当缩头乌龟当惯了,只想要平稳的局面,要每个人才都像螺丝钉一样固定在各自的岗位上,要求许森消除所有风险。 出现了分歧。 闵先生劝他:“这个时代是属于年轻人的时代。组织目前也在补充新鲜血液,招收有潜力有才干的人,准备拓展新业务。他们还大有可为,你就收敛点吧。” 许森静坐,在会议室里隔着电子设备和屏幕凝视闵先生。思索的时候似乎杀意弥漫,眼里寒光烁烁,连闵先生都感觉到了。 但是许森只是在一阵考虑后说:“行。我会联系他的。”点头答应了。“清扫队会如约出动。” 闵先生欣赏顾全大局,识时务的人。不然如何能成大事。 可许森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闵先生不敢放松,试着问他,像一个关心后辈的和善老人:“最近有出什么事吗,小许。你在烦恼什么。” 许森慢慢抬起眼来。 “我在想,我花园里的花被别人摘了,我如何能不生气。” 令闵先生沉默的回答。 “……把篱笆加高一点?派人看紧了。”闵先生觉得他在无理取闹。“你有整座花园,丢一朵花也不算什么损失。” 许森知道很难和这个人解释。也很难和任何人解释。 “那一朵是不同的。唯独那一朵花,比整座花园都要贵重。”双手十指交叉,支起下颌,他强调说。“有我在,要多少花园有多少花园。但耗费时间,心血和精力培育出来的花,仅此一朵。” 听到“要多少花园就有多少花园”的时候,闵先生已经深感无奈,撇了嘴角。 “那你要怎样。” 许森其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想要……要他回来。我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他回来向我服软,坦白认错。” “你什么时候对敌人这么心慈手软了?” “不,我说的是花。” 花必须得自己回来,主动跪在许森脚边,请求原谅和放宽惩罚。 “……”闵先生盯着许森的眼神变了又变:“小许,我上次就跟你说了,不要在一个人身上倾注太多感情。” 许森听了这话倒觉得好笑。“感情?我?” 坐正了起来,看向闵先生时目露讽刺,眼里凉飕飕一片,攻击性正在暴涨。 “闵叔你什么意思。” “你不会是在指我……” 闵先生:“你看你,又来劲儿了是吧。” “……” 许森坐了回去。 留在嘴角的讽笑只一僵,便在一呼一吸后收敛,化作了平日里万般皆在掌控的平淡笑意。有礼,谦逊,又暗藏自负。听到了一个笑话,所以很给面子的笑了一笑。脸上已经重新盖上风度翩翩的假面,仿佛内心的裂缝不曾暴露过分毫。 闵先生想要喋喋不休,见他这幅样子也只好作罢:“什么时候见你这么魔怔过。” “小许啊。” “别想太多,闵叔。”许森打断他的话,一言下了定论。“我不会心乱,也不会感情用事。” 闵先生唯有摇头。有对人恨铁不成钢的时候,但还没见过百炼的钢倒回去变成铁的时候。如果有,那也算是奇闻一件了,未免太过癫狂。 “行吧,随你怎么玩闹,只要不影响工作。你不会让你们之间的这点小摩擦成为我们的阻碍的,对吗。” 许森叫他放心。 “我保证,不会。” 腊月二十九。下午。 在秘密据点,叶箐和颜文峰都在等一个人。 颜文峰:“船已经准备好了,路线也谈妥了,带着你的人走吧。船上都换成了我的人,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但你们要趁夜晚无人的时候潜入码头。切记不要暴露,否则我们都会有大麻烦。最好这几天就走。” “下游港口会有我的人接应你们。船票拿好,别弄丢了,接应的人依照船票上的标记辨认你们。” 叶箐应了一声,递烟过去。颜文峰不抽烟,推掉了。 于是叶箐也不抽,手上把玩着烟盒,两人无话。 叶箐想说声谢谢,但其实没有这个必要。他和这个人不过是合约关系,交易完成,就一拍两散。 也不只是一拍两散。叶箐对碰这条路的人全无好感,或者说——痛恨入骨。从副手被杀,他从监狱里脱出的那一天起,就决定了要和所有人不死不休。 叶箐没忘。所有血债都不会忘。清算的名单上每天加了多少名字,叶箐不在乎,只数着日子,逃开每一次追杀的时候,都在心里念着,必须偿还。 要他们死。不死不休。 浑水里躺了多少腐烂的根,游着多少虾兵蟹将,全都要死。 由苟延残喘活下来的叶箐来为所有被迫深陷泥淖,想要结束却逃不掉命运,被拖入地狱的灵魂复仇。蒸干这浑水,给不愿终结的恶画下句点。 门被推开的刹那,两个人都站了起来。 颜文峰的两个手下架着一个满身是伤,脑袋上包着纱布的人进来。 叶箐猛得冲了过去,扶住人,眼眶已经发红了。 “涣子,你终于出来了!”忍着激动上上下下打量唐涣,颤声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又在三爷那里挨打了。” 颜文峰也松了口气。“还好,救到了。” 唐涣露出个笑来,被人围着关心,颇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喜悦,眼前所见都不像是真的了。