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不得不佩服这两个人,甭管立场是什么,只要目的一致,不损害利益,就能握手言和,相安无事地合作下去。许森荐送颜文峰去东河区,恐怕不只是引偏他,让他去打诱饵,现在看来,这桩交易的条件中大概率包含了需要颜文峰成为内应,深入提供东河区在江城活动的种种动向。 三爷一方面畏惧许森背后的力量,一方面需要颜文峰的能力和白道警察的身份,难以直接推却,只好带着肉中刺,半是信任半是防备,无比纠结的先用着人了。 至于颜文峰要怎么在三爷的监控下搞到许森需要的情报,再传递出来,那就得靠颜文峰自己的实力了。 这个人真是把卧底做到了极致。双份的卧底工作,抓着多方的情报,还能不错乱。 这样下去,最后就只有东河区被蒙在鼓里当冤大头。 季末脑子里快速思索着,查看纸张上的信息,却翻着翻着,突然发现厚度完全不对。 藏在莽哥这批货的资料下面的,是排版得密密麻麻的调查记录。 颜文峰曾经作为白道方警察时的调查记录。走访了全江城所有的风月场所。他没有将原件带来,而是整理出了觉得高度可疑的地方。 以及现如今利用东河区情报网收集来的情报:是哪些高档娱乐会所拿不出特定日期的监控记录。借口资料损坏,遗失,那段时间没开监控摄像头等等,叫手下一个一个地排查,一点一点地缩小范围。 继续往下翻,是青城区一些底层人员在去年九月的活动日志。这些记录有的是出自警方的盘问,有些是出自东河区的探查,有些是出自青城区的人的自述。 为了搞到知情人的情报,无所不用其极。 颜文峰做这些事的时候,竟然也没被怀疑。三爷怕不是还以为是为了打击青城区才做的调查,哪里知道颜文峰同许森里应外合,东河区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发展成颜派的亲信了。 季末愈加默然。 季末想要大海捞针,这个人就当真把整片海都网了起来,一次又一次地滤。 如果颜文峰能找到证据,证明杀害季母的凶手与青城区有密不可分的联系,那季末就将站在颜文峰这一边。这是季末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 为了这个目标,为了争取到季末,颜文峰还没有放弃查季母案。并且随着势力范围的扩大和影响力的增加,越来越多的资源和人力能够被调动起来,投入到这件事里,成为他的探照灯。 这恐怕是连许森都无法预料到的发展。季末心想。 可能,证据是不存在的,早就处理得一干二净了。 可能,哪怕颜文峰没有办法达成这个条件,季末没有办法兑现这个承诺……也已经叫接受好意的人被做这些事情的人打动了。 季末看着自己的手,抬不起头来。有两边帮派的人在场,不出声地看着,他和颜文峰对坐,隔得这么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谢。”拿着这厚厚的一份资料,季末只说得出这两个字。 谢谢你的不肯放弃。谢谢你陪我做无用功。 颜文峰平静道:“不客气。” 他说:“资料你可以带走,拿回去给许森看,算是谢他这次的不出手。三爷对这批货是势在必得。” 季末嗯了一声。再往下翻,没想到其中还夹杂了十分惊人的东西。 一些青城区干部的资料。这些是东河区情报部门历史收集而来的东西,和许森给的那些资料就有所不同了。立场不同,看待一个人的角度完全不一样,这份资料上面甚至写明了一些干部们的弱点,还有标注的,像是推测一样的内容:关于本身立场就稍显暧昧,不够坚定的中高层是哪些人。 这是怕季末被那些干部们打压和针对?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情报,确实能为季末的工作提供极大的助力。 季末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投去一片难言的目光。犹疑万分,不能确认: ——你想要渗透青城区。 颜文峰不闪不避接下了这打量。回视时眼神隐晦,笑更加隐晦。 ——你会出卖我吗? 几秒钟的对视,季末在收拾心情。想要镇静下来,又想要叹息。想要移开视线,挪不开。 颜文峰开口,当着所有人的面,随意地发问,提醒:“现在要把这些重要资料汇报给许森么。” 季末不语,捏着厚厚一沓文件,眼波流转。从与颜文峰视线相交的接点,到手中无数时间和努力换来的一纸成果,到心中短暂地滞留,再回到这个人的脸上。 视线无声,言语无情,心声却是有热度的。 季末冷淡回答:“关于这批货的资料,我会好好拿回去的。不劳挂心。” ——不会。 颜文峰盯着季末的眼睛,仍紧追不舍: ——为什么。 季末眼锋一横,狠狠瞪了他一眼。 颜文峰终于没忍住笑了下,拳起手指放在嘴前遮掩。 白日梦里念念不休,夜深梦中魂影不散。做这么多事,将成果献宝似的悄悄放到他眼前,只为了换得挨这一记眼刀。 自诩聪明人的家伙也在做蠢事了。 东河区和青城区的人面对面站在房间两侧,互相看看,什么也没察觉。 季末在想象一个画面,假如让颜文峰成功,将整个天都翻过去,让青城区不复存在…… 让许森那种高傲的人失去一切,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事情远没有到那一步。而季末也碰到了闵先生,算是找到了个新奇的突破口。因此,这种可能性被季末一票否决了。 季末将资料整理好,塞回文件袋里,动作可以说有些粗暴。 站起来,居高临下地面对坐着的人,对方还悠闲得很。季末下巴一抬,向着颜文峰说:“查到更重要的情报的话,我会汇报的。” ——你最好止步于此。 季末回头招呼自己带来的人。“走了。” “展会要开始了,现在是看戏时间。” 伸了个懒腰,出门去了。 青城区的人从房间中离去后,颜文峰也起身不再逗留。这时面目神情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着冷静。 颜文峰叫上手下,追着先前那个身影的步子朝外面走去。 “走吧,去拿我们的目标。”
第90章 季末看了今年来最无聊的一场展会。 全无转折,全无波澜,全程都在意料之内。没有一家争得过东河区的。纵使如此,颜文峰还要继续压价,提条件。蟒哥坐在台下脸都黑了。 无聊得季末想打电话给许森,问问他睡了没有。睡了就更好了,因为可以有个“正当理由”吵醒他。许森总是让季末在夜里睡不了觉,现在季末不过是还回去。 东道主的发言结束后是自由时间,会所呈上零食甜点,酒水餐点等,到场的各帮派一面赌博玩乐,一面喝酒聊天,这是个不错的结识更多老板,广交朋友,谈生意的机会。 季末无心做分外之事,更不想认识生人,正待低调离场,没想到突然被人找茬叫住:“黑鹰。” “一把都不玩就要走?太不给面子了吧。” 蟒哥坐在角落的一张赌桌前,却刚好截住路过想要跑的季末。蟒哥背靠桌沿,翘起椅子,双臂摊直了压在桌面,筹码在他背后堆起一面长城。看过来时目光盯紧了季末,眼神像是打算立刻捏死一只小虫子。 季末觉得自己正被那条蛇盯着。 “还是说,你急着回去床上伺候某人?”蟒哥嗤笑。 蟒哥的手下们大笑起来。附和着,向那个仿佛是被说中才停下步子的身影投去下流的视线,仗着己方有蟒哥在,而对方身材娇弱,带的人数更是不足,肆无忌惮地嘲讽着: “每天晚上摸老虎须子,好不好玩?” “那位的脾气,应该是很好哄的吧。只要你用屁股——” “别说了,等会把人小孩吓哭了,哈哈哈……” “怎么不反驳?” “哎哟生气了,做了还怕别人说吗。” 公然挑衅。 有人脸色变了。 季末气性上头,心情已经低至谷底,结着厚厚的寒冰亟待触底反弹。 但是,假如季末沉不住气,在这里闹事,那丢的就是整个青城区的脸。 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手掌握紧了那两枚指虎,被上面的尖刺所刺痛。 “我是在想,”季末开口,不紧不慢地迎着蟒哥的目光回视过去,在众多喧闹嘈杂的声音中只直视领头蛇。“你是不是比他要厉害一点。” “厉害什么,床上功夫么。”蟒哥扫了一眼手下们,调侃着嬉笑。 手下皆笑喷。 有人怪叫道:“那自然是蟒哥厉害一些!” 气氛高涨,处处充斥了暧昧而黏腻的笑声。就如此鲜明而不加掩饰地用交错的视线包围一个人,想要逼他走进死角,再扒下他身上残破不已的遮羞布,令他暴露出不堪的一面,浸泡在受辱的空气中。 季末心里绽开冷笑,面上却冲着蟒哥眨了眨眼,笑来有些甜:“那,你要证明一下吗?” 黑蛇找到了新的诱人的猎物。蟒哥声音沉了些,眼睛里闪现暗光:“证明什么。” 季末脱下大衣外套丢给手下,踩着步子就朝蟒哥走去。 一步一步,目不斜视,步调轻佻,来到这个身躯十分魁梧的男人面前。季末俯视对方,并不低头。残留的笑意仍蓄积在嘴角,他抿了抿唇,睁大眼睛,好奇地问:“想试一试吗。” 哇哦。周围爆发口哨声,以及种种带有肮脏字眼的呼声。 蟒哥看向面前人的眼神变得直白而火热。同时性奋得不行的,还有鼓胀起来要冲破裤子的欲望。欲火炽盛,比起当众侵犯一个勾引自己的骚货,更让人性欲爆表的是能尝尝许森的小情人的味道。能将他按在胯下玩弄,操到死为止,还是小情人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 这么个千载难逢的给许森戴绿帽的机会,引诱着人,在神经里上紧发条,几乎要摧毁掉理智。 小弟们挤作一团,在喊着,助威,纷纷调笑着,等着看笑话。 这不上还是男人吗。 蟒哥身下椅子发出一声爆响,人已坐直。他一把抓过季末,叫他跌坐在自己腿上。双手迫不及待地握住了这副纤细的腰身,鼻子嗅到他颈间隐藏在重重衣物之下,不太明显的少年的气息。清淡,干净,又惹人遐思,叫人自心底的深渊翻起凌虐欲来。 “真贱啊。”蟒哥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你这么爬墙,就不怕许森知道?还是说,你早就在背地里给人玩烂了。” “哼。”季末自然而然地搂住了蟒哥的脖子,看起来身体害怕的直抖,声音却是稳的。朝那条黑蛇呵着气说: “我敢说,你还真敢想啊?”季末笑,“——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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