“谢谢颜哥。” 迎着给了叶箐一个大大的拥抱,感慨道:“叶哥!你不在的时候,我们都急死了,生怕你被三爷逮到了。还好你没事,哈哈……我真是想死你了啊。”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脸上是左一块青右一块紫的,两只手上,十指是一根也没有了。只剩两个肉坨,两片掌心拢住了叶箐的背,想叫他安心。 曾经跟着意气风发的叶箐叛出东河区,围剿之下叶箐拿着那批货走投无路,只能躲进了监狱,却没有给过他们这些追随者一个交代。唐涣为求生路投奔了青城区,却在得到面见三爷的机会后,毅然决定赌命铤而走险,用只有三根手指的手握住了枪,朝三爷复仇。 所有人都知道,那场刺杀行动以失败告终。唐涣兜兜转转一圈,又落回到了东河区的三爷手里,备受折磨。要不是颜文峰偷偷传递了情报,透露了叶箐还活着的消息,他可能都坚持不到今天,早就被整死了。 而当他再度出现在叶箐面前,这样的一双手,再也不能拿枪了。 叶箐如何才能不红了眼。 唐涣是真汉子,叶箐才是胆小鬼。 “兄弟,好兄弟……”说不出话来,咬紧了牙齿。“是我叶箐对不起你们。让你吃太多苦了,涣子。” “跟着叶哥,我不后悔。”唐涣拳拳真心,说着也想落下泪来,抱头痛哭。 实在是等这一天太久了。 唐涣知道叶箐是不会抛弃他们的。从选择跟随叶箐的那一天起,不,比那更早之前,更早就知道叶箐讲义气,非同一般人。叶箐可是宁可对不起全天下的人,也“不会让我叶箐的人吃亏”的人啊。 颜文峰站在一旁,叫手下们出去,给他们二人留出空间。心里知道,若非是为了让自己尽快于东河区内部登上高位,好拿到足够的话语权将唐涣捞出来,叶箐也不会这么尽心尽力,提供情报,再从中暗中牵线搭桥,让自己和东河区那些干部搞好关系。 那么,颜文峰和叶箐的交易中未完成的,就只剩下了一桩。 在叶箐和唐涣情绪稍稍缓和下来一些的时候,颜文峰开了口:“唐涣。” “我听说,你之前有大半年在青城区做事。” 唐涣抹了一把脸,认真了些。“对。颜哥有什么想问的吗?” 颜文峰目光扫过叶箐、唐涣,拿出了一张照片。 “这个女人,你见过吗?” 唐涣看着照片,一愣。 “这个女人很眼熟……嗯,我是见过的。我想起来了,那天出事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颜文峰同叶箐对视一眼,眼里皆是布满惊异。 叶箐抢先问:“你在现场?你怎么会在现场?你在哪个现场?” 颜文峰紧接着问:“你见到凶手的样子了吗?” 唐涣被这一通问话砸晕了。 “凶手……”为了这个说法迷惑了一下,有些奇怪。“他玩死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听说一年就有几起吧,大家都不奇怪。” “那次是在一家夜总会,叫什么来着,我得想想……是在青城区地盘里的会所。我和其他人一起负责看守现场,等善后组处理。” 又看了几眼照片。“这个死去的女人是什么重要人物吗?不是吧。”费劲地思索,回忆。“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事后龙哥发了一大笔封口费。” 唐涣猛地住口。 在青城区工作时,龙哥平时对他们这些小喽啰也是不错的。刺杀失败后,唐涣尚且还处于术后康复中就被东河区的大哥强要拖回去,那时是龙哥出面制止了对方,说青城区既然已经答应了三爷,就自会选好时间将人送回。因此,扣下唐涣,又留他过了一段安稳时日。 唐涣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是自己选的去刺杀三爷报仇,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认。失败了被重新抓回去,他不怪龙哥。知道在自己性命的归属问题上,像龙哥这样的人再怎么想帮上一点忙,也无处置喙,只能听命于上层。 所以不怪龙哥。也不怪那个朝自己开枪的小孩。 身处这条路,当人走狗,谁还不是被逼无奈。 就是那一枪实在歪得过分,在场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出来是故意打偏的。希望那个小孩后来没有因为对唐涣心软受到处罚。 唐涣现在有些哽住,才回想起龙哥的好,眼下就要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将答应龙哥不能泄密的事情说出来了。 “……”唐涣无奈,只好心一横,说,“既然是颜哥和叶哥想知道,那我唐涣就没有什么好封口的。” 对不住龙哥了。 真凶的名字暴露出来之时,颜文峰和叶箐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